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離開的時候有些失魂落魄的，他沒有信心能夠說服自己的父親。同時，他也清楚，自己對蒸汽機等額執念，不是那麼好消除的。
走在洛陽的大街上，楊修人生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他忽然想到了多年前的午後，看到了新學中關於蒸汽機的描述，關於蒸汽時代的描述。當時他內心所受到的巨大沖擊讓他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無法靜下心來學習。
直到有一天，他終於忍不住了，開始琢磨着自己做一臺蒸汽機出來。
失敗....
失敗？
失敗。
失敗！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並沒有讓他放棄，反而激發了他更加的興趣。他將自己所有的熱情都投入到了對蒸汽機的研究中去。
甚至於去個木匠、跟鐵匠學習手藝，目的就是爲了弄夠親自動手打造出想要的零部件。終於，他做了一臺出來。在興奮與期待中，啓動了那臺蒸汽機，可是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那臺蒸汽機便報廢了。
可楊修不氣餒，甚至還有一絲興奮！因爲就在那一次失敗中，楊修第一次見到了機械的力量。僅僅不到一個呼吸的瞬間，楊修看到自己親手做出來的由木頭、鐵拼接在一起的物件，迸發了奇異的力量。
雖然這力量很是微小，猶如流星一般稍縱即逝。但是楊修立刻就沉迷進去了，看見的力量，要比想象的力量更加的強大。
原本楊修只是覺得新學的所謂的蒸汽時代，就猶如儒家所言的天下大同一樣，只不過是一種理想國罷了。可是當他的蒸汽機運轉起來的時候，他忽然間明白，蒸汽時代不是理想國，他就在可以觸碰到的遠方。
創造一個時代，用自己的雙手？
懷揣着這種讓人激動人心的想法，楊修在蒸汽機上投入了更大的熱情。可是眼下，這一切似乎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起來。
在洛陽的大街上踟躇着，他多麼希望遇到一個人，一個可以解決他的困惑的人。可惜的是，他遇不到了。
渾渾噩噩的走到家門口，楊修站定。他知道今日走了進去，想要再出來就難了。除非他能說服自己那個偏執的父親。
可是，這有可能嗎？
楊修並不知道，可他必須得去面對。
他大踏步走進了家裡，同一時間尚書檯內，就在董明跟楊修待過的房間裡。
自打楊修離開之後，董明就一直坐在那裡沒有動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有了從系統那裡兌換來的資料，只要放到科學司裡，只要給足了時間，就一定會有結果的。可是他偏偏想要等，等楊修的消息。
這很不理智，尤其是在楊修跟他之前關係並不親厚的情況下，就顯得更加不理智了。
可董明一想到他初見楊修的時候，那個恣意灑脫的少年人對蒸汽機的熱愛，心裡就覺得應該等一等，再給楊修一個機會。
可是，一直到日落時分，楊修都會沒有回來。
董明嘆了一口氣，從房間裡出來，回到尚書檯。剛到就看到一個熟人，範章。
這哥們早年間跟荀璦有些齷齪，同時也不大看得起董明。不過最近倒是變化很大，跟變法一派走的也很近。更好笑的是，他跟荀璦兩人還成了朋友。確切的說，他主動給荀璦當起了馬仔。
“下官見過侯爺！”範章是個很圓滑的人。初見董明時的不屑，本就是他自己的過錯，後面被荀璦打臉，也是他能力不行。想明白之後，範章也就都放下了。不但不嫉恨董明和荀璦，反而時常虛心求教。
董明他是找不到，但是荀璦每日裡就在街上溜達，很是好找。一來二去的，荀璦也對範章大爲改觀，兩人也成了朋友。
雖然是熟悉了一些，可是董明仍然覺得奇怪，他爲什麼會來尚書檯？
“元文？你怎麼會來這裡？有公務嗎？”董明問了一句。
眼下範章應該去地方做一任知縣纔對，不過不知道誰爲他說了話，讓他留在了洛陽。如今在軍中行走，原本何進的部隊被打算編入了三河五校當中。他在其中一部，領了一個軍司馬的職位，秩比千石。
官階沒提高，但是這權力大了不少。
“嗨，不是馬上要科考了嗎？下官本部負責這一次的護衛工作。這一次過來是跟尚書檯交接一下的。”範章笑眯眯的回道。
董明聞言一愣，拍了拍腦袋道：“我險些忘了，都快三月份了。不過如今這科考的事情由科考司負責，你來尚書檯也沒來對地方啊。”
“因爲董昭大人也在這裡，所以下官就直接過來了。”範章笑着解釋道：“而且這事兒，科考司也不能做主，最終還得經過尚書檯才行。”
董明聞言正色道：“國事能做主的，只有陛下。尚書檯說白了就是陛下的幕僚團罷了，元文，慎言、慎言。”
“侯爺教訓的是。”範章連忙行禮，然後道：“還是跟侯爺直說了吧，下官負責的是武舉的部分。凡是來考武舉的，終究還是武人居多。這些人大多數性情比較的暴烈，下官就擔心到時候會出問題，所以想跟董昭大人商量一下，到時候能不能讓下官領兵將考場包圍起來......”
董明聞言明白過來。若只是保衛工作的話，那很簡單，只要把條子遞上去，董明和蔡邕肯定會批覆的。但若是把考場給包圍起來，那就不一樣了。
前者只需要範章調派一些人手，受科考司節制就行。後者，則是調兵了。在洛陽城周邊，有一支裝備精良的部隊包圍了正在考武舉的學子？
這種事兒，做起來很簡單，但是說出去不好聽。一來，會讓考武舉的士子們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二來，也會顯得朝廷信心不足。
但是不這麼做的話，範章的那個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是第一次開科武舉，怎麼小心都沒有過錯。
“這件事....”董明沉默了一下：“先進去，看看科考司怎麼說吧。”
“喏。”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科考司，董明打眼就瞧見了董昭。
落座之後，董明直接開口道：“元文的事情想來大兄已經知道了，不知道大家心裡可有什麼解決的辦法沒？”
董昭聞言笑了笑道：“這事兒其實也簡單，讓城管司幫個忙就行。”
“城管？”董明擡起頭看了一眼正在做事的荀璦：“琢之，城管司那邊最近忙不忙？”
“司裡都是挺忙的，但是人手還是比較充足的。”荀璦給的回答讓董明很滿意。
“城管司最近在忙什麼？”董明問了一句。自從城管司的衙門重新開了之後，他還沒有過問過。
“商業司聯合工業司一起在弘農那邊搞了一個手工業中心。城管司負責手工業中心的巡邏和只需維護工作。最近一直在忙着收人、培訓新人。”荀璦低着頭解釋道。
“這就是開始了？不是應該在做計劃嗎？”董明看向了簡雍的位置，可是那上面卻空空如也。
“憲和先生去弘農了，下個月才能回來。”荀璦解釋道。
“哦，好吧。不說這個。科考司需要你們城管司的協助，城管司能忙得過來嗎？”董明也不去問董昭的方法是啥，直接先確定城管司這邊能不能幫忙。
畢竟董昭的內政數值都快九十了，要是連個科考都搞不好，那纔是個笑話。不管董昭的方法是什麼，只需要給他提供支持即可。
荀璦聞言點點頭：“人手足夠，只不過需要科考司那邊自己出人來負責了。城管司這邊沒有那麼多同僚了。”
“你看呢？”董明又看向董昭。
董昭笑着說道：“人手足夠就行。”
“那就這麼定了。”董明點點頭，然後又對範章道：“你那邊還是按照去年那樣，你去問一問去年負責保衛工作的人。不用搞得太緊張。”
“下官明白了。”範章連忙應下來。
“行了，大兄，你弄一個章程過來。尚書檯這邊給您送上去，提前準備一下。具體的考試時間定了沒？”
董昭點點頭道：“定了，就在三月二十。”
“好。這一次科舉，是對科考的一次全新的嘗試，它決定了咱們接下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科考反向，所以一定要做好，做到盡善盡美！在這件事上，科考司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提。尚書檯這邊無條件支持你們。”董明一臉認真的說道。
“暫時沒有了。”董昭點點頭：“就不耽誤你們來了，我等就先告辭了。”
“我送你。”董明站起來，送董昭出去。
到了門外面，董昭說道：“家裡的小子在你那裡還好吧？”
“還好，只不過有些不適應。”董明笑了笑道：“不過大兄可以放心，若是按照去年的情況來看，他們都有可能考中。”
“有你這句話，愚兄也就放心了。”
“放心吧。他們眼下年齡還小，就算今年考不上也沒有關係。只要他們用心，最遲三到五年，也一定會考上的。”董明臉上仍然掛着笑容。
對董家的幾個後輩，董明其實並沒有給他們什麼特殊的照顧。來到他家裡這麼多天，除了上課的時候，董明都沒有見過他們。平日裡董明不上課的時候，他們就跟着諸葛瑾學習。
這些人資質也就一般，連一個乙等都沒有，最好的也不過是個乙下罷了。對這些後輩，董明能做到的就是不偏不倚，若是最終能有人從科考中殺出來，那也是他的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