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美人是淳淳的美酒,讓人逐漸迷醉。那麼王旭現在遇到的,就是一瓶烈酒,幾乎是瞬間就讓他腦袋暈暈的。直到那女官都已經替他繫好腰帶,緩緩退開,才逐漸回過了神來。
“多謝!”王旭真心實意地笑道。
那女官微微欠了欠身,卻並沒有接着話說下去。反而柔聲道:“將軍既已穿戴完畢,不知可否上路?此刻時辰已經不早,再晚,恐怕會延誤入朝的時間。”
聞言,王旭不由轉頭看向了隔壁的房間,見典韋也已經穿戴好,站在旁邊不遠,當即便點了點頭:“嗯!那就走吧!”
說完,便率先邁開大步,穿過院落走了出去。典韋也沒有多話,緊緊跟在了身後。
直到王旭已經走遠,那女官旁邊的一個宮女才突然上前一步,戲謔地道:“嬋姐姐,你怎麼會親自給他穿戴啊?是不是看上他了?”
“別胡說!”正凝望着王旭背影的女官頓時便轉過了頭來,羞急地道:“我身爲掌管朝冠的女官,在沒有離宮之前,哪裡能談及這些情事!”
“噢……”那宮女頓時拖長了聲音,頑皮地笑道:“貂蟬姐姐原來是礙於女官的身份啊,可是心裡還是想的,是不是?”
原來這個女官正是當年差點許配給王旭的任紅昌,也就是貂蟬。在王允受陷害後,便被私自救下,並送入宮中做了掌管貂蟬冠的女官。只是四年多不見,此刻的貂蟬,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睜着水汪汪大眼睛,惹人憐愛的小女孩兒了,而是逐漸成長爲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而且,這些年來,風風雨雨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王旭根本就沒想到,眼前這人就是當年的小貂蟬。
“翠兒,你好生頑皮!是不是還要戲弄我。”被說中了心事,貂蟬已是羞地無地自容,粉嫩的臉上更顯紅潤。那略帶羞意的俏臉,也是更顯嫵媚多情。
看到貂蟬這副模樣,那叫翠兒的也不再逗她了,嬉笑道:“好啦,貂蟬姐姐,侍衛們都出去了,我們也快走吧!”
“嗯!”貂蟬這次回過神來,不敢耽擱,當即便快步走出了別院。
隨着衆宮女相繼走出驛館,各自坐上了馬車,那負責行程的領頭侍衛也不遲疑,當即便讓侍衛們分列兩邊開路,緩緩向着皇宮行去。
但是坐到了馬車之中的貂蟬卻很不平靜,因爲他這輛馬車在最前面,距離騎着高頭大馬的王旭非常近。只要微微掀開車窗的簾布,便能夠看到王旭的背影。
遲疑了良久,想到身邊只有翠兒這一個好姐妹,終於忍不住掀開了一絲縫隙,看向了前方的王旭。只想多看一眼,看看當初那個對自己呵護備至的哥哥,看看那個在危機關頭,始終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回憶那個讓自己始終無法遺忘的懷抱……
但這一望,卻已是再也無法移開目光,那短暫的幾日時光不停地在腦中閃現。王旭爲了哄她開心而焦慮不堪的樣子,那噓寒問暖的關懷,那份毫不掩飾的疼愛,還有那豪邁的英姿,都是歷歷在目,彷如昨日!
不知不覺間,貂蟬的眼裡已是蒙上了一層水霧。心裡默默唸叨:旭哥哥,你!還記得昌兒嗎?
其實貂蟬這些年過得很苦,雖然宮中的生活很好,但十餘歲便父母雙亡,之後又被送入陌生而冰冷的宮廷,那種孤苦無依,舉目無親的感覺卻是怎麼也無法磨滅。而且作爲掌管朝臣的女官,剛剛接受訓練時,更是捱了不少打,冰冷的宮廷給她的只有寂寞和悲苦。每個孤獨的夜裡,能夠陪伴她的只有過去的美好回憶,可惜家鄉已經不再,父母也亡。唯有的期盼,就是再次給了他溫暖的王旭,所以她只能拿出當年的那支髮釵,靜靜地回味着那點點幸福與溫暖!
儘管隨着逐漸長大,她明白了要堅強。而且因爲懂事和乖巧,逐漸成爲了負責朝冠的總管事,但也看到了更多醜陋的事情,受到了很多地委屈,而王旭的身影就是她心中唯一的安慰。特別是最近,總是聽到小宦官和宮女們談論王旭在荊南的事蹟,她更是感到非常開心,儘管她知道自己永遠只能聽,甚至再也見不到一面,但也依然如此。只是單純希望王旭好,希望他能功成名就,那就夠了……
但昨天,卻陡然聽聞王旭進京述職的消息,並且讓她們這些掌管朝冠的女官去給王旭送朝服。貂蟬當時就激動得難以自拔,儘管不敢在太多人面前顯露出來,但也暗暗決定,一定要趁此機會再看看王旭,哪怕只是偷偷地看上一眼,也行。
本來按照規定,只有衛將軍、九卿以上的官員任命或者更換,亦或者是封國王進諫,才需要總管朝冠的女官,親自送朝服和貂蟬冠。而王旭明顯差了好幾級,連貂蟬冠都沒資格帶。但她卻仍然找了個藉口,只期望能見上王旭一面,甚至激動地大半夜都睡不着。
而當她帶着數員親近的姐妹到達驛館,真的看到王旭的時候,卻是根本無法平息自己的內心,這才導致當衆失態。至於親手爲大臣整理朝服,更是僅此一例。所以她的那些姐妹們纔會驚訝,感到非常反常。
可惜,王旭最終卻沒能認出她來,雖然心中很是失望,但貂蟬也有些慶幸。就算真的認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呢?作爲宮中女官,即便是沒有被皇帝看到,並且收爲侍妾,可要想離開宮廷,也要三十五歲之後了。
“姐姐,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宮中可是不允許的!”翠兒看到貂蟬一直偷偷地望着王旭,遲疑了半晌,終於感到憂慮起來。
貂蟬的心中非常悽苦,有太多的事情埋藏在心中,此刻聽到翠兒的問話,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晶瑩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看到這一幕,翠兒頓時就急了,貂蟬是她心目中最親的親人,也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姐姐模樣,再苦再難也從未曾見哭過。當即就急道:“對不起,姐姐,翠兒說錯話了。”
可是貂蟬卻並沒有接話,知道翠兒是自己最貼心的姐妹,不由悲苦地嘆了口氣,悠悠地說道:“翠兒,你不是總想知道我那支髮釵的來歷嗎?那就是姐姐進宮之前,王將軍送的。”
“啊!”翠兒頓時瞪大了眼睛,但隨即卻氣呼呼地道:“他那麼有本事,怎麼還讓你進宮?受這麼多苦?剛纔還裝作一副不認識的模樣,真是太壞了!負心人!”
聞言,貂蟬卻是急道:“不要這麼說,王將軍是好人,也很疼我,當年我進宮的事情與他無關。”
“嗯?”聽到這話,翠兒倒是稍微冷靜了一些,但卻忍不住疑惑地問道:“那姐姐當年究竟是如何進宮的呢?怎麼從未聽姐姐說過?”
貂蟬深深地嘆了口氣,看了看翠兒,卻是搖頭道:“翠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進宮已經兩年多,也應該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翠兒這次倒是沉默了,有些悲哀地低下了頭。不過還是迅速擦了擦眼睛,強自笑了起來:“嗯!我知道姐姐對我好。”
“嗯!”輕輕點了點頭,貂蟬卻是悠悠地接道:“不過我和王將軍的事情倒是可以和你說說。”
“好呀!翠兒最喜歡聽故事了。”翠兒擔心貂蟬繼續傷心,當即便強顏歡笑道。
“我小時候家鄉被蠻子所破,輾轉流離到南方,父母卻也不幸被盜賊殺害,從此就成了孤兒。”說着,貂蟬已是再次哽咽起來:“後來,僥倖遇到了平定黃巾的大軍,才認識了王將軍。那時,姐姐還未滿12歲,什麼都不太懂,和你兩年前剛入宮差不多。當時王將軍對我很好,還有一個姐姐,叫徐淑……”
說着,貂蟬便將當年和王旭相處那幾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臉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但隨着說到分別,貂蟬又是止不住地低沉下來:“後來,王將軍隨皇甫將軍北上,而我也在輾轉之下,入了宮。”
翠兒也是一個正值芳華的少女,聽到小貂蟬的講述,也是憧憬地笑道:“真好!要是姐姐能和王將軍一起呆下去就好了。一定會很幸福!”
“哎!”聞言,貂蟬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見狀,翠兒也緩緩從幻想回到了現實,有些感傷地道:“姐姐,那你現在怎麼辦?你情根深種,今後可就難熬了。看他們那些被迫和戀人分離的宮女,成天哭得死去活來,這將來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貂蟬慘然一笑,絕美的臉上露出了說不出的悲慼。“你我皆是這世間的苦命女子,哪裡還能有什麼奢望,只要我能在宮中聽着他的消息,知道他過得好,那就夠了!”
“姐姐!”聽到這裡,翠兒也是忍住地哭了起來,將頭埋到了貂蟬的懷裡,爲貂蟬,也爲自己的命運感到痛苦。
儘管貂蟬自己也很痛苦,滿臉都是淚水,但卻仍然輕輕撫着翠兒的頭髮,緩緩安慰道:“翠兒,你也15歲了,前段時間才舉行了笄禮,已經成年。如果是普通人家,都已經嫁人了,要學會堅強,知道嗎?”
“可是翠兒這輩子都嫁不了人啊!就算三十五歲的時候申請出宮,可是人老珠黃,哪裡還能嫁個好人家?”翠兒仍然是大哭不止。
儘管翠兒這話說得似乎有些不知廉恥,但在這時候聽來,卻格外讓人心酸,貂蟬的手也是止不住地一顫,再也說不出話來……
王旭距離馬車不遠,翠兒沒有壓抑的哭聲,頓時就傳到了耳中。當即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暗暗疑惑:這怎麼回事?剛纔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偷偷哭上了?
但隨即想到宮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也不由暗暗嘆了口氣:哎!這些宮女長年在冰冷的宮廷,或許是此刻上得大街來,所以睹物思家吧!
正感嘆着,卻是陡然想起了當年的小貂蟬,當即不由猛地一拍額頭,暗暗責怪自己:哎呀,怎麼把我的小貂蟬給忘了,她應該也還在宮中,嗯!不行,宮中很快就會大亂,還是要安排一下才好,可千萬別出了差錯。
想到這裡,王旭已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笑容,輕聲自語道:“幾年沒見,小貂蟬也該快滿十六歲了吧,不知現在長得多漂亮了,想來應該不會比那個女官……差!”
差字尚未出口,王旭卻是陡然一怔,瞪大了眼睛將差字說出來的時候,已是虎目一凌,猛地轉過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