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秦流素彷彿置身於夢中,這是什麼地方?揉揉眼睛,看着一個個女子在梳妝打扮。
她們的穿着像下人,而她和她們處在同在一個房間。
像她們這個年紀的姑娘都是愛美的。不管處在哪個階層。
秦流素想到自己是被賣到這裡的,心裡又一次覺得失落和委屈。
“姑娘,這是你的衣服,麻煩你換上吧,一會我們要去打掃庭院呢。”
“謝謝你了,你叫什麼名字啊?”秦流素問。
“我叫小玉,今年19歲了。你呢?”
“我叫流素,今年17歲了。你比我年長,我以後就叫你姐姐好了。”秦流素開心的說。
“嗯,你趕快起牀吧,一會去吃完早飯,我們要去打掃夫人的房間,幫夫人梳妝。還要伺候夫人用餐呢!其實我也是被賣到張府做丫鬟的。”
小玉催促着秦流素,希望她趕緊起牀,也希望她不要太過於傷心難過。
聽到小玉這麼說,秦流素不禁感到有點吃驚,忙問道:“是被壞人嗎?”“不是,是我父親。他好賭如命,不光賣了我,還把我娘賣到了妓院。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孃親在哪裡。”
小玉一邊說,一邊流着眼淚。“對不起啊小玉,讓你想到了你的傷心事。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找到你孃親的。”秦流素安慰着小玉。
兩個可憐的姑娘像找到了彼此的依靠一樣,抱頭痛哭,其他的丫鬟看到了也跟着傷心難過起來。
或許作爲下人的她們,每個人都有一段傷心的故事,只是平時強顏歡笑,表面上不去提起罷了,因爲怕碰觸到內心的痛。
“走了,流素,趕緊的,我們一起去吃飯。”小玉呼喚着秦流素。
秦流素正在換上白色的代表着丫鬟身份的衣服。
“流素,你長得真好看,像一個小仙女。”
小玉回頭看到換好衣服的秦流素,由衷的說道。其他的丫鬟也回頭看着秦流素,這讓秦流素很難爲情。“有嗎?別拿我說笑了。我們快走吧。”
一襲棉麻素衣的秦流素,像一個誤入凡塵的仙子,配上丫鬟的小發髻,更顯得說不出的可愛,恍若不識人間煙火的精靈一般。
眼波流轉間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在早晨和煦的陽光下,讓人移不開視線。在廚房不遠的一個小偏房裡,丫鬟們吃完了早飯,開始了一天的辛勞。
穿過好幾條小路,走過好多的迴廊經過假山,花園,再穿過一個亭子,走了一小段鋪着鵝卵石的小路,纔看到了夫人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秦流素都左右的環顧。
下了一整夜的雪,今天的天氣有陽光,路面上和積雪早已經清理的乾乾淨淨。
路兩旁和不遠處的雪,在陽光下發着刺眼的光芒。
府裡的張老爺在朝裡做官。最近每次回來都住在三夫人那裡,長子是二夫人生的,次子是三夫人生的。
雖然夫人也生了一個兒子,可是卻是最小的。由於三公子從小嬌生慣養,所以總是胡鬧,最近也經常惹老爺生氣。
夫人又常常袒護三公子,經常在老爺面前吹枕頭風,時間長了,老爺也很少再去夫人那裡。從那以後,夫人的性情也變得喜怒無常。
“等會你伺候夫人的時候,一定要萬事小心。她的脾氣真的很怪。”
“小玉姐姐,我會小心的。”秦流素忐忑的說。
出現在面前的房子很是雅緻,門口栽種了幾棵桂花樹,還放了幾缸上好的蓮花,雖然在早春這樣寒冷的天氣裡顯得有點蕭條,但依然可以看出主人是一個很講究的人。
在居所的附近是一片竹林,進入房間,只見地上鋪着光潔的青石,進入內廳,在很顯眼的位置擺放着一面銅鏡,是大夫人梳妝用的。
牀榻邊上的婦人已經起來了,她就是張府的女主人於氏——————於清婉,是淮南人,武清縣令於澄的長女。只見她清瘦且不失華貴,端坐在那裡。
“夫人,我來幫你梳妝吧。”小玉走上前向夫人行禮,起身一邊扶着夫人,一邊朝廳裡的銅鏡走去。
秦流素趕緊跟在身後,端着洗臉用的水,一點也不敢怠慢。
夫人也沒有說的那麼厲害,看起來還挺好的嘛。秦流素心裡想着。
“你叫什麼名字?”夫人看着銅鏡說道。
秦流素想得出神,沒有聽到。
這時小玉趕緊大聲的說:“夫人,你看這個髮髻怎麼樣?很適合你呢!”
“放肆!問你話你沒聽到嗎?你啞巴了?你給我出去!”夫人一下子發怒了,拍着桌案,生氣的說。
被這樣的陣勢嚇到了的秦流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慌亂間打翻了手裡端着的洗臉水。
“你這賤婢,是怎麼做事的?問你話你裝聾作啞,現在故意打翻我的洗臉水。今天罰你睡在柴房裡,不準吃飯。”
說話間夫人就一個耳光打在了秦流素的臉上。
小玉趕緊停下,用眼神示意秦流素趕緊離開。
“夫人,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去再給你端水過來。”秦流素走後,小玉怕夫人再責怪秦流素,她開始變着法兒的哄夫人高興。
接二連三的,夫人讓小玉梳了好幾個髮式,這樣夫人才算滿意,對着銅鏡照了又照,梳妝完畢,用完早飯。
她又換了一件喜歡的衣服,在銅鏡面前又看了好久,才讓小玉陪她一起去外面走走。
於清婉沒事的時候要麼出去走走,要麼就是在偏房裡唸經。
“今天那個小丫鬟是剛來的吧?叫什麼名字?”
“回夫人,叫秦流素。”面對夫人所問小玉答道。但小玉的心裡卻是直犯嘀咕。夫人怎麼會問起這些呢,實在太讓人費解。
“夫人,流素和小玉一樣,也是被賣到這裡的,夫人您一向吃齋唸佛,總是一副菩薩心腸,今天的事就饒了她吧!”小玉哀求夫人。
“你就別再替她求情了,今天的事情我看就算了,暫且不罰她,若是明天她還做事笨手笨腳的,我就罰她跪在院子裡一天。”
夫人雖然動了那麼一點惻隱之心,可是一想到一個小丫鬟也對她的問話愛理不理,想想就傷心難過起來。
人到中年,色衰而愛弛,她現在什麼事都能把老爺不再寵愛她拉上關係。無聊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
畢竟二夫人和三夫人比她年輕。
而她若不是生了一個兒子,即便是老爺的正室又有什麼用呢。
若她生的是一個女兒,她真的不敢想像她在府裡的日子會是什麼樣的。
想到這些,於清婉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用手捂着胸口。“夫人,夫人,你沒事兒吧?”“沒事兒,扶我到前面的亭子裡坐一會兒吧!於清婉低聲的說。
想起在府裡的日子,於清婉就想到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相繼懷上孩子,一直到孩子降生,而她的肚子卻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想想那時如果沒有老爺的寵愛,那真是活得生不如死,除了要嚐盡二夫人和三夫人的百般羞辱,還要讓府裡管家和下人們冷眼旁觀的看她笑話。
可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如願以償,她卻一點也不開心,三公子張嗣宗是她所生,而長子張禹稱和次子張嗣甫卻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生的。
雖然兒子是嫡子,可是卻沒有他的哥哥們那樣懂事,總是讓於清婉操碎了心,也是因爲三公子,才讓她現在和老爺的關係變得僵如水火。
“流素,今天我們可以一起去吃晚飯,你不用去柴房裡受罰了。”小玉歡呼雀躍。
“謝謝你,小玉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
秦流素一邊說一邊流出了感激的淚水,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她現在甚至都無法體會到人間所謂的溫暖。小玉讓她又一次覺得溫暖。
兩個姑娘就這樣一起吃了晚飯,你一言我一語的輕聲說着,像遇到了知己一樣總有說不完的話,一陣陣睡意襲來。
小玉問了秦流素好半天,可是秦流素一點反應也沒有。
“流素,你不會睡着了吧?”沒有聽到迴應,只聽到了秦流素均勻而淺淺的呼吸聲。小玉笑了笑,也開心的閉上了眼睛,準備進入夢鄉。午夜又下起了雪。
第二天,小玉和流素一起去伺候夫人梳妝吃早飯,爲了不讓夫人有機會處罰到秦流素,小玉讓秦流素在前廳裡拿着抹布除灰,自己一個人去伺候夫人穿衣梳妝。
今天的夫人倒是挺隨和,只梳了一次就覺得小玉幫她梳的髮髻很漂亮。
沒有像平常那樣過分的挑剔。梳妝完畢,夫人還是像往常一樣,說要出去走走。
走到前廳看到了秦流素,便讓秦流素和小玉一起陪着她出去走走。
外面的雪這會停了。今天的天氣很好,路上的積雪也被下人們一大早的清掃乾淨。
小玉幫夫人披上一件海棠色的斗篷,秦流素拿着讓夫人暖手的手爐跟在後面。走着走着,秦流素腳下一滑,竟然把夫人暖手的手爐拋出了好遠。
“你這個賤婢,你是怎麼做事情的。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你!現在你去給我跪在前面的院子裡,明天再起來。”
就這樣管家帶着兩個家丁把秦流素帶到了前面的院子裡,讓她跪在庭院中間,經過的下人們都小聲的竊竊私語。
“聽說她打翻了夫人的手爐才被罰的。”
“是啊。這麼冷的天,真可憐。”
“趕緊走吧,要是讓夫人看到了,咱們也要跟着一起受罰呢。”
幾個路過的下人說完這些都匆匆地走開了。上午的時候聽到有人說着三公子過來了,緊接着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就從正門進來了。
男子一進門,就決定去看看母親。一路走着走着,天空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三月的桃花雪。讓人覺得有點倒春寒的感覺。
天氣依然還是那麼冷,就像大夫人的院落一樣清冷無比。飛舞的雪花中,一個女子跪在那裡,只見那女子穿着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長棉衣。
只是她的棉衣上用深棕色的線在衣服上繡出了奇巧的樹木枝幹,又用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紅梅。
從裙襬一直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她婀娜的身段,雖然是跪着,依然可以感覺到她是一個絕色的美人。
張嗣宗走到秦流素的面前:“姑娘,你怎麼跪在這裡,這麼冷的天,趕緊起來吧。”三公子張嗣宗剛從外面回來,當然不知道罰秦流素跪着的人正是他的母親。
秦流素保持着沉默,此刻的秦流素覺得渾身都好冷,不想和麪前的男子多說一句話。看到佳人如此冷漠,張嗣宗決寫先去看望母親。
這麼長時間沒見她,不知道她老人家身體怎麼樣。
一邊想一邊不捨的離開。大步朝母親的房間走去。見到母親,張嗣宗便問道:“母親,外面跪着的女子是?這麼冷的天。”
“是我罰她跪的,如果明天這個時候她還活着,只能證明她命大,就讓她聽天由命好了。你呢,就別管這麼多了。這些奴婢也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了,不然在這府裡,哪裡還有母親的活路。”
陪母親吃午飯的時候,張嗣宗看了看外面的天氣,依然還在飄着雪花。
“母親,就算明天她得老天眷顧有幸活着,也會凍出病來的,你天天吃齋唸佛,怎麼非要和一個丫鬟過意不去呢。”
於清婉看着一向疼愛的兒子爲了一個丫鬟竟然這麼說,心裡十分的不悅。
“她區區一個丫鬟,怎麼也會勞得你張府裡的三公子如此在意,莫非你有別的想法?”
於清婉狐疑的看着兒子。
“如此佳人,跪在寒冷的大雪中,任誰看到了,都會我見猶憐的,更何況兒子覺得她確實長得很漂亮。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張嗣宗毫無顧及的說着。
“男人們,整天不是權力就是美人。你和我一起抄寫經文吧,晚上我吩咐小廚房做些你愛吃的。”
訓斥歸訓斥,於清婉依然寵溺的看着兒子。
沒過多久,於清婉便早早吩咐小廚房準備晚上的飯菜,多是兒子最喜歡吃的菜式。
就這樣張嗣宗陪着母親抄寫了一下午的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