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宮燈,萬家燈火,月色星光下,一男一女,高坐於碧瓦飛樑的宮殿之上,男子錦衣華服,面如冠玉,女子云紗白裙,烏髮飛絞,偶爾的交視,碰撞出璀璨的火花,比那城樓之上高放的煙火更加耀目,那是怎樣一幅美妙的畫面。
其實珺雪會答應,這很出乎簡雲苓的意料之外,在這個時代,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貿然提出和一個初見的美麗女子以酒相會,那不是登徒子就是酒鬼。
以珺雪當時的性子,不給他一個巴掌都已是顧及他太子的身份,給他面子了。簡雲苓可不相信她會是那種恐於皇家高威,事事唯諾的軟弱女子
但也許命運便是如此奇妙,很多事並不需要爲什麼,僅是隨心而已。就像譽塵,臨時起意,月下相邀。就像珺雪,興之所至,微笑作應。
這都是老天爺早已定好的命數,或者說,是他們的情劫。
“其實譽塵很不會喝酒呢。”回憶起那天晚上,珺雪眼中綻出點點晶瑩雪花,彷彿那是她靈魂深處一段不可褻瀆的美好,每每提起,都會爲之沉迷:“兩罈女兒紅,他灌了幾口就已經醉了,然後遙望着曠遠星空,絮絮地給我說着他的母后,說着他的兄弟姐妹,說着他身邊沒有半個真心人。我記得當時正在春末,屋上的風帶了些暖意,可他的身體那麼涼,涼的就像埋在了深冰雪下,取出來的時候,半點血色也沒有。”
“那天他遇到了什麼事嗎?”就簡雲苓的觀察,譽塵是一個溫雅冷靜,情緒內斂的男子,若不是有心事,他不會如此失態。
聽到簡雲苓這麼問,珺雪扯開一個哀憐的苦笑,清澈的瞳仁中映出千山萬水,遠影孤帆,低低道:“你真聰明。那天……是他母后的忌日,可整個原國,沒有人記得。”
那就難怪了。都說身居高位者,孤寡更勝常人。自己母后的忌日卻撞上國宴這樣的大日子,舉國之上,只會記得喜事樂事,誰會記得悲事喪事?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走進一個人的內心,我才發現,原來,在這些綾羅綢緞的包裹下,他也是一個無助孤單的人。那一刻,我突然想去擁抱他,想去溫暖他,想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想做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座旁,唯一可以給他慰藉的人。”
“所以……你那時就已經發現自己愛上他了?”簡雲苓蹙眉發問,似不相信愛情真的會來的這樣之快。
“是的。”珺雪承認的很痛快。
簡雲苓暗暗吃驚,不由對珺雪刮目相看。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子,其實有一顆敢愛敢恨的心。
這樣迅疾的相知相愛,給了簡雲苓巨大的震撼。
從前每當聽到有人說,愛情的初始就是一時衝動,她都會嗤之以鼻,認爲那是有些人爲自己的三心二意所尋找的藉口。
但她從珺雪和譽塵的身上看到,愛情真的可以如此猝不及防地闖入一個人的心防,並且用刻骨銘心的方式鐫留他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