何進還活着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董明在考慮了一會兒之後,就搖了搖頭,對王韋道:“算了,看着他們就行了。主要還是陛下那邊,別讓陛下犯錯。陛下願意培養自己的心腹,是好事兒。”
王韋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時間不早了,你也不好回去。就在家裡住下吧,明天一早再回去。”董明又道。
“喏。多謝老師。”
“行了,去吧。讓下人弄一盆熱水,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吧。”董明說到這裡,又道:“以後這種事情不用親自跑,你手底下養着這麼多人呢。”
王韋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學生親自來,比較放心。”
“行,下次派人來就行了。你要是巡邏的士兵抓了,也不好解釋。總不能硬闖吧?”董明強調了一下:“行了,這事兒就這樣。以後再有這種情況,你不用以身犯險。快去休息吧。”
王韋知道這事兒他不能再多說了,便應了下來,跟董明說了一聲之後,轉身離開。
董明坐在椅子上,仰着頭,拗過去,閉着眼。
何進其實不重要了,雖然兩人有仇,但那不是私仇。再一個,眼下何進是沒有辦法走到臺前的。甚至直白點說,何進這輩子,頂天了也就是劉辯的黑手套。幫劉辯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樣的人,董明沒必要太過關注。
反倒是何風,因爲當初沒有跟何進一條道走到黑。雖然也被劉宏敲打了一番,但仍然是朝廷的官員。劉辯若是想要啓用何風,這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不過何風畢竟年輕,短時間內沒有什麼威脅。而且,董明倒是覺得何風應該是心向新學的。畢竟接觸過,何風給他的感覺,像是一個挺知道變通的人。
這事兒不大。
翌日,進士科入了皇宮,參加殿試。
劉辯起了一個大早,在張全的服侍下樂呵呵的來到了考場。一共三百名考生,其中有六名是他的人。其實一共有十幾個人,只不過只有六個人考中了。
他做好了打算,只要差距不大,就讓自己的人成爲狀元。要是有點差距,最低也得在前三甲裡佔一席。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對殿試可以說是非常之期待了。考場內還有不少大臣,董明也在朝臣中。他們都是來閱卷的。
蔡邕沒來,說是昨天染了風寒,在家裡休息了。董明跟袁紹和夏允兩個人坐在一起,正在小聲交談着。
“今年沒趕上進士科,聽說這荀彧是今年的狀元了?”夏允沒啥事兒,也被拉過來閱卷了。他對荀彧很是好奇,不過他也沒有看到荀彧的試卷,不知道文章寫得如何,是以有此一問。
袁紹聞言一臉感慨的說道:“哪怕是放在去年,這荀彧也是狀元的不二人選。”
“當真如此?”夏允覺得很是驚訝。去年的科考雖然是草創,但是明德一系的學生十幾個人蔘加,水平之高讓他覺得大漢朝未來十年都不會再有這麼優秀的考生了。
“當真如此!”袁紹一臉的羨慕:“這荀家....實在是得上天垂青啊。先有荀氏八龍,眼下年輕一輩又是人才輩出。除了荀璦、荀彧之外,那荀衍、荀諶哪一個不是當世人傑?”
“你少說了公達。”夏允提到了荀攸。
袁紹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道:“公達....他是下一輩的....”
董明聽的直搖頭,荀攸這個輩分梗是躲不過去了。這也是爲什麼荀璦基本上都不出現在尚書檯,天天窩在城管司的原因。
一見面叔侄二人就顯得有些尷尬。
“伯照,你倒是說說,這荀彧能不能成爲新科狀元?”袁紹對董明問道。
董明笑了笑:“這事兒我說了算,得陛下點頭才行。不過以他的人品才學還有能力,自然是值一個狀元的,畢竟是王佐之才,要是連個狀元都拿不下來,那倒是有些奇怪了。”
袁紹和夏允聞言點點頭。
這個時候,劉辯開口,先跟考生們聊了一些勉勵的話,然後便開始考試了。這一場考試其實時間也是蠻長的,雖然只有一篇文章,但是少說也要考到下午。
考試開始之後,考生們奮筆疾書。旁邊的官員們也都不說話了,就這麼坐在那裡。有的人乾脆開始閉目養神。
大家都是讀書人,能坐到這裡的沒一個耐性差的。倒是劉辯,到底是少年心性,坐了一會兒之後就有些無聊,乾脆走下來像個監考老師似的,在考場來回逡巡。
殿試正在進行的時候,遠在渤海郡。
一處密林旁邊,徐暖和徐庶兩個人跟難民似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還有泥漿灰塵。兩人跟前有一堆火,將熄滅未熄滅。徐暖正用樹枝撥弄着火堆,火火能夠燒的旺一些。
徐庶靠在一個石塊上,正拿着一個牛胃做成的水袋喝水。喝了幾口之後,他使勁晃了晃,皺起了眉頭:“沒有水了,咱們得找一個縣城,或者村落。總之要到有人煙的地方纔行。”
“不用,一會兒咱們往林子裡走,林子裡面肯定有水源。”徐暖回了一句:“倒是得吃點東西,不然沒力氣。”
“一會兒進林子裡面,弄點東西吃吧。”徐庶嘆了一口氣:“咱們得回去,把東西交給老師才行。”
徐暖點點頭:“老子真是沒想到啊,這高家竟然膽子這麼大....”
“不是高家....”徐庶說了一半又搖搖頭:“這個時候說這些也沒用了,不是高家也是高家了。可惜了,高家怎麼說也是渤海郡望,這一次要毀在咱們手裡了。”
“是高家那小子失心瘋,還是怪他們自己。”徐暖撇撇嘴:“對了,咱們乾脆往南走,去鹽場。”
徐庶看着徐暖,然後道:“咱們之前就是一直往南走....不出意外的話,後天就能到鹽場了。這兩天....估計也是追兵最瘋狂的時候。咱們除了要應對高家的人,還要應對黃巾餘孽還有藩王的殺手...”
“咱們怎麼就惹到這麼多人了呢?”徐暖不懂,他只覺得自己就是吃吃喝喝的,咋就開亡命天涯了呢。
徐庶嘆了一口氣:“青州和冀州要變天了。”
“下雨也好。”徐暖有些懵懂。
......
殿試考場,劉辯請士子們吃飯。這一次除了進士科之外,還有武舉科考中的士子都過來了。六百人都進了皇宮,劉辯很是高興,席上說了不少話來拉攏人心。
至於董明等人,則分工開始閱卷。一共只有三百張試卷,二十號人閱卷,速度還是挺快的。等宴席結束的時候,大家就已經全都批改好了。
不光如此,還排了名次。這一次沒有糊名,按照他們的排序,狀元是荀彧、榜眼是司馬朗和魯肅,李嚴掉到了第六位,顧雍則來到了第四位。其他的名次雖有變動,但顯然不如前十名讓人在意。
這是衆人商量只有排出來的順序。當然,也許劉辯那邊還會有變化。這個時候卻沒有辦法知道了。因爲劉辯喝醉了,已經被張全扶着回去休息了。
衆人無奈,只能先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三日之後,放榜。這一次就是在皇城張榜了。文武兩榜都貼了出來。進士科狀元荀彧、榜眼魯肅和李銘、司馬朗、顧雍分列四五兩名,李嚴掉到了第七位。
這李銘,是劉辯的人。之前倒是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這一場科考竟然一鳴驚人,拿了個榜眼。當然了,他的文章是不如司馬朗的,也不如顧雍、李嚴等人。但是差距也不是很大,至少第三名的榜眼,他坐上去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失公允。
這說明劉辯還是有底線的。對董明來說,一個榜眼罷了,無所謂的事情。劉辯只要有底線,按照遊戲規則玩,這事兒就能接受。
武舉這邊變動不大,劉辯對武舉本身就有些不上心。武舉這邊給出來的名次,他連改動都沒有改動。
也因此,趙雲成了有漢一朝,或者說有史以來第一位武狀元。
放榜之後,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但這種事情,已經不是董明所關心的了。他只需要等着科考司將人分過來就行。
人手足了,攤子才能鋪開。當然,一開始這些人還得觀政,然後打打下手,積累一些經驗之後纔會有機會挑大樑。
四月初一,洛長水泥路繼續開工,李植帶着建設兵團開始趕工期,爭取能在入秋的時候修通。這一回朝廷有錢,不用像之前那樣緊張,可以多段同時開工,工程期自然是大大縮短了。
李植在修水泥路的同時,董明也讓科學司去規劃五龍渠的事情,包括勘測,施工圖都要提前準備好。
等李植那邊結束了,就可以趁着秋冬兩季動工。畢竟秋冬兩季降水少,動工的時候更方便一些。
也是這一天,董明收到了李虹的信鴿。信鴿來帶的消息,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圍繞着萊州灣鹽場這個中心,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冀州南部、青州北部大小官員、宗室、黃巾餘孽都牽扯在內。
如果這份消息屬實的話,爲了中央朝廷的權威,董明就不得不推動朝廷對這兩個地方用兵了。董明希望消息是假的,可是這是李虹送來的,徐庶和徐暖拿命換來的消息。
真實性毋庸置疑,就看董明自己怎麼選擇了。
動刀兵還是先放着不問,各有利弊。如果出征的話,那毫無疑問最大的好處就是朝廷在冀州和青州的威望將大大提高,至少十幾年內不用擔心這兩個地方會有異心。
除此之外,董明也能借此機會讓尚書檯控制兩州的經濟。不光侷限於鹽鐵酒,包括其他的行業,都會擁有很大的話語權。不像現在,出了司隸,各地的商業基本上都是當地望族說了算。地方行政單位也不重視商業。不知道是不是儒家官僚的通病,想出政績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農業和教育....再有就是做個青天大老爺。不是說這樣不行,但是不能這麼偏科。
不過董明也明白,之所以偏科,是因爲糧食產量太低,朝廷不得不如此,地方長官也不得不如此。包括現在也是這樣,董明雖然在搞變法,發展經濟,但是底子還是農業。他最看重的還是軍屯這一塊,只要軍屯不出問題,變法就有了根基。
但這樣一來,商業這一塊的忽視,就成了某些蛀蟲生長壯大的溫牀。世家大族看似不事生產,事實上卻掌握着最多的社會資源。靠的是什麼呢?肯定不是收租子和朝廷俸祿。他們纔是整個天下經濟發展的主導者。
這些東西董明心裡清楚,也知道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還是得着眼於眼面前的事情。
如果對兩地出兵,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但是壞處也是顯然而易見的。打仗歸根結底打的是錢,真的出兵釐清兩地的話,朝廷今年好不容易有些好看的財政又得崩盤。而且還會使得兩地不少官員、宗室被逼無奈之下造反。
這樣一來,這兩州來年的賦稅肯定就得掛零,又會繼續加重朝廷的財政困難。眼面前正在動工的洛長水泥路也得停下來。這事情千頭萬緒,不是說打就能打的。
不打其實也沒什麼,呂強去了青州,青州牧那邊肯定會派兵征討渤海郡內的那一撥亂軍。只要拿下來,渤海就能維持表面的平靜。只要過個兩三年,朝廷騰出空了,就可以無壓力的將所有人給拿下。
唯一的壞處就是這樣可能會滋長他們的野心,眼下只是聯合起來欺上瞞下,放黃巾餘孽攻城略地。若是朝廷沒有什麼反應,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揭竿而起?以現在的信息傳遞速度,等朝廷收到消息,他們估計都能將青州和冀州拿下了。
這事兒,怎麼想都有風險,但是他必須做出決定。畢竟不管哪一個選項,都需要早做準備。
“事情已經偏離了原本的歷史軌跡,老子就有些扛不住了。”董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他此時正在自己的書房裡,將李虹送來的消息放在燈火上燒了之後,整個人有些鬆弛的躺在椅子上。
“吱呀”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荀沂。整個董府也就只有荀沂可以不用通報,便直接進董明的書房。
荀沂走到董明身後,輕輕的幫他揉着太陽穴,柔聲道:“累了就歇息幾天吧?讓張富去尚書檯說一聲就行了。”
“張富還在呢?”董明楞了一下:“他不是考中武舉了嗎?”
“他說自己還在守孝期間,不在父親身邊就已經是極大的不孝了,又怎能爲官呢?眼下就在府裡,等過兩年再說。”荀沂解釋了一句。
董明覺得有些有意思,不知道張富這是唱的哪一齣戲。這明顯是養望了....這些日子沒跟張富交談過,有時間得問問。
“行吧。”跟荀沂董明自然不會說這些,而是道:“最近朝廷事情有些多,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您也該注意點身子,要我說,乾脆咱們就不做官了,你繼續做先生不是挺好的嗎?”荀沂有些不滿的說道:“最近你可很少回家了。”
“辛苦你了。”董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不是想結束就結束的了。眼下新學一派都靠着自己吃飯呢,變法又在逐漸推進,他不可能抽身事外的。
荀沂嘟囔着,給董明揉了揉肩膀,不過卻沒有再說什麼。她也只是發發牢騷罷了,並不是真的要董明做什麼。
畢竟是荀家的嫡女,識大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