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密集的腳步聲再度響起,王旭雖然心中一緊,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仍然旁若無人地觀看手中竹簡。
“主公,高人已經帶到!”
人未進帳,典韋的聲音已先一步傳來,隨後便見其引領者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大步走進。
那青年進帳後並沒有擺譜,而是匆匆抱拳行禮:“無名小卒孟達,孟子敬,拜見王將軍!”
王旭聽到其自報家門,心中陡然一突:孟達,真是好熟的名字。
當下不由將手中竹簡放下,不疾不徐地擡起頭來,細細端量。
這孟達是個方臉,嘴便留着短短的鬍鬚,兩頰棱角分明,鼻樑高挺,倒是有些威勢。
史上記載,此人爲躲避司隸地區的亂戰,與法正相攜入蜀,後依附於劉璋,劉備入蜀後順應大勢,與蜀中名臣良將們一起投奔的劉備,後奉劉備之命,領軍攻下房齡,上庸等地,後爲太守。
只是其與關羽不合,心胸也不那麼開闊,又比較在乎個人利益,所以關羽大意失荊州時,向其求援,他卻不但不救,反而勸阻劉封也不救,最終間接導致關羽失去最後的希望。
關羽死後,孟達擔心劉備治罪,又與後悔萬分的劉封起了衝突,最終帶着部曲投降了曹魏。
效力曹魏期間,頗有戰功,封侯拜將,被曹丕委派鎮守西南抵抗蜀國,曾與徐晃等人攻打劉封,也與桓階、夏侯尚等人交好。直至曹丕死後。曹魏政權殘酷內鬥。孟達這個親曹派擔心被殺,在諸葛亮引誘下又準備再度歸蜀。
誰知計劃泄露,司馬懿搶先一步,先溫言安撫,實則急令人討伐,最終被司馬懿所擒,斬首示衆。
雖然此人不是特別值得信任,但還是比較靠譜的。而且也有不錯的軍政能力,只是唯一讓人警惕的,是這孟達與法正的關係,如今法正效力劉璋,且又思謀詭異,與他同時入蜀的好友孟達,卻突然來獻策,不得不讓人心生警惕。
王旭在電光火石間將這些信息梳理一遍後,這才露出一絲微笑,出聲詢問:“本將軍與劉璋正處於拉鋸鏖戰。想必閣下也知曉當下局勢,閣下既言有良策助我破敵。那不知是何妙策。”
孟達面色波瀾不驚,面對這番質問,只是略帶恭敬地拱手回道:“回稟將軍,確實有些辦法,一可助將軍輕鬆擊破江陽鄧賢,二可助將軍另一路大軍突破墊江防線。”
“噢?”王旭嘴角微翹,饒有興趣地說:“不知是何妙策,竟然有此等神效,竟能助我兩路大軍破敵!”
孟達見他的臉色似乎不太相信,沒有着急,反而從容說:“將軍有所不知,鄙人有一好友,如今正在劉璋軍中任職。此番前來,也是此好友與鄙人商議的結果,正欲爲將軍排憂解難!”
這話倒是讓王旭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孟達倒是夠直白。“那不知閣下所言好友,姓甚名誰,現居何職?”
“姓法名正,現爲益州兵曹掾,目前正在江陽城內,參鄧賢這一路大軍的軍事。”孟達直言道。
“法正?”王旭眉頭頓時皺起,突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若說孟達前來獻策一事,乃是法正之計,那此刻孟達句句實言,又令人心生疑惑,畢竟若是法正真願投降,那好處是不言而喻的,王旭自然難以拒絕。
可若是相信,又着實太奇怪,這法正當初漢中一戰,可是讓荊州吃了一個大虧,智謀卓絕,若有意投降,那爲何不早些聯絡,非要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突然言降,這不是很合常理。
就在他猶豫不絕的時候,那孟達卻仿似成竹在胸,見其久久不語,主動開口道:“將軍可是有疑慮,擔心此乃詐降?”
“嗯?”王旭一愣,對於這話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回過神來。
既然對方這般直來直去,那不妨乾脆來個痛快,省得藏着捏着反而陷入被動,當即凝望着孟達大笑說:“哈哈哈……孟先生果然快人快語,不錯,本將軍確實有此疑慮,原因相信閣下也明白!身爲將士統帥,擔負無數生命,不得不慎重,既然閣下言與法正爲友,願一起投效,若沒有點表示,本將軍也着實不敢輕信,還望見諒。”
“哈哈哈哈……”孟達隨之大笑,沒有任何不滿之色,反而點頭認同:“將軍所言不錯,軍國大事不得不謹慎,實不相瞞,此次獻降,並非以鄙人爲首,反是法正爲主,此次鄙人前來,也是因其安排。”
說着,在王旭驚愕的眼神中,從懷裡緩緩掏出了一隻略有些陳舊的髮釵。“將軍可識得此物?”
“這是……”王旭的目光隨之望了過去,但卻久久想不起來。
孟達也不着急,微微上前兩步,躬身將髮釵乘到王旭面前。“將軍可細細觀之,此物鄙人並不知其深意,但卻是法正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讓我交託於將軍之物,還讓鄙人轉達一句話,陳倉渭水河畔!”
“陳倉?渭水河畔?”王旭喋喋自語,結果髮釵後一時有些茫然。
反倒是一直警惕注視着帳內一舉一動的典韋突然雙眼圓瞪,忍不住出聲插話:“主公,這不是顏大妹子當年用過的髮釵嗎?”
或許是時間太過久遠,王旭怔了片刻,但很快想了起來,驚道:“不錯,這是顏明的金髮釵,其上還刻着一個顏字,後有一朵火焰形印跡!”
說着,一些回憶很快涌入他的腦海,片刻之後,已是雙眼一凜,猛然望着孟達冷聲詢問:“此物在當年本將軍遊歷天下時,已在陳倉渭水河畔,將其送給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兒做盤纏,怎會在法正手中?”
面對這凌厲的質問,孟達卻絲毫沒有擔憂之色,反而釋然笑笑,若有深意地說:“那便沒錯了,看來將軍便是當年那位落難公子王子陽,當時隨行者共四人,三男一女,可對?”
說完,不等王旭接話,已是躬身一禮,接道:“將軍見此物,應大可放心,鄙人雖不知細節,但法正曾言,若將軍認得此物,便可相信他,將軍對其親人有救命之恩,具體之事待將軍入主江陽後,其本人再親自告知。”
“這……”
王旭猶豫了,像法正這樣的人,對名節恩義極爲看重,就算施展詐降計策什麼的,也絕不會用出這等罔顧恩義的手段,在這個時代,這樣的舉動一旦傳揚出去,那就是臭名遠揚。
以其才華和傲骨,理當不會,可這種事又確實干係重大,若是當真出了差錯,那後果也極其嚴重。
眼見他遲疑不絕,那孟達頓了頓,皺眉說:“鄙人知曉將軍肯定爲難,不如這般,本來按照法正之計,是他在城內打開北城門,迎將軍大軍入城。”
“依我之見,將軍也無需派出太多兵馬,只要派遣上將一員,率精騎五千先一步衝入城內便可,待城中真的大亂,將軍大軍再猛攻而入,如此這般,即便有意外發生,也可進退有序,無損大局,這樣將軍當可放心了吧!”
話都說到這地步,王旭再也沒有不信的理由,即便是龍潭虎穴,也得去闖闖,膽小的人,在戰場上是什麼菜都吃不到的,等什麼都確認好的時候,往往也意味着好菜都搶完了。
他思慮過後,深吸口氣,已是猛然起身。“既然如此,那本將軍何來不從之理,不知定於何日行動?”
孟達沒有絲毫猶豫,果斷道:“早前與法正商議之期,乃是距今日之後七日。”
“好,那就七日後江陽城見。”王旭豪氣笑道。
沒想孟達立刻擺手,笑着說:“將軍可莫要攆鄙人走,鄙人可不敢進江陽,也進不去江陽。這時候任何人進江陽都要遭到懷疑,鄙人就算被城內之人接應回去,也必然增大暴露的危險,那豈不是害死法正乎?”
“哎呀!”王旭恍然,瞬間猛拍額頭,自嘲道:“子敬所言極是,本將軍險些做了蠢事。”
孟達眼見雙方已經達成共識,同樣長舒了口氣,笑道:“將軍不過一時疏忽而已,若是將軍不嫌棄,子敬便留在將軍身邊,協助將軍執行此事可好?如此也能更添將軍信心。”
“哈哈哈,子敬說笑了,你們誠意如斯,我安有不信之理?不過子敬既然願意留在軍中,那我自然歡迎之至。”說着,大喜過望的王旭已是轉頭看向典韋,吩咐說:“典韋,你立刻命人給子敬單獨開出一個營帳,供其休息,記住,所有東西都要用目前最好的。”
“諾!”典韋並不多話,拱手而去。
孟達隨即接言說:“將軍客氣了,軍旅之中,隨便一安身之地便可。”
“無妨,汝來投奔,乃是大事,理當盛情接待!”王旭擺擺手,親切的上前拉住孟達的手,盡顯親密之意。
孟達似乎也很開心,立刻接道:“對了,還有一事必須先告知將軍,七日後,將軍除了安排攻城之人,還當安排一支精銳兵馬,隨時待命!”
“噢?這是爲何?”王旭出聲詢問。
孟達這次倒是打了個啞謎,神秘地笑着說:“這個將軍到時自知,必然給將軍一個大大的驚喜!”
“噢?”王旭看了看他的眼睛,倒也不再多問,點頭笑道:“哈哈哈……好,便等着這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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