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哥哥果然都是林管家害死的!父親就是被那林管家親手殺死在自己每天生活的房間隔壁,怪不得這麼多年來,總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氛圍包圍着他。焦仲卿萬般悲痛從心中涌起,一定要爲死去的親人報仇!
可是,要報仇,哪有那麼容易?哥哥不就是因爲要報仇,才又搭上了一條命嗎?還使本來可以過上平靜生活的嫂子淪落到這麼悽慘的境地。看看可憐的嫂子和她那一雙年幼的兒女,焦仲卿想,當務之急,是先給他們安排個好一點兒的生活。
但是,以他目前的處境,還真是沒那個本事。
自己如今雖名義上是焦府唯一的主人,但實際上,府中說了算的卻是林管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焦府,這想都不能想。可是除了焦府,他還有可以稱作“家”的地方嗎?嫂子孃兒三個的生活艱苦不說,這裡遭遇重災,已經陸續有災民死亡了,保不準下面死的就沒有他們。
這地方離廬江郡又不太遠,以前是還沒出這麼多事,那林管家能暫時沉得住氣。或者說,嫂子的存在對他還沒夠成現實的威脅。但是現在,母親的意外死亡點燃了許多一觸即發的危機,已是箭在弦上。萬一那林管家再知道哥哥還留下了一個親生兒子,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對他們母子痛下殺手的。
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掩護嫂子母子三人呢,哪怕是暫時緩解嫂子母子的困境也好?
焦仲卿使勁開動腦筋去想,終於想到:對啊,還有姑媽呢!
姑媽是父親的親妹妹,以前父親在世時,來往很多。姑媽嫁給了做生意的姑父,家裡開着好幾個鋪子,以前經常接濟他們。後來父親不在了,姑媽不喜歡母親的強勢,就不大來往了。姑父幾年前過世了,但留下的家產還雄厚,姑媽只有一個兒子,不和姑媽在同一個郡,如果嫂子他們去,也可以陪姑媽作個伴兒,一舉兩得。
可是,妹妹子雯在姑媽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母親去世她還不知道,這次如果嫂子他們去的話,怕是就瞞不住她了。這還不是問題,反正也不可能瞞她一輩子,本來就不該瞞她的。但問題是,妹妹和林管家真的是親父女嗎?如果真的是,那嫂子一家的安危就又無法保障了。
但是,實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說一步,這裡是不能再待了。他要親自護送嫂子他們走,來回也得需要些時日,可怎麼跟衙門裡請假呢?龐刺史不滿意還在其次,怕的是萬一龐刺史告訴林管家!這,還得找李樹幫忙想想辦法。
李樹應該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了,但是也不能把全部情況都告訴他,尤其是人命關天的事。
李樹回來了,也猜出焦仲卿是遇到了困境,很想能幫幫他和嫂子。焦仲卿就對李樹說,他母親過世,林管家暴露出想要霸佔焦家財產的野心,對他已有威脅。這回要是知道嫂子母子還在,也是有權繼承焦氏家產的人,怕林管家做出什麼傷害到嫂子和侄子的事,必須把他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但是林管家認識龐刺史,怕刺史不小心泄露給他。
李樹想了半天,想出了一個主意:由他一個人先回去交差,就說焦仲卿在辦理公務時,不小心墜下懸崖了,生死不明。已經僱人尋找了,但還沒有找到。這樣,就可以拖延幾日。等焦仲卿辦完事回去,就說自己被人救了或者怎樣死裡逃生的。這樣,既贏得了時間,還能得個因公遇險的功勞。
果然是個好主意,李樹聰明,總會有好的思路。他就連夜起程,騎馬帶上嫂子母子三人,朝姑媽家的方向趕路。
這裡,留下了李樹。李樹真的就僱了好幾個人,煞有介事地去懸崖邊搜索救人,還裝出一副焦急萬分的樣子,做足了假象。
焦仲卿的姑媽家在鄰近另外的郡,騎馬走了好幾天纔到。焦仲卿最擔心的是見到妹妹,該怎樣跟她說母親的死訊,關鍵是怎樣阻止她告訴林管家關於嫂子和侄子的消息?
姑媽見到他們,很是歡喜。她老人家一個人生活已經有幾年了,過着富裕而寂寞的晚年。雖說有很多下人伺候作伴兒,但她最盼着能有個親近的人常來看看她,陪她說說話。
焦仲卿一進門就問子雯在哪兒?姑媽說,子雯她根本就沒有來過。焦仲卿帶着疑惑先給姑媽一一引薦了嫂子和孩子們,姑媽果然歡喜得很,說人老了就喜歡小孩子,總羨慕別人家的。這回,一下子來了一雙小孫子、小孫女兒,即刻安排人好生安頓他們住下。
客廳裡只剩下焦仲卿和姑媽兩人。焦仲卿就把父親和大哥是如何被林管家殺害、母親和林管家事如何的不堪,以及對妹妹子雯身世的懷疑,都一一詳細地講給了姑媽。姑侄二人悲憤不已,拉着手都哭紅了雙眼。
說完這些,焦仲卿又想起了子雯的事。
“姑媽,自從蘭芝被我母親逼走,子雯去求我母親允許我把蘭芝接回來。我母親不同意,她們母女倆人就鬧了矛盾,然後子雯就跑到您這兒來了。她現在人呢?”焦仲卿問。
“蘭芝的事我聽說了,都是你母親跋扈,容不下兒媳婦。你母親是寫過一封信,說子雯不懂事,幫着外人跟親孃作對。還說要把子雯送過來住一段時間,讓我幫着勸勸她。可是左等右等的,也沒等來她人。我就回信問問你母親是怎麼回事。”姑媽說。
“那後來呢?我母親回信是怎麼說的?”焦仲卿急切地問。
姑媽接着說:“我又等了好久,才收到回信。但不是你母親寫的,你是府裡的管家寫的。說子雯已經自己想通了,不來了。又說子雯已經去了別的地方拜師學本事去了。”
哦,原來這就是林管家那天提到的那句“拜師”的事。
接下來,就是商量要怎樣給死去的親人報仇。
雖然恨得心痛牙癢,但是姑媽也說,報仇,不是一蹴而就的,還是要從長計議。
姑媽是個有文化有見識的老太太,她非常清楚,現在時隔多年,那林管家早就處理乾淨了殺人證據。現在又逢亂世,衙門裡處理新近的官司都難找到個正經管事的,何況是陳年舊案,誰肯爲咱們勞師動衆呢?再說仲卿也說了,現在廬江郡的兩位最高長官一個是林管家的熟人,一個是蘭芝現在的公爹,都不可能向着焦家的。
姑媽的兒子在外地做事,發展得還不錯。姑媽家的鋪子也還在,僱人在打理。姑媽說,伯君的媳婦識字,人又聰明勤快,以後就留下幫着打理生意吧,她可以幫着帶兩個小孩兒,互相有個照應。至於報仇,還是要慢慢想辦法,等姑媽家的表哥回來時,再聽聽他的主意。
焦仲卿又奔波了幾日,回到廬江郡就直接去了衙門向刺史報到。見到他出現,好多人都關心地詢問他傷到沒有。
焦仲卿早就編好了自己是如何逃生、又爲何沒受大傷的理由,輕鬆地騙過了大家。那龐刺史果然對他大加讚賞,表揚他工作負責認真,不顧個人危險,也表揚了李樹,還發給他倆一些象徵性的獎勵。龐刺史又安排他倆繼續全權負責下一步的賑災物資發放工作,這可是多少人羨慕的“肥差”。又單獨獎勵焦仲卿休假兩天,讓他調養身體。
焦仲卿知道,騙過了所有的領導和同事,回到家裡,林管家那一關,就不那麼好過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