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蒼倒是上心,時不時拉着夏湘言傳身教。只是,苦口婆心教了十天,杜蒼就有些受不住了。
“湘兒啊,該教的都教了,有些東西還得自己悟……”杜蒼有些尷尬。
“您是說我天性愚笨……根本就……”
“胡說!”杜蒼急了:“我說你行就一定行,哼!”
夏湘無言以對,唯有默默努力,卻依然毫無進展。
又過了幾日,夏湘坐在暖房前商量乳孃:“祖父和蘇姨娘好些日子沒來了,這會兒正是暑氣最重的時候,我琢磨着將祖父、蘇姨娘和柔姐兒接來山莊住上一陣子。您看……”
“敢情好,熱鬧熱鬧您也歡喜不是?”乳孃頓了頓,又皺起眉頭來:“有句話也不知當說不當說。”
“瞧您說的,您有話直管說,在湘兒這,您哪有說不得的話?”夏湘拉着乳孃的胳膊蹭了蹭,笑眯眯的。
乳孃嘆了口氣:“大小姐,我都找不着您的影兒,聽說您常往竹林館跑,也不知您都在忙什麼。如今您都十四了,再過兩年合着也該嫁人了,總這麼亂跑實在不是個事兒。原本,張羅出這麼大個買賣,您就不該露面兒,可如今,那些夫人小姐們都認得您,想瞞着也瞞不住了,只是……山莊上人多眼雜,您往竹林館去,實在不妥。”
“乳孃,您擔心這些個事兒,我都明白着吶。”夏湘拍了拍乳孃的手:“只是嫁人這事兒不急於一時,何況想嫁個好人家又不是難事。”
乳孃想了想,覺着是這個理兒,可心裡還是有些不舒坦,總覺着姑娘家家的拋頭露面不大好。
“世子爺最近可來過?”
乳孃真是操不完的心,還惦記着李毅呢。
夏湘搖搖頭:“他沒事兒來我這做什麼?”
如今夏湘大了,乳孃也不再避諱:“夫人去的早。老爺又……老太爺年紀大了,蘇姨奶奶又要操心夏柔,顧五爺不在身邊。我若不幫你張羅着,也沒個人幫你。”
這一番話說的急,乳孃臉都有些紅了:“按規矩,我做奴婢的,總不該過問這些事,可小姐身邊沒個張羅事兒的。總不能這麼一直拖着。放着好姻緣也錯過了……”
夏湘“噗”地一聲就笑出了聲兒:“乳孃乳孃,您也太心急了,我才十四歲。還沒及笄呢,怎麼就成了一直拖着?再說,哪有好姻緣,我怎麼沒看見吶?”
“沒看見?”乳孃眼裡透出一絲怨懟來:“那寧王府的世子爺,要模樣兒有模樣兒,要學識有學識,對下人寬厚。對小姐上心。咱遇着難事兒,世子爺向來不計前嫌,第一個站出來幫着您,您怎麼說沒有好姻緣吶?”
夏湘蹙起眉頭,有些頭疼。
想想李毅確實沒什麼不好,可自己就是不想嫁給他。這本來就是沒有道理的事。
乳孃見夏湘皺眉。又問道:“大小姐,您莫不是真對戴言那小子……”
“纔沒!”夏湘驀地站起身。脫口辯駁。
“沒就沒,你這麼緊張是作甚?我就那麼一說,你看你怎麼就急了?”乳孃狐疑地望着夏湘,心裡越發不安了。
難道大小姐還真的看上了戴言?戴言那小子倒是挺好,不過,門不當戶不對,總不能讓大小姐嫁給個佃戶家的小子罷?
“您沒這個心思便好,您主意正我是知道的,可別瞞着乳孃做出糊塗事來。”乳孃還是有些擔憂。
“您想哪兒去了?”夏湘嗔道:“您看着我長大的,還不曉得我?怎麼會做出您說的糊塗事?”
“那便好……”乳孃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反正,我瞧着世子爺挺好,您也好好兒想想,可別一時任性,錯過了好……好夫婿。”
“哎呀哎呀,您就安下心來罷,湘兒不會嫁不出去,更不會隨便挑個人便嫁了。您還信不過湘兒的眼光嗎?”夏湘沒羞沒臊地應承着。
乳孃終於笑了:“雖說這事兒我提起了,您也不能就這麼應了,好歹您也靦腆些。”
“這可怎麼好?左右都是我的錯兒了,您也太難爲人了。”夏湘笑的臊眉耷眼,逗得乳孃笑出了聲。
“對了,乳孃,翠花兒手巧,我想着把她送京都,找個有名的針繡師父學學手藝,將來學成了,在咱山莊裡頭開個針繡坊,您看成不?”想起翠花兒打的絡子,繡的花樣子,夏湘就暗暗欽佩。
乳孃連忙點頭應了:“那自然好,我這就去找翠花兒娘商量去。”說着,便捧了罐兒醬上山找白氏去了。
雲遮了日頭,風拂過,夏湘倚着廊柱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生出些睡意。
只是,沒等合上眼,古奇便站在敞開的大門旁,握着門環輕輕叩了三聲。
“你怎麼來了?”夏湘訝異,連忙站了起來,這才發覺自己這話問的唐突了。定了定心神,夏湘粗粗行了個禮:“夏湘見過侯爺,侯爺有事?”
古奇早想好了藉口:“祖父想吃花糕,館子裡的偏又不合他口味,便吩咐我下山來找東家,麻煩東家親手幫着做些糕點。”
“何苦勞侯爺親自跑這一趟,吩咐個丫鬟小廝來傳話兒就是。”夏湘微垂着頭,態度謙恭:“半個時辰後,湘兒自會派人將做好的點心送過去,還要勞煩侯爺回去通稟一聲,省着老爺子等急了。”
古奇擺擺手,大大方方入了院子:“不用不用,祖父吩咐過了,讓我就在這裡等,你自去做點心,我在一旁看着就是。”
“看着?”夏湘哭笑不得:“君子遠庖廚,這廚房煙熏火燎的,您還是別在旁邊看着了。那邊兒就是暖房,這幾日花開的正盛,您去賞賞花也好。”說着,指了指暖房的方向,那邊雲蒸霞蔚,繁花似錦。
古奇眨了下眼,笑的十分刻意:“祖父吩咐說,讓我看着東家做點心,省着東家偷吃。”
“又不收錢,我何苦偷吃?”夏湘話一出口,再看古奇的樣子,眉心一跳,也看明白了,這廝就是故意的。什麼祖父吩咐了?不過是將他家老爺子擡出來壓人罷了。
夏湘見古奇笑的得意,也跟着樂了:“那行,侯爺便在一旁看着,若能學會就更是好事一樁了,到時老爺子饞了,您幫着做就成。”
“東家說的是。”古奇眉毛一挑,就說嘛,怎麼會有姑娘瞧不上自己?
說話間,夏湘已經朝廚房去了:“廚房不遠,幾步就到,您跟我來就是。”
古奇連忙跟了上去:“聽人說……你叫夏湘,總是東家東家地叫着不大好聽,日後我便喚你湘兒,如何?”
“侯爺,您可以喚我大小姐,這田莊上的人,山莊上的人都是這麼叫的。”夏湘皮笑肉不笑,瞥了古奇一眼。
古奇訥訥:“也好。”
廚房堆着各種食材,卻整整齊齊。
夏湘只在山莊的生活館裡做些吃的,平日裡,山下宅院裡的伙食都是阿香負責。這會兒,阿香估計帶着閨女兒櫻柳上山給白氏幫忙去了。廚房一個人都沒有。
她看了看角落裡的木頭,又看了眼旁邊的水缸,抿嘴一笑,轉而回頭朝古奇眨了眨眼,笑得單無害又單純:“侯爺既然來了,便幫我燒火罷。”
古奇何時做過這種事?只是,夏湘既然開口了,他又怎麼好意思說不?
“能幫到大小姐,自是我的榮幸。”古奇笑着去抱柴火。
夏湘心裡一陣惡寒,心想,你這浪蕩子的手段跟戴言那小子比起來真是差得遠,常年跟戴言呆在一塊兒,怎麼會看不破你那點兒小心思?
趁着古奇去抱柴火的功夫,夏湘往鍋裡舀了幾瓢水,同時偷偷用起御水術,將一層水裹在手心裡。
“我來我來……”夏湘放下水瓢,連忙去接古奇手中的柴火。
古奇輕輕搖了搖頭:“無妨無妨,我又不是姑娘家,還能連柴火也抱不動了?”
夏湘碰到柴火,將手心裹着的一層水盡數滲進柴火裡,這才笑道:“那我就不給您搗亂了,還得辛苦侯爺幫我燒火。”
“樂意效勞。”古奇學着西洋人的模樣躬身行了個禮,夏湘憋着笑,一張臉都微微泛紅了。
古奇心裡卻得意,到底還不是害羞了?普天之下就沒有比自己更英俊的人,又小小年紀做了侯爺,還是湯國御水師的嫡孫。哪個姑娘不懷春?自己如此年少位尊,風趣儒雅,不信她夏湘不動心。
夏湘忍着笑,紅着臉,只能垂下頭,看起來也着實一副嬌羞模樣。
隨後,夏湘掏出火摺子,親自點了木柴,塞到了竈坑裡:“侯爺,您幫着往竈坑送柴火就成,我去外頭取點兒花瓣兒,去去就回。”
古奇點頭:“去罷,快些回來。”
夏湘扭頭就走,半點兒不猶豫。走出門口又走了十幾步,心裡算計着差不多到時候了,這火也該燒到注水的那段柴火了。
果然,片刻之後,廚房就開始冒煙了。濃煙滾滾,透窗而出。
夏湘站在檐下,扶着廊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剛巧被戴言瞧了個正着。
“你這是怎麼了,笑成這個樣子!”戴言順着夏湘的目光朝廚房望去,瞧見黑煙滾滾,一時錯愕:“着火了?着火了你怎麼還高興成這樣?”
夏湘擺擺手,好不容易止了笑:“那個小侯爺,古奇,在裡頭了……幫我燒火呢,只是那柴火有些潮……”說着,又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