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廉助帝國,某處,地面。
獨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逃離,但就是飛快的逃離。
自己沒有做什麼錯事,相反,對方好心招待自己,還給了自己一個擁抱。
但是,獨腳很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改變。
逃離兩隊人馬,逃離那篝火,以及逃離那擁抱的殘留溫度。
“啊!”
獨腳加速衝刺,就像雨天卻特意去跑步一樣的那種衝刺,已經無所謂是否渾身會被弄髒,只是想要奔跑。
或者,大聲吶喊來發泄。
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不在乎此刻的形象,也許過不了多久,自己又會變成以前的模樣。但是,此刻,根本管不了那麼多,根本沒有自身形象這種玩意。
“啊!”
獨腳一拳打在樹幹上,咔嚓一聲,裂紋沿着樹幹蔓延。
整棵樹就這樣斷裂開,摔倒在地面上。
獨腳知道什麼修道者以及修仙者,又或者,隨便大人口中的三條路。
這些東西,到處都是。
袁長文曾經公開講過修道者以及修仙者的區別,並且有好幾次。至於隨便大人口中的三條路,獨腳也從書籍上看到過。
甚至,這些說辭有很多,詞彙不同但所代表的內容卻是一樣的。
像袁長文所謂的修道者,其實在母星時代的書籍中,只是一羣執着於魔障的凡人。而且,在某些書籍中,根本沒有區分所謂的修道者和修仙者。
又或者,在某些書籍中,用了新的詞彙。比如,慕容帥口中的順流,跟母星時代的無爲,以及所謂的“人類成人”這些詞彙,都是代表的同一個玩意。
糾纏於詞彙本身並沒有任何用處,獨腳知道這一點,但是,自己依舊沒有前進。
既然舊的詞彙會產生衝突和矛盾,會產生理解之外的偏差,那麼自己創造一個新的詞彙,或者重新定義一個新的詞彙,這是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袁長文既然可以這種重新定義詞彙,那麼我爲什麼不可以呢?
袁長文口中的修道者,只是一羣偏執狂,只是一羣相信自己的道而不在乎其他事情的凡人。那麼,我也可以重新創造一個詞彙來描述這些人,比如守心者。對吧,守住初心,一路向前,不管什麼誘惑,都不會改變內心的想法。
但是,另外一些人,聽到“修道者”這個詞彙的時候,會認爲在貫徹無上大道,在追求那個最終的玩意。而這種狀態,又被袁長文稱爲修真者。
獨腳突然發現,這種糾纏於詞彙本身的事情,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前進。要麼前進,要麼沒有,就是這麼簡單。
獨腳坐在地上,突然間的茫然,讓自己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來,究竟活了什麼。
甚至,這麼多年來,自己真的算活着嗎?
這些想法不是第一次出現,只不過,這一次似乎變得特別嚴重。
爲什麼從來不去思考自己的人生?
爲什麼總是在恐懼的鞭笞中前進?
究竟怎樣纔是活着?究竟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獨腳抱着自己的膝蓋,就像小女孩一樣,蜷縮在那裡。
並且,像小女孩一樣,開始哭泣。
都說男人不應該哭泣,獨腳發現,完全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說法,而且,更不知道爲什麼需要相信這些說法。
老子就是哭了,怎麼了!
眼淚從溼潤的眼眶中滑落,漸漸的,獨腳放棄抑制哭泣的衝動,那眼淚也不再是一滴一滴落下。
大自然總是仁慈的,也許你沒法體驗到,但不管怎樣,大自然總會以特殊的方式給予你關懷。而唯一的阻礙,就是你自己。
好一會,獨腳感受到情緒的緩慢平復,伸手擦乾淨臉上的眼淚。
似乎,哭一下會好很多。
獨腳摸着旁邊倒在地上的半邊樹,自己依舊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放棄這麼多年的努力,重新開始踏入順流嗎?
獨腳不知道,只不過,內心不再翻滾,不像之前那種充滿恐懼的“我不知道”。更像是一種大海深處的平靜,獨腳發現,自己不想說話,不想思考,就想這樣做着。
不需要什麼熱鬧,不需要什麼社交,僅僅只是坐在這裡,僅僅只是摸着正在死掉的樹幹。
獨腳也沒有思考什麼,彷彿就是想要一個人發呆而已。曾經喜歡的熱鬧,曾經歡呼的各種合羣,此刻卻有點噁心。
獨腳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坐多久,但就是想要在這裡坐着。
承認吧,自己根本就沒有長大。
獨腳有點悲傷,但已經找不到更好的說辭來否認這一點。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在否認,一直認爲自己不是小孩子,一直覺得自己只要努力賺取更多的物質,那麼自己就不是小孩子。
但現在,沒有必要否認了,悲傷的情緒讓自己沒有心情再去否認或者對抗。
獨腳知道,自己一直想要證明什麼。被老頭砍斷一條腿之後,自己似乎就已經不願意接觸任何關於精神大師修行的玩意,一心想要去證明自己。
想要告訴所有人,你們都看錯我。
但是,這種揚眉吐氣的心態,本身就是小人物,就是小孩子的炫耀啊。
如果隨便大人在這裡,也許會對那些誹謗侮辱毫無反抗和證明的意圖,憑什麼不能讓別人誹謗呢?這是別人的自由,我憑什麼以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去要求別人的言行呢?
獨腳想到這裡,卻發現自己沒法繼續想象,因爲根本就不知道隨便大人究竟處於什麼狀態。真的不在意?還是聽到侮辱依舊會難受?又或者,僅僅只是不舒服,卻不會爲了自身形象而反抗?
自己還差得遠吶!
獨腳仰望着天空,充滿了苦笑。
有些後悔,爲什麼自己不早點思考。不過,那個時候的自己,似乎一直在被恐懼鞭笞,追求什麼人生巔峰。現在想想,自己所謂的人生巔峰,就是恐懼的變裝表演。
不是爲了好玩而去追求人生巔峰,只是恐懼一事無成,所以不得不去追求人生巔峰。
自己是想要證明自己是正確的,所以纔會努力去做些什麼。驅動自己的,不是什麼興奮和愉快,而是一種炫耀和報復般勝利。
現在纔開始,會不會太晚?
獨腳看着天上的白雲,白雲會不會擔心自己飄得太慢,或者形狀不好看吶。
也許,這種必須年輕就成功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種恐懼。
獨腳嘆了口氣,真的要重新開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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