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袁長文發現,自己似乎無法理解一些東西,而奇怪的是,那些無法理解的東西在曾經是那麼輕易被理解。或者說,內心深處還可以理解,但那份理解已經被甩得遠遠的,如果不仔細思考是沒法拿回那種理解。
而這個世界,似乎也開始展現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沒有敵意,一切似乎都是如此輕鬆自如。當然,事情不會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發展,尤其是那些充滿恐懼的想法。可是,當我自己的想法不是基於恐懼的時候,往往世界開始順應我的想法。
不是我去選擇某個方式控制世界,而是提出想法之後,世界慢慢順從我的想法。猶如我是世界之王,這一切都僅僅是手中的玩具。只不過,這個玩具有自己的生命,可以迴應我也非常願意迴應我的想法。
但這並不表示,我可以控制世界。腦子裡的扭曲啊,早就應該拋棄,除非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企業家、文學家、科學家、教師、醫生等等一系列需要知識的玩意。
那些本身就是建立在腦子裡扭曲之上的東西,自然需要越多的扭曲才能玩得轉。
袁長文無法確定一點,究竟是世界順應自己的想法,還是僅僅自己覺察到世界接下來的變化?也許,世界根本就不是順應我的想法,而只是在我斬殺腦子裡的扭曲之後,心中開始浮現出世界的呼喚。
世界告訴我,接下來商場會有打折有我需要的東西。於是我覺察到這個想法,過去一看,真的有。那麼,這就無法說清楚世界是否在順應自己。
但是,當腦子裡的扭曲消失之後,這種怦然心動就會更加明顯。也許曾經的自己也有怦然心動,只不過被腦子裡的扭曲掩蓋了。比如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學習啦、工作啦、陪人吃飯啦等等。
哪有心思去商場看打折呢?
卻是,腦子裡的扭曲總會判斷事情的重要性,對吧,優先選擇最重要的事情。這句話,似乎是一個很出名的什麼企業家還是什麼鬼說的。
只不過,這種重要性的來源在哪裡呢?角色通過腦子裡的扭曲來判斷,“嗯,我應該先做最重要的”,然後再次通過腦子裡的扭曲判斷,“嗯,這個事情最重要”。
難道沒人覺得這很搞笑嗎?
“我永遠不會做錯”,這句話不是什麼吶喊,也不是什麼激勵,更不是在恐懼中瑟瑟發抖的時候高聲嘶吼爲自己加油打氣。僅僅是平鋪直敘的說辭,猶如“我有點想拉屎。”
哈哈,又是拉屎,這種比喻真的很好用,並且那種自然的情緒一目瞭然。我應該構想一個好聽的名字,用在下一本小說中,究竟是“屎派”還是“屎宗”呢?
袁長文知道,也許不是世界變了,而是自己改變了。那個被稱爲袁長文的精神大師,已經被自己親手斬殺了。
當然,這一切還沒有結束,或者說,也許這一切纔剛剛開始。對吧,我怎麼知道所謂的進度呢?電影角色能看到進度條?也許老師可以準確把握,但我非常慶幸老師已經死掉,否則自己可以走到這一步?
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這些又不是我的功勞,一切都是定數根本沒有所謂的偶然。甚至,我根本不知道曾經的我是否存在。
那個帝國第一人,那個鼓起勇氣離開帝國疆域的精神大師,那個拋家妻子像瘋子一樣斬殺虛假的袁長文,這些角色真的存在嗎?或者說,這一切真的真實發生過嗎?
袁長文知道答案,但總是會下意識認爲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曾經的自己,那些言行,乃至上一刻如此清晰的思維,這些的真實性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袁長文同樣知道,這些所謂的理所當然僅僅是一廂情願的相信罷了。這就是那股莫名的力量,讓我以爲我是袁長文這個角色的力量,讓我以爲時間線性流逝的力量。沒有這股莫名的力量,就沒有我。
我本來就是世界的一部分,我本來就是海洋中的水滴。而那股莫名的力量卻硬生生讓我認爲自己根本就不是一滴水,根本就不是海洋中的一份子,我的所有言行都跟海洋無關。
想想的覺得可拍。
另一方面,當自己體驗到快樂歡笑愉悅的時候,這股莫名的力量又顯得十分友善和恩賜。沒有這股力量,又哪裡來得整個世界呢?
袁長文又想到之前那個問題,究竟是心想事成,還是提前知曉世界的變化呢?
當然,這個問題應該無解。或者說,這個問題的假設已經被摧毀,根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必要性。我不知道時間的線性流逝,所以,所謂的“心想事成”還是“提前瞭解世界變化”,都是承認過去的真實存在。
我認爲我之前“心想”是真實存在的,所以當此刻“事成”的時候,我纔會認爲世界順應了我的想法。
但事實上,我怎麼知道之前“心想”這個過程真實發生過?對吧,還是很老套的反例,萬一我被外星人控制移植記憶,那份“心想”根本不屬於我,僅僅是覺察到此刻所謂的“事成”而已。
我本來就不應該知道,這裡的我是指袁長文這個角色。不管我怎樣模擬,終究這只是這份思維而已。依舊是虛假,依舊只是那份覺察所覺察到的畫面元素。
所以,我能知道什麼呢?某個畫面元素真的可以解釋所有畫面元素嗎?或者說,這些畫面元素之間本身就存在某種規律嗎?
這些問題很深奧嗎?需要絞盡腦汁才能想到嗎?在找尋規律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問問規律是否存在嗎?找研究某樣客觀事物之前,難道不應該先確認客觀事物是否真實存在嗎?
又是那股莫名的力量,讓我認爲自己可以知道,認爲自己能夠知道。甚至,這種“我認爲”本身也是那股莫名的力量所賜予的。
完全感覺自己就像個弱智一樣,不僅是之前弱智,現在也是。曾經是知道很多不能夠知道的,現在是直接不知道。
袁長文突然想起,所謂心想事成,那麼壞事呢?基於恐懼的好事也許很難發生,比如彩票暴富之類的,那麼基於恐懼的恐懼呢?
比如,世界毀滅?
好吧,似乎根本就不恐懼世界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