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正經的,既然府上有眼線,你又何苦去周旋趙姨娘?”夏湘不大樂意讓戴言摻合到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裡,更不願意戴言爲了幫她,去諂媚趙姨娘。
戴言卻雲淡風輕說道:“多個眼線有什麼不好?既然找上門兒來了,咱們就來個將計就計。”
“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夏湘蹙眉猶豫了會兒,說道:“趙姨娘是個沒心眼兒的,輕信你倒是可能,可蘇姨娘一旦知曉這事兒,絕對不會輕易信了你,麻煩事多着呢……你又何苦攪進這灘渾水裡?”
“放心,我自有分寸。”戴言沒有多解釋,只是拍拍夏湘的頭,笑容不着痕跡。
月上柳梢之時,夏府後院兒燈火通明。
趙姨娘急匆匆走到門口,吩咐四喜和杜鵑去門外看着,隨後關了門窗,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走到夏姝面前,色厲內荏地訓斥道:“……你……你方纔那話若被人聽見,還要不要嫁人了?你給我斷了這念頭,收了這心思,別被那小子一張俊臉迷得失了心智!”
“怎麼就不能說?誰愛聽就聽去!雖說女兒我是個庶女,可好歹也是夏府的小姐,配戴言還能虧了他?這有什麼說不得的?便是傳出去又如何?把我許給他不就好了!”夏姝冷冰冰地盯着趙姨娘:“還是那句話,我斷不會如了你的意,扯那一套招婿入贅,讓你把夏湘嫁給戴言!”
“你真是鬼迷了心竅!”趙姨娘指着夏姝,手指不住顫抖,一張臉都要氣白了。
夏姝不以爲意:“您若不聽我的,就試試……大不了我就舍了這身清白!”
“夏姝!”趙姨娘陡然拔高了音量,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您女兒天生就是個庶女。還非逼着嫁給高門大戶做夫人?怎麼好事兒都能讓您攤上?我說我要嫁給戴言,就一定要嫁給戴言!”夏姝輕輕一笑,用手帕擦了擦手,神色倨傲。
趙姨娘瞠目結舌,撐到最後眼淚一對一雙就落了下來:“……你不想想,用點兒銀子就能收買的人,能有什麼擔當?即便嫁個窮小子。也不能挑個品行不端的……”趙姨娘實在沒法子了。急着讓夏姝打消嫁戴言的念頭,也不再抓着戴言是個沒身份沒地位的窮小子,轉而提起了戴言的人品。
夏姝瞧見趙姨娘掉眼淚。似乎半點兒也不在意,只是呵呵冷笑了兩聲:“也就你這樣沒腦子的,纔會輕易信了戴言。也難怪柳姨娘看你不起,連帶着……也看我不起。”
“好!好!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法子!”趙姨娘捏緊了拳頭,二話不說轉身出門。
夏姝聽到門栓響起的聲音。心頭一跳,跑到門口,卻怎麼用力都推不開門。
“四喜,四喜!杜鵑!”夏姝拼命拍打房門。氣的將帕子擰成一條繩兒。
四喜早跟趙姨娘出去了,只留杜鵑在門外看守。
杜鵑打了個哈欠,懨懨地說道:“小姐。您就不要枉費心思了,這門你是拍不開的。我得了姨奶奶的令,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放您出去。”
一邊說,杜鵑一邊偷偷地笑,心想,可不能將這小狐狸精放出去壞自己的好事。想想戴言,杜鵑臉就紅了。
夏姝拍的累了,便躺回牀上,倆眼一閉,打算絕食了!
趙姨娘一邊抹眼淚一邊拉着四喜訴苦:“……怎麼就養了這麼個混不吝的丫頭!我這都是爲了誰在張羅?她怎麼就不明白?”
四喜正想勸慰幾句,就聽到門口腳步聲響起,擡起頭,瞧見柳姨娘邁步進門,四喜連忙給柳姨娘行禮問安,退出去準備茶水了。
“姐姐這是怎麼了?哭得這樣傷心。”柳姨娘柳眉微蹙,一向暗淡的眸子裡閃着一絲光亮。
趙姨娘見柳姨娘來了,立馬斂去面上哀慼,換了副笑顏:“做活計傷了眼,時不時就要掉眼淚,恐怕十天半月碰不得針線了。”
方纔進門前,柳姨娘早把趙姨娘的抱怨聽了個清清楚楚,這會兒只是笑笑,也不點破:“姐姐可要仔細自己的身子,這整個夏府大大小小的事,都指着姐姐張羅着呢。”
趙姨娘聽了這話心裡挺舒坦。
柳姨娘也不客氣,尋了個椅子自顧自坐了,轉而裝出不經意的樣子說道:“……恐怕老爺對湘姐兒還存着些情意,鬧不好……將來總歸是要接回府的。”
“情意?老爺可是說了什麼?”趙姨娘又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臉色沉了下來。
“說了什麼也不大記得了,總之,捨不得棄了湘姐兒就是了!”柳姨娘瞥了眼趙姨娘,笑問:“姐姐可有什麼主意?”
趙姨娘抿嘴一笑:“接回來,奪了她那白玉京,再把她嫁人就是……若實在不放心,就還照着當初的法子來,招婿入贅。她不是中意那個叫戴言的佃戶小子嗎?咱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怎麼?那戴言是個好降服的?”柳姨娘臉上驚喜,心裡卻不屑。
她可不若趙姨娘這般魯莽,早在戴言和夏湘傳出閒話的時候,柳姨娘便派人四處打探,尋了幾個包打聽,將戴言的身世仔仔細細探尋了一番。雖沒有探出戴言的出身,卻探聽出了諸多疑點。
一個佃戶遺孀的兒子,怎麼可能小小年紀就有那麼高的武道修爲?爲什麼會多次遭到殺手追殺?莫說戴言有了夏湘做倚靠,便是沒有夏湘,他身邊跟着那麼多黑殺神一樣個懷神通的黑衣小子,也是不容小覷的。
若說戴言傍上了夏湘,還不如說戴言帶着一羣煞神守護着夏湘,和夏湘的產業。
戴言絕不簡單,更不是容易被收買的角色。
趙姨娘清了清嗓子,笑道:“簡單得很……到時,夏湘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若能如此,自然是好事。想不到,姐姐竟有這樣的謀略。”柳姨娘輕笑。心裡卻在琢磨着,任由趙姨娘去折騰,只要能把夏湘接回府,那白玉京也就可以順勢收入囊中了,至於夏湘要怎麼處置。左右逃不過一個“殺”字。
趙姨娘聽了柳姨娘的誇讚。還真就當了真,心裡有些得意,想到姝姐兒方纔說什麼柳姨娘瞧她不起。這會兒大有揚眉吐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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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裡,下了幾場大雨。暑氣一掃而空,秋日裡的清爽就這樣毫無徵兆將整個京都籠罩了起來。
趙姨娘和柳姨娘覷了空兒便湊到夏安身邊絮叨白玉京是如何日進斗金,夏湘放在外頭養總不是個事兒。
一日日下來。夏安的心也越發鬆動了。
只是……讓他去接了夏湘回來,他一是抹不開這臉面。怎麼說當初他可是趁着夏湘生病,把夏湘丟到了莊上,如今夏湘出息了,又要接回來。別人不定要怎麼揣度說道呢。二來,就算自己舍了這張臉,夏湘也未必會跟自己回來。
趙姨娘跟柳姨娘背後的勾當夏湘一清二楚。週二安排在夏府的眼線事無鉅細,將府上探聽的消息一一傳達給週二。又由週二轉告戴言和夏湘。
戴言商量夏湘:“若你父親真的來莊上接你回府,打算握手言和,你怎麼辦?”
夏湘琢磨片刻,忽然笑了,秋日裡的陽光劃過飽滿的紫葡萄,灑在夏湘臉上,將夏湘的笑容映得溫暖明媚。
“我可不喜被人牽着鼻子走!這夏府有什麼回不得的?既然兩位姨娘這樣想念我,我回去便是……只怕……到時有她們哭的!”
戴言也樂了:“回不回府我不大關心,我就想知道……這招婿入贅,您看……”
“呸!美得你!”夏湘橫了戴言一眼,起身朝暖房去了。
戴言望着夏湘笑,夏湘一路盯着鞋尖兒笑。
八月十五中秋節,大家都等着夜裡賞月,可一早兒起來,天就陰了。
夏湘披着竹色繡花斗篷,站在門口望着天上越發厚重的烏雲,不言不語。遠遠望去,倒真像竹子一般立在那裡。戴言走到夏湘跟前,點了點頭:“可以上路了。”
“乳孃睡了?”
“嗯,”戴言點頭,又補充道:“放心,那迷藥對人沒有壞處。許嬸兒大約要睡到酉末……”
夏湘這才微微一笑:“那咱們走罷。”轉身上了馬車。
戴言坐上車轅,揮着馬鞭朝京都方向去了。
大約行了半個時辰,天上就飄起了雨絲。夏湘從車廂探出頭來:“要麼咱們找個客棧歇腳打尖兒避避雨罷……”
“你怕我着涼?”戴言翹起嘴角,心裡高興的很。
夏湘坐在車廂裡,若不是瓢潑大雨,夏湘自不會淋到分毫。她要找個客棧避雨,自然是擔心戴言淋雨。
夏湘沒說話,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是關心我?怕我淋雨着涼?”戴言卻孜孜不倦,繼續追問。
夏湘想了想,擺出一副磊落模樣:“是又怎樣?便是老張、周先生、安貴叔或是富貴,我也會擔心……這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有什麼大不了?”
戴言只是笑,也不點破,轉而說道:“我好歹也是六階上的高手了,這點兒雨水還能奈何得了我?只要別落雞蛋大小的雹子,我有什麼好怕的?”
夏湘被戴言逗笑了:“哪有雞蛋大小的雹子?那是隕石罷?”
“隕石?是什麼?”
夏湘擺擺手:“神仙悶得慌,往凡間扔幾個小石子,就是隕石了。”說完,自己先“撲哧”一聲笑了。
戴言只當她胡說,既沒當真,也沒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