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鄴城,一個新搭建的祭壇聳立在城池的東郊。五月天的早晨,此處的陽光依舊柔和,不像南方那麼毒辣。祭壇在大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祭壇周邊早已是兵甲林立,刀槍森嚴。兵甲之外等候着大量官吏士族。再外層,就是稀稀疏疏看熱鬧的平民百姓。一條黃沙鋪就的道路從祭壇延伸到城門之內。道路兩旁同樣佈滿了戒嚴的兵士。
城中隱約傳來鼓號禮樂喧鳴之聲,一大隊車轎乘輿在步騎的前呼後擁下,出了城門向祭壇而來。隊伍行過之處,兵士們便喝令兩側百姓跪拜,山呼萬歲。
片刻,車輿就到了祭壇跟前。從最奢華的一乘車輿上下來一人,玉冕龍袍,身長高大,白麪長髯,濃眉細目。
此人正是當下自立爲帝的袁紹,近日剛剛登基,國號大趙。此時前來完成祭天儀式。半個月前他同父異母的兄弟袁術已在淮南壽春稱帝。
衆侍衛,宮婢,太監簇擁着一襲華蓋登祭壇而上。後面跟着數以百計的“大趙朝”三公九卿,文武百官。
陣陣禮樂聲中,袁紹終於完成了繁瑣的祭天儀式,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向壇下施然而下,準備回宮。
周遭的人羣又跪伏下去,再次山呼萬歲。但此時,一個炸雷般的聲音突然響起:“漢賊袁紹當誅!”隨即傳來兩聲慘叫。
兩名正在邊緣處警戒的兵士,捂着汩汩冒血的脖子倒了下去。還有兩人一前一後的向袁紹華蓋疾衝而來。
“有刺客!護駕!”袁紹身邊的侍衛立刻清醒過來,紛紛拔出兵刃,將袁紹團團護衛起來。袁紹臉色變的煞白,嘴角抽搐了幾下。
袁紹並不是因爲感受到危險而驚懼,他知道這兩名刺客,連他的身都近不了。袁紹驚訝的是居然有人捨命來刺殺自己。
果然,只聽一聲大喝,一條人影已風馳電掣般的閃到袁紹前方。連續兩道白光閃過。兩名刺客連叫一聲都來不及,胸口就已被劍刃各自洞穿個血洞,倒在地上。救駕的人正是袁紹手下大將顏良。
袁紹眯眼向地上兩個屍身望去,一人似是士族子弟,另一人卻是虯鬚壯漢,貌似江海遊俠。身旁的貼身侍衛不容他再細看,簇擁着他登上車輿。向城中皇宮駛去。
車輿上的袁紹對外面吩咐道:“速速查明這兩名刺客身份,立刻來回復朕。”車外立刻傳來應諾之聲。
在車輿上顛簸的袁紹陷入了思緒之中。記憶將他帶回數月之前…
那一天,一名來自淮南,自稱袁術信使的人來府邸求見他。並交給袁紹一封密信。
這封信裡不僅有袁術的手書,還有一封當年他叔父袁隗留下的遺書。袁隗這封書信表示希望袁術,袁紹二人能在亂世中抓住機會,取漢室而代之,立袁家萬世之基業。
而袁術的書信則表明自己也是才獲得這封袁隗遺書,有願意與袁紹共棄前嫌,共分天下,光耀袁氏一族之意。
同時,信中還爲袁紹闡述了當下時局,稱當下是自立爲帝,征伐天下的最佳時期。否則一旦讓漢室在諸侯中恢復威望,尤其是漢帝劉協親政後,再行此事就困難重重。
袁紹本就有問鼎天下的野心,只是之前他覺得公然僭號的時機還未成熟。見了此信,便召集幕僚謀士前來商議。剛好此時,朝廷的宣詔使節也來到鄴城。
他的那些幕僚謀士立刻就此事在府邸大堂之上激辯起來,連續數日也沒有個結果。這些人基於各自不同動機產生不同意見。有想做開國功勳的自然是力挺袁紹稱帝。有抱着忠君名節不放,心向漢室的自然是極力反對。當然也有希望袁紹稱帝,但卻依舊認爲時機不成熟的。
最終讓袁紹下定決心的,還是袁軍在對公孫瓚討伐戰爭中的決定性勝利,以及此前曹操在徐州之戰中的慘敗。
這一勝一敗,頓時讓袁紹覺得沒有什麼再好顧忌的,因爲他周圍已無實力能與其匹敵的諸侯了。更何況,還有個同樣兵力雄厚的兄弟--袁術在南邊策應着他。
即使曹操站到他的對立面,與他爲敵,他也絲毫不會在意。若真如此,反而讓他吞併了豫兗二州時顯得理直氣壯。
無論曹操怎麼表態,他登基後必然會吞併掉豫兗二州。曹操的表態只能改變此事的形式和時間,不能改變結果。
當然,天下還有一些實力頗大的諸侯,如益州劉焉,荊州劉表,梁州馮宇。但這些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短時不可能對他產生什麼威脅。
至於周邊類似陶謙,孔融等等雜七雜八的小勢力,沒有個主心骨整合他們,那就是一盤散沙。待收了曹操後,袁紹一隻手就能將他們掃平。
下定決心的袁紹不再猶豫,一頓亂棍將漢室的使節打出了鄴城。大半個月前,易京終於被攻破,公孫瓚身死亂軍之中。緊接着袁術稱帝,他也隨之登基稱帝…
“報!啓稟聖上。兩名刺客身份已經查明,一人是鄴城士族李家子弟,乃鄴城縣衙一賊曹,其父母雙亡,其餘親眷也不在冀州。另一人跟隨他多年的門客。”
一聲稟報聲打斷了袁紹的思緒和回憶,他聽完令兵的稟報,眉頭一皺,說道:“就這麼簡單?派出羽林衛細查這後面有沒有更深的背景!”
“諾!”
袁家確實是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但同時這四世三公可是漢王朝的四世三公,那些故吏也是漢王朝的官吏。
想到這,袁紹心中開始隱隱不安起來。他自言自語道:“需要來一場清洗整編,將那些不忠我的人全部清洗出去,否則吾根基危亦。就從軍隊先開始吧。”
說完,平時讓他不放心的人一一從他腦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