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腦子裡的扭曲來思考,怎麼可能不害怕生活呢?
想想那麼多的事情,沒有錢怎麼生活?沒有工作怎麼辦?人到中年還有繼續打拼嗎?還有房貸,還有寶寶,還有一家老小,這怎麼可能一句話“不害怕生活”就糊弄過去呢?
另外,還要去旅遊,還有跟朋友的炫耀,還要買衣服,孝敬父母的禮品,上司領導的紅包,別人都有車所以還要買車以及保養之類的。這些,不需要錢嗎?難道坐在那裡不害怕生活就可以得到嗎?
是啊,我有什麼資格說這個比較好呢?我有什麼資格替別人決定生活方式呢?我算什麼東西?
不過是一個loser而已。
我還沒有完成,任何幫助別人的想法都只是魔障。而且,別人不見得需要我的幫助,或者說,我的幫助根本就不是幫助。
那麼,繼續斬殺好了。
袁長文突然感覺手指有些冰涼,不是湖水的冰涼,而是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
腦子裡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下意識伸手握住,一條魚!當然,沒有抓住這條魚,那溜滑的魚鱗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被人抓住呢。
只是,那條魚身上的東西留在了袁長文的手上。
一根女孩子扎頭髮的皮筋。
不知道是如何套在那條魚的身上,也許是無意中套上的,也許是被人可以套上的。理由不重要,關鍵是這條皮筋此刻在袁長文手上。
很是普通的皮筋,作爲帝國第一人,有什麼沒有見過呢?就算是軟玉打造,然後再加上什麼莫名其妙的貴重物品,也不是什麼新奇的存在。
但這條皮筋,普普通通,卻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似乎,自己愛上了這條皮筋?!
荒謬嗎?
也許吧,不過再怎麼荒謬也比不上腦子裡的扭曲。通過腦子裡的扭曲,當然會認爲愛上一條皮筋是荒謬的,是扯淡的,是腦子有問題的。
因爲沒人會愛上一條皮筋。
可是,這種解釋本身就是扯淡的,因爲沒有人會愛上一條皮筋,所以我愛上一條皮筋的話,就會被判定爲瘋子或者腦子有問題,至少是這個人不正常。
沒有任何依據,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任何推理。只是大家都沒有這樣,而我這樣,所以我被判定爲瘋子。這種邏輯真是強大啊,最扯的是,我竟然相信這種邏輯如此多年,並且是其深深的擁護者。
“你怎麼可以這樣?!”
現在想起來,這句話真是如同白癡一樣,怎麼可以這樣?爲什麼不可以這樣?誰在規定別人必須這樣?而且,又是誰將“別人必須這樣”這種扭曲放在我腦子裡的?我又爲什麼相信“自己必須”認爲別人不能這樣呢?
我不明白這些東西是如何得到我的認可,是如何在我腦子裡的存活那麼多年,又是如何控制我的行爲而我卻心甘情願?
別人只是一個npc而已,不過是設定出來的效果。不是他爲什麼會這樣,而是他只能這樣。發生的事情就是必然,沒有什麼偶然的說法。任何不可思議的感覺,都只能表現自己的無知而已。
真是扯淡啊,我爲什麼還會想着回帝國繼續教學?繼續將自己的所得交給弟子,甚至在家族的修煉功法上寫着“關我屁事”?
想想自己面對一羣npc,我究竟想從他們那裡獲取什麼?我爲什麼還要去教導一羣npc?那些被設定好的對話,那些被情緒籠罩的自我定義,那些根本無法誠實看到一切的npc,我究竟是爲了什麼纔會想要回去繼續教導弟子?
袁長文感到一絲荒謬和不解,但之前的自己一直這樣在做,卻沒有任何荒謬和不解的感覺。
視線劃過手中的皮筋,也是奇怪,明明在湖水深處,卻能看見手中的皮筋。不過,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所謂的奇怪只不過是超出腦子裡的扭曲罷了。
就算現在突然出現妖魔鬼怪,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角色存在必定虛假,所以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不管對方擁有什麼角色,都是一種虛假。既然是虛假,那除了增加樂趣之外還有什麼作用呢?
也許從袁長文這個角色來看,不見得是樂趣。但對於那份覺察而言,有什麼不是樂趣呢?當然,一切都是樂趣之後,也就沒有什麼樂趣。
也許,這就是那份覺察不得不精心策劃這場夢境的原因吧。一切都是美好,那麼還有什麼美好可言呢?不知道壞,如何能覺察好呢?超過二元對立之後,這些對立的元素都會失去意義。
當然,我不會說我瞭解這種情況,這些不過是文字上的猜測罷了。
那根皮筋不知爲何,總是顯得如此迷人。袁長文看着那條皮筋,內心翻滾着一些莫名的情愫,愛惜、珍惜、不捨、欣喜、慶幸,彷彿自己能遇見這條皮筋,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一樣。
緩緩將皮筋套在手腕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水裡泡久了,皮筋已經沒有什麼彈性。不過,套在手腕上還是很合適。皮筋上,有一個類似蝴蝶結的小結,上面有一個花瓣模樣的裝飾,還有一個小圓球。
小圓球鑲嵌着類似玻璃的材質,微微反射着湖水深處並不多的光線。蝴蝶結的兩端,分別是四個小小的金屬球,也許是爲了扎頭髮時的整體下墜效果吧。金屬球有些磨損,也許是用得太久了吧。
沒人能說得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袁長文就是愛上這條皮筋。
當然,也沒有必要解釋清楚。當自己明白爲何愛上皮筋的時候,這已經不是愛,而是一種交易。更何況,轉化爲文字的意義,就是想解釋給別人聽,並且找到合適的表達,以讓別人贊同自己的解釋。
我內心充滿某種情愫,爲什麼一定要描寫出來呢?爲什麼一定要讓別人瞭解呢?爲什麼要破壞這種情愫的暢享,轉而去思考什麼詞藻呢?
似乎,這並不是愛。因爲愛僅僅是一種控制和佔有,也許應該用其他詞彙來表達。不過,我也不想去思考什麼準確的詞彙,就這樣吧。
袁長文想起,曾經看的小說,講述一個人孤島生存的故事。似乎,人真的可以將情感寄託在某種物品上面。
唉,想這些幹嘛,難道想證明自己的行爲屬於正常嗎?
拉倒吧,從斬殺開始,自己就已經跟正常這兩個字絕緣了。如果是個正常人,爲什麼不去努力工作呢?爲什麼不去拼搏呢?爲什麼要主動求死呢?爲什麼要丟棄生命的意義呢?
狗屎。上帝使用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