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龍一直想知道,蘭兮那晚又是如何被林劫持的?
原來,那日林跟着楊先生去了曹沛在合肥的行宮,一路上,他就留心注意聽着楊和那些人的對話,暗中觀察他們的一切舉動,想從這些不經意的零散信息中,整理分析出自己想要知道的內容,那就是青衣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人?是否值得羅敷去攀附?
隨那些人進了行宮後,他就被安排在一間房子裡。室內條件上好,有兩名用人,既是提供服務,也是監視他,所以,他沒敢輕舉妄動。
他只能豎起耳朵聽周圍發生的一切。整個行宮都很寂靜,人員不少,但走路和說話的聲音都特別輕。尤其是到了晚上,鳥兒都歇息了,只能聽到偶爾的蟲鳴。
他意識到,越是這樣安靜,一旦有動靜,才格外聽得分明。果然,到了後半夜,他聽到有人用輕功飛行的輕微聲音。他本是輕功高手,自然能聽得出,一般人是發現不了的。
他就也輕輕地,避過監視他的人,從屋裡出來。他的功夫廢了,再用輕功比速度肯定是不行了,但是暗中跟着觀察他還能辦到。
他就跟着青衣身影到了大門外,躲在黑暗處觀察動靜,果然,很快就傳來了馬車的聲響。
車停下了,下來一個人,正是自己的徒弟秦羅敷。黑影和羅敷的對話他聽得分明,他讚許羅敷的果斷。隨後,青衣人抱起羅敷“飛”進了院子,他就沒再繼續跟。
他能想象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這也正是他計劃中的步驟,只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他還不知道這個人就是曹超的公子曹沛,但他可以確定,羅敷的大魚已經上鉤了。
他本就睡眠輕,加上有心事,一大早就起來了。但整個行宮還都靜悄悄的,氣氛和天色很不相符。已經太陽老高了,卻連鳥兒還都沒開始歌唱,似乎一切都要配合昨夜主人的“夜生活”節奏。
監督和服務他的下人們也沒有動靜。他就偷偷地溜了出去,像個幽靈一般,專門挑樹叢裡穿行,以掩護自己不被人發現。
他穿行到一座院子外,看到有十幾個丫鬟在院中打水、採花,他料想,這裡就是羅敷住的地方了。他以爲青衣人也在裡面,就躲在樹影間等着。
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一句有價值的話:“快點兒,世子都在花園裡等了半個時辰了。”一個提水的丫鬟輕聲說。
世子?在當下,能有如此排場,人又如此風流瀟灑的,除了曹超的嫡親大公子曹沛還會有誰?
羅敷成了曹沛的女人了!這讓林抑制不住地興奮。本來計劃中的大魚是周昱,錯過了這條魚,沒想到,卻撈到了更大的一條大肥魚!
強烈的興奮和探索心帶着他又輕身穿行到丫鬟所提到的花園。果然,昨天的青衣身影正在亭子間踱着步。他觀察了一會兒,判斷力告訴他,這人就是曹超的嫡親長子、已取得世子位置的曹沛。
先知道這些就可以了。林又是一路穿行,回到房中。下人們已經來過了,因爲被子疊好了,桌上也有備好的早餐,還冒着熱氣。其實按時辰,此刻都該算午餐了。
他進門徑直就奔向桌上的早餐。兩個僕人進來了,很客氣、又很警惕而審視地問他:“老先生,您剛纔出去了嗎?”
林看了他們一眼,沒回答。端起碗,開始吃飯。
他是故意的。剛纔看到伺候羅敷的排場,他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兒的身份了。一開始就不能讓這些下人佔了上風,他要即刻樹立自己的威嚴。
果然,下人沒敢再問,站在一旁伺候他添食、淨手。
飯畢,昨天的那位楊先生來了。楊進門先施了一禮,然後很客氣地說:
“甄老先生,在下姓楊,有何需要,就吩咐下人找我。昨夜我已經爲先生找好了宅邸,先生休息好後,就請隨在下前往,看是否合意?”
要把我單獨弄到外面去住?什麼用意?不讓我打擾他們夫妻倆親熱浪漫嗎?應該不會。這樣偌大的行宮,光侍者就得幾百,他二人如何,單多餘我一個?
那,就是提防。看來,這曹沛已經對我的身份起疑了。把我送走,是不讓我接近他的核心機密。也對,我是他新夫人的師父,如果住在行宮,自然就和其他用人是不同的,接觸我徒弟的機會多,自然就有機會獲取他的機要。
看來,也只能聽命了。但,也不能他說走就立刻走。
“楊先生,從昨日在馬場分別,我至今還沒見到我的徒兒,心裡掛念,可否讓我師徒見過面再走?”他不冷不熱地問道。
“見面隨時可以,只是現在不行。老先生如今身份尊貴,住在這客房實在是屈尊不妥,這樣讓夫人見了更是在下的罪過。就請老先生先與楊某前去安頓下來,您的徒兒自會前去請安。”話是好聽,但分量足夠。他明白,自己也只有聽從的份兒了。
出了大門,他的大黑馬就拴在門口,已經有人給刷洗乾淨了。楊先生騎馬在前面,還有兩個隨從,林騎馬在中間,後邊還有兩個人跟着。這陣勢還真不小,說好聽了是重視,實際上就是押送。林懂這個。
走了有半個時辰,到了。一間很有檔次的院落,比焦府強得多、大得多。二三十名用人站列兩旁,俯身施禮。
楊先生吩咐:“見過甄老爺。”
下人們連忙齊聲問安:“見過甄老爺。請老爺吩咐。”
楊領着他簡單查看了一下宅內的情況。沒看太全、太仔細,因爲太大,房間太多,要是走全了,恐怕也得大半天的時間。
楊走後,一名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進來,先施禮,然後說:“老爺,我叫阿德,是這裡的管家。今後您有什麼吩咐,儘管找我。”
接着,又朝外面招呼了一聲,進來兩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和兩個女孩,這就是貼身伺候老爺的小廝和侍女了。
林簡單吩咐了幾句,讓他們下去了。
躺在寬大舒服的牀裡,林開始整理一下思路。
自從帶着秦羅敷出來,不過短短三四天的時間,就順利地釣上了曹超的世子,這可比之前十幾年的謀劃,想方設法通過黃亥攀上孫強簡單多了!他根本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當初,他通過黃小慈這個中介,錦瑟是知道並默許的,否則也不能讓他往劉府那個漂亮寡婦那兒跑那麼勤。十幾年的鋪墊,最終卻換來個“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犧牲了錦瑟,還搭上了自己的“貞潔”,關鍵還廢了幾十年練就的一身功夫。連“得不償失”都算不上,根本就是隻有“失”,毫無“得”可言。
如今,投資包裝了一個漂亮的女徒弟,全部算下來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金錢投入更是少之又少,連最後給她買匹馬的大額投資都省下了。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現在自己的愛人死了,武功廢了,卻迎來了徹底的轉機。唉,人生的際遇就是這般無常啊!
如果眼前的這一切早些得來,有錦瑟和他分享,並且繼續共同向前發展該多好!可惜啊,分享的人不在了,自己也老了,就算攀上了大高枝,自己的年紀比曹超都大,還能再施展什麼呢!
不如,就坐擁現有的一切?既然迴歸榮華富貴,就安享晚年吧?如果錦瑟在,他願意。可是一個人的安逸,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麼多年的努力,如今算是有了個初步的成果。下一步,自己還有更高更遠的目標嗎?他突然感到很失落、很茫然。
如今,唯一的親人是與錦瑟的女兒子雯了,可子雯都不知道還有他這個親生父親。以前是無暇想這些,現在可以想了,林不禁黯然淚下。
傍晚,下人來請他去餐廳用膳。一大桌子的美味佳餚,只有他一個人坐在桌前,旁邊站了一幫伺候的。他拿起筷子,卻哪樣都沒有胃口。他想錦瑟,想子雯。
他基本沒怎麼動筷,倒把下人們緊張得夠嗆。管家阿德戰戰兢兢地問他,是不是飯菜做得不可口?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他想休息了。他知道該如何馴服這些下人。
他必須連夜去看望錦瑟,他要第一時間去向她訴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他等不了了,他心裡憋得慌。而且,他要回廬江看望錦瑟,那地方他可不敢白天去,見到太守府、劉府或是焦府的人都是大麻煩。
趁着夜色,林快馬加鞭向廬江郡趕去。他以爲深夜不會遇到行人,卻在快到城門口清水池附近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這不是劉蘭芝自殺的地方嗎?他不禁心裡莫名地忐忑了一下。馬蹄聲越來越近了,他就躲在黑暗中,想等騎馬的人過去他再出來,他怕碰到認識他的人,會告訴焦仲卿或者劉家以及太守家的人。
一匹體積不大卻速度很快的紅馬駛過來,馬上之人身材嬌弱,仔細一看,竟然是個女子?再走近了,又定睛一看,竟然是劉蘭芝!
嘿!人要是時來運轉,真是擋都擋不住!殺妻仇人,此刻撞到我的手上,我非把你碎屍萬段,提着你的頭去祭奠我的錦瑟!我還要取回錦瑟家祖傳的金釵,留給我們的女兒子雯世代相傳!
真是預報殺妻仇,天賜好時機。林決定就趁夜色,取了劉蘭芝的性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