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節,陰雨綿綿的荊州江陵城中,一處配置有豪宅大院的府邸內。幾名錦衣秀袍的士人正席而論道。
除了一名中年人盤腿坐於上首的席上外,其餘人都跽坐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那中年人正是劉表,其餘人都是他的屬下,同時也是北荊州幾個士族大家的頭面人物。
其中當然少不了蒯越。此時他正說到興頭上,說的面紅耳赤,吐沫橫飛。儘管堂中的香爐散發出陣陣麝香,但近前的人依舊能聞到他因爲上火而散發出的濃重口氣。
“……,所以,基於以上緣由。越認爲主公應儘早傾荊州之兵,一舉剷除馮宇此賊。進而佔據襄陽,乃至南陽全境,扼此南北咽喉。以此做爲我荊州之根基所在。否則他日,待馮宇勢力壯大,必成我荊州禍患!”
蒯越總算說完自己的長篇大論,做出了個結論總結,要劉表即刻對馮宇的筑陽全面開戰。他似乎忘記了當初對劉表所說的話—【馮宇不足懼,待平定荊州其餘勢力後,掃除他易如反掌。】
此時,劉表依舊雙目微閉,一言不發。兩三息尷尬的寧靜後,劉表下首的龐季開口說道:
“異度兄的憂慮也並非沒有道理。但季認爲主公基業還應是以南荊州爲主。在我們沒有平定收服南荊州以及江夏等各方勢力之前,不宜對北面的南陽方向用兵。“
聽了此話,蒯越急了,眼一瞪說道:“你好生糊塗,現在是此賊要騎到我們荊州脖子上拉屎拉尿。我們不去惹他,他也必定會襲擾,抄掠我荊州。所以我們要先下手爲強。以消除北面的後患。“
龐季卻沒給他面子,搖搖頭繼續說了下去:“但以異度兄的這次經歷看,馮宇並未對異度兄痛下殺手,說明他也還未將我荊州視爲首敵加以打擊。至少不會當下主動犯我荊州,與我兵戈相見,否則這次就沒有必要放脫異度兄。”
蒯越又要張口,劉表卻突然睜開了一直微閉的雙眼,將目光投向自己左手側一名四十上下的青衣儒者。口中用恭敬的語氣問道:“蔡公對此可有見解?“
他這句問話中的稱呼,讓堂內一些不知內情的人非常詫異。因爲這個“蔡公“蔡諷比劉表還要小上幾歲,即使爲了表現關係親密,這個年齡差異也應以【兄】稱呼。劉表卻稱蔡諷爲蔡公,這不將對方當成長輩了嗎?
他們當然不知道,此時劉表已經與蔡家締結婚約,劉表要娶蔡諷剛剛年過十七的女兒爲正妻。劉表對蔡諷自然要以蔡公稱之。
如今,劉表在各個方面,刻意向新投自己的蔡家身上傾斜。因爲他知道,過於依賴某一方本土勢力,最後難免會成爲被別人操縱的傀儡。他感覺到,自來到荊州的這段日子中,自己有點過於依賴蒯家了。
蔡諷並沒有直接回答劉表的問題,而是對劉表做一禮說道:“使君,小兒蔡瑁可以代某一答。”劉表聽罷,便將目光投向站立於蔡諷之後的一個少年。這少年正是蔡諷的兒子,劉表未來的小舅子蔡瑁。
劉表心知這是蔡諷要扶持蔡瑁在自己勢力中威望的意思,便也鼓勵說道:“既然蔡公如此說,德珪,就說說你的看法吧。”
蔡瑁這纔開口說出自己見解:
“啓稟主公。屬下認爲我方不能過早涉入南陽事宜。因爲南陽北通三輔,東鄰汝南,上接司隸河洛,西入漢中巴蜀,下承我荊州。未來大爭之世,南陽將是羣雄你來我往之所在。若是我方過早在其間投入力量,必將牽制住我方相當多的精力和兵力。而且南陽如今人煙稀少,我們用大量人力佔着一塊荒原,還要與來往此間的羣雄發生各種摩擦交錯。那是得不償失之舉。”
劉表聽了這些話,讚許的點點頭,鼓勵蔡瑁繼續講下去。
“所以,無論我們未來如何攻略南陽,那都是我方平定荊州其餘郡縣後的事情了。但是,我們不去攻略南陽,不等於襄陽宜城這一線不重要。這是我荊州北大門要衝之所在。所以屬下認爲,要麼攻佔襄陽,以襄陽爲據點建立軍鎮,扼守此要衝。要麼在宜城之北,沔水邊上設立一所大營固壘,來防禦北面之敵。”
劉表聽完後,頗爲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德珪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見識,實屬難得。以後於我荊州必能有所一番作爲。”
蒯越依舊不死心的說道:“南陽可不取,只是那馮宇若日後做大成虎,那我荊州就如同芒刺在背了。”
他這話存在明顯的漏洞,連他族中兄長蒯良都看不下去。反駁道:
“剛纔,德珪已經說了。這南陽本就是羣雄來往之地。總是會有一個梟雄佔據此地。那馮宇能不能成虎先不說,沒有他,也會有別人。若我們佔據了南陽這四戰之地,會面臨更多的芒刺。這亂世之中,芒刺總是存在的,所以我們纔要在襄陽或宜城之北選一要衝設置防禦。”
蒯越這才發現自己話語的荒唐,頓時啞口無言,脹紅了面孔。實際上蒯越智商不低,只是仇恨讓他喪失了不少理智。
商隊滿載貨物,自然是行動緩慢。儘管商隊人員使出吃奶的勁,在雨水中狂奔不已。但依舊慢於騎隊,不一會時間,他們眼瞅着就要被騎隊追上。
此時商隊的百餘名護衛中,有二十幾名悍勇之士不知厲害,竟然挺刀持盾要來做斷後抵抗。
這些糾糾鐵騎自然就是馮宇的虎豹騎,而對方正是蒯家的商隊。蒯家斷了馮宇的鹽路,對應的馮宇也就要斷掉他們的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