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舟齊發的甘寧船隊從一個深入湖心的沙洲邊掠過,沙洲岸邊的蘆葦蕩卻出現了一陣不容易察覺的窸窣動靜。兩個腦袋從蘆葦叢中探了出來,密切的注視着樑軍船隊的一舉一動。他們正是臨江水師將領霍峻安排在此處的斥候。
霍峻在樑軍水師可能經過的航線上都安排了這樣固定的暗樁,此外還有大量在湖中游蕩的走舸舢板,隨時隨地的偵測樑軍水師動向。此時,甘寧的水師船隊纔出發不到兩個時辰,蹤跡就已被他們發現了。
待甘寧船隊過去後,一條走舸小舟從蘆葦蕩中鑽了出來,甲板上陡然豎起一條桅杆並揚起了風帆。原來這桅杆是活動的,可落下可豎起,同時船隻兩側十條長槳則上下翻飛,攪的湖水白浪翻滾,讓小舟如同離弦之箭般向遠處飛馳而去,很快消失在水平線下…
傍晚時分,天氣已轉晴。夕陽落在彭澤湖的水平線幾尺高的位置上,將湖面染的一片通紅。風平浪靜中,甘寧船隊邊緣外圍的一條戰船突然吹響了告警的號角。甘寧急忙跑出艙外,登上樓船的最上層,向遠方眺望。
西邊,幾個黑點赫然可見,那是正在升起的桅杆。而且它們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各條戰船上的兵士相繼呼喝起來:“戰備!有敵船靠近!戰備!”
甘寧一言不發的觀察了半天,等來船距離己方船隊不到兩百仗時。雖然陽光刺眼,能看到的只是這些戰船重重疊疊的剪影,但甘寧已能大致估算出他們的數量,至少有五百之多。按甘寧掌握的情況,霍峻水師現在全部加起來,最多七八百條戰船,如此說來,他的大部戰船都在此處了。
甘寧這纔對負責調度的將官吩咐道:“將戰鬥船隻八成調至西側,擋住敵艦來犯!”
傳令的號角聲接連響起,船隊中那些維京船,槳帆戰艦還有空載的艨艟戰船陸續掉頭,移動到整個樑軍船隊的西側。
這個動作剛剛完成,霍峻的水師已行至距離甘寧船隊不到五十仗處。其中一些船隻甚至希望依仗速度優勢兜轉到甘寧船隊後方,但最後還是被輕舟快進的維京戰船,槳帆戰艦攔住。
雙方戰船上的弩炮,投石機,牀弩隨之火力全開,隔着數十仗距離互相轟射。樑軍的艦載弩炮遠比臨江軍的投石機或牀弩要精準,可是這時他們是逆光進行投射。敵軍的戰船在夕陽逆光下只是一個平面的剪影,很難目測出它們的實際距離。因此樑軍弩炮的精準性在這種情況下也大打折扣,與臨江軍的投石機,牀弩也是半斤對八兩。
碩大的石彈石塊在水面上激起一注注浪花水柱,偶爾又石塊碰巧命中船體,打的木屑木料四處飛濺。
但是隨着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激戰的水面上卻越來越頻繁傳來船體被石彈或弩槍洞穿的聲響。不同的是,被石彈擊中水線以下部分的臨江軍船隻,湖水會從大如臉盆的洞口中大量涌入,很快就導致船體傾覆。而被弩槍射穿的樑軍船隻,還有堵漏搶救的可能。
在十餘仗的距離內,弩炮和牀弩便於近距直射的特點就發揮出來了,臨江軍船上的投石機卻成了擺設。參戰的樑軍船隻雖然沒有霍峻的戰船多,但它們裝備的都是弩炮,而霍峻船上的投石機近距離已不起作用,因此前者的“火力”遠甚於後者。
甘寧此時猛然喝道:“傳某軍令,全軍參戰艦船施放火爆彈,長弓手和飛軍準備,此戰我們務必全殲敵船!”
這是甘寧預謀已久的戰法。雖然甘寧船隊要優先爲南昌城下運載的是糧食。但戰鬥船隻自己用的火爆彈還是帶夠了的。甘寧打算待將敵船誘近後,便用弩炮集中攢射這些火爆彈,在各個敵船上引發大火,而後以射程能達三四百步的長弓手發射信標,引導船隊所攜帶的“鷹鵰飛軍”投彈,船上戰兵再防範住敵船接舷跳幫,便能將所有敵船都葬身於火海之中。
誰知,他的令兵還未吹響號角傳令。對方霍峻的戰船上卻接連傳來號角之聲。霍峻船隊的戰船隨之陸續調頭向西逃竄。不長時間,他們就與甘寧的船隊拉開了一段距離。甘寧眼看到嘴的鴨子要飛,心急如焚,連忙再次下令道:“令戰鬥艦船全速追擊,只要靠近了,立刻施放火爆彈和飛軍!”
他的一名副將提醒道:“將軍,動用九成戰鬥船隻去追逐敵船,後方的運糧船隻是不是風險太大了?”
甘寧搖頭道:“某斷定這些戰船是臨江水師的主力,此戰我等若能全殲這些敵船,便能在一勞永逸的解決彭澤湖上的後患!即使有風險,這個風險也值得冒!傳我軍令,剩餘船隻就地拋錨,等待追擊敵船的戰船凱旋歸來!”
甘寧扭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藉着夕陽的餘暉,甘寧能看清數以百計的臨江軍水師正黑壓壓一片從東方湖面上壓了過來,他迅速的毛估了下,至少有六百餘條。
甘寧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道:“不可能!臨江軍只剩大小戰船七八百條,剛纔向西逃走五百餘條,這六百餘條是怎麼來的?多出的四百來條戰船是怎麼來的?難道他們一直示弱,暗藏很多船隻沒出戰?”
實際上,霍峻的水師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在西邊一片沙洲旁兵分兩路。一路百十條戰船繼續引誘樑軍水師追擊,由於夕陽逆光的緣故,追擊的樑軍沒有發現逃竄船隻數量的變化。另一路霍峻水師主力卻繞過沙洲,會合等候在那的幾百條戰船,全速繞道樑軍水師後方,發起了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