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紫宸殿中召幸紀寒煙的事情還是不脛而走,如今後宮中的衆妃嬪也已經對於皇上這樣的臨幸習以爲常,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皇上哪天也能召自己到紫宸殿中去呢。
而張府裡張嗣甫和張嗣宗已經到達了蜀地好多天了,經過幾天進山勘察,兄弟二人已經找到了張禹稱的屍體,只是此時張禹稱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了。
天氣正暖和,這樣日復一日也的確不是那麼一回事,兄弟二人商議後,直接在蜀地的棺材鋪裡買了副棺材,便將張禹稱草草地入殮了。
對於張禹稱的突然離世,劍南西川節度使高崇文也深表遺憾,張家兩位公子的到來,高崇文自然少不了要爲兩位公子接風洗塵。
一陣寒暄之後,三人便一同進入了帳中,張嗣甫和張嗣宗決定明天一早便啓程回京。
這幾日在蜀地的勞碌奔波,兄弟兩人就已經聽說,這個高崇文帶兵打仗,的確是個行家裡手,只是處理州郡政務,卻是一竅不通,雖然討平了西川節度副使劉闢的叛亂,可是蜀地叛亂剛剛平定,就已經讓民衆怨聲載道。
如今蜀地的秩序一團混亂,而張禹稱以前便是負責在高崇文的身邊協助打理政務,張禹稱雖然沒有那麼得賢明老道,卻也很是儒雅,深受蜀地百姓的尊重和喜愛。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本以爲可以在蜀地建功立業的張嗣甫,如今卻在蜀地突然遭遇不測,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於張嗣甫和張嗣宗都是莫大的悲痛。
自古以來,文人墨客談論起蜀地,都會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來形容,可是巴蜀之地特有的地理位置和多彩的自然資源,讓它擁有了燦爛的文化和優美的自然風光,以及衆多的民族風情。
當今皇上也正是風華正茂,血氣方剛之年,繼位之後,他的首要任務便是削弱藩鎮的勢力,把藩鎮的權力重新奪回到朝廷的手中,重振朝廷的權威。
起初皇上對於西川節度副使劉闢判亂之事也很是重視,考慮到自己即位不久,只能暫時施以安撫的手段,任命劉闢爲西川節度副使,代行節度使職權。
可是令皇上沒有想到的是劉闢根本沒有把朝廷放在眼裡,也不相信這個年紀輕輕的皇上能有如此的能耐,於是劉闢就公然要求皇上把四川、東川、山南西道之地全部都入他管轄之內。
面對劉闢這樣得寸進尺的要求,初繼大位的皇上很是震怒,並沒有答應劉闢的要求,皇上的拒絕,激怒了劉闢,劉闢貿然出兵攻打了東川,東川節度使李康也被劉闢一怒之下殺掉了。
所幸皇上派出的左神策行營節度使高崇文和神策京西行營兵馬使李元奕以及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礪都很是驍勇善戰,三人一起出兵討伐劉闢。
面對着朝廷派出的軍隊重重的進攻和鎮壓,劉闢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劉闢所帶領的軍隊在德陽漢州等地均遭敗績,城門守軍,眼見已經勢單力薄,但也不能孤軍奮戰,西面的補給又被朝廷派出的軍隊切斷,只好打開了城堡向高崇文等投降。
最後朝廷派出的軍隊攻打到了成都,劉闢的老巢眼看就已經在朝廷派出的軍隊眼皮底下,劉闢決定向西邊逃跑,他打算投奔吐蕃,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半路上就被追兵追上。
想要逃跑的劉闢看到許多的官兵向自己追了過來,他就想到了自殺,對於劉闢,皇上早已經下旨要活捉,這樣的好機會,衆將士當然不能放棄,自殺未隨的劉闢被拿下並暫時關押。也就是在這次戰役中,張禹稱也橫遭不測。
“你們的兄長慘遭不錯,我等也很是悲痛,還望兩位公子能夠節哀纔是,我就先乾爲敬了。”高崇文對着張嗣甫和張嗣宗說道,言語中充滿了惋惜。
“大人如今已是皇上任命的檢校司空,怎能如此客氣,只能怪兄長命薄,怕是以後再也不能爲皇上效忠,爲大人分憂了。”張嗣甫憂傷地說,聽到張嗣甫這麼說,張嗣宗的心裡也難受極了。
幾個人碗中的酒一直都沒有斷過,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張嗣宗喝着碗中的酒,望着高掛在夜空中的明月,在這蜀地,在這樣的夜晚,他突然好想念遠在京城的秦流素。
不知道她和張媽在府中的別院裡過得好嗎?不知道雲鶴現在好不好?是否此刻也在想念着他?
夜已經深了,張嗣宗吩咐帳篷外的侍從扶高崇文等人到牀上歇息,然後他也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張嗣甫朝着另一個帳篷走去,夜雖然寧靜,可是躺在牀上,張嗣宗卻毫無睡意。
第二日,高崇文在軍隊中找了好幾名侍從協同張嗣宗以及張嗣甫一起把張禹稱的棺木一併運回長安,一路上張思宗想到來蜀地之時,兩人都是輕裝上陣,如今帶着大哥的棺木還有侍從相隨,竟然也會覺得如此的費力。
這蜀道本就難行,更何況還要將張禹稱的棺木運回,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來時大概用了十幾天,如今回去看來也要十幾天才能抵達長安。
想到已故的大嫂,還有那嗷嗷待哺的小云鶴,張嗣甫和張嗣宗就說不出的難過。
而此時的張府裡,秦流素和張媽在別院裡日子過得充實極了,有了雲鶴的陪伴,流素便覺得在這張府裡的日子,也一下子好過了不少,偶爾秦流素也會帶着張媽和雲鶴一起去小憐的住處探望小憐。
等到雲鶴睡着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秦流素也會想起張嗣宗,他和張嗣甫一起到遙遠的蜀地把張禹稱的屍體帶回來和羅新柔合葬,想來這蜀地,路途艱辛,來來回回一定要好多時日吧。
剛從小憐的住處和張媽一起帶着雲鶴還有乳孃回到別院裡,於清婉就帶着杏兒和萍兒過來了,這杏兒本就是服侍於清婉的丫鬟,只是這萍兒一直都在姚淑雲的住處服侍,今日不知爲何竟然跟着於清婉一起過來了。
“流素姑娘,大少奶奶也故去十多日了,流素姑娘在這別院裡照顧雲鶴,實在是不妥,不如讓萍兒把他抱到我的住處去吧。”於清婉對着秦流素說道。她的表情淡然而又從容,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夫人,我和張媽一起在別院裡照顧雲鶴如今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已經習慣了,雲鶴還這麼小,更何況大少奶奶故去的那晚曾經對我說過,讓我好好照顧她的孩子,流素又怎麼能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呢。”秦流素有些不捨地說。
“那晚只有你和二夫人在房裡,大少奶奶將孩子託付給你也屬正常,只是如今你身爲三少爺的妾室,又怎能帶着大少奶奶託孤的孩子,這樣於情於理都是不妥,二夫人如今身體有恙,作爲這府中的女主人照顧雲鶴的事情,縱然也是我的分內之事。”於清婉毫不示弱地說。
“流素在這別院裡,每日閒着也是無聊,幸好有雲鶴的陪伴,而且此事三少爺也是同意的,夫人,看在死去的大少奶奶的份上,你就應允了吧。”秦流素說完,滿臉期待地望着於清婉。
“此事我已經與老爺商議過了,我決定的事情你就不必再說了,雲鶴今日必須由我帶到住處,暫時代爲撫養,至於你身爲三少爺的妾室,你還有你的事情要做,我和姥爺都希望你和三少奶奶能早日爲嗣宗誕下兒子。”於清婉對着秦流素說道,言語充滿了堅定。
秦流素本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張媽拉住了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秦流素不要說話。看到張媽這樣,秦流素便不再吭聲。
就這樣,乳孃還有云鶴,就這樣被於清婉帶走了,身後的杏兒以及萍兒無奈地看了一眼秦流素也跟着離開了。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秦流素失聲痛苦。張媽看到秦流素這樣,也跟着難過起來,可是於清婉說的也是實情,至於撫養雲鶴的事情,於情於理都輪不到秦流素的頭上。
這幾日雲鶴在別院裡讓秦流素和張媽很是開心,由於雲鶴的到來一向冷清的別院也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除了雲鶴偶爾的啼哭,便是大家逗弄他的聲音。
這別院裡因爲雲鶴這個小生命的到來,纔剛剛有了生機,便被於清婉毫不猶豫的抱走了,雲鶴被抱走後,別院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
“流素姑娘,你就別爲雲鶴的事情難過了,夫人和乳孃一定會照顧好他的,如今二夫人身體不好,等哪天二夫人身體好了,夫人也一定會把去鶴交給二夫人撫養的。”張媽無奈地說。
或許會吧,只是姚舒雲承受了如此大的打擊,一病不起,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而於清婉若是養育雲鶴久了,又怎麼捨得再將孩子還給她呢。
如今在這府中,除了葉靈惜和小憐便再也沒有人能對於清婉產生任何的威脅,就算日後在這府中,沒有老爺的寵愛,於清婉還可以由雲鶴陪伴着,打發在這府中無聊的日子。
秦流素一想到雲鶴,就再一次淚流滿面,說實在,她的心裡是真的不捨,雲鶴還那麼小,從一出生,沒多久羅新柔便血崩而死,他甚至連自己的母親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張媽,我現在都覺得好想雲鶴,以後若是去夫人住處看望雲鶴怕是多有不便,這可如何是好?”秦流素對着張媽說道。
“流素姑娘,三少爺如今和二少爺一起前往蜀地,怕是一時三刻也回不來,你若是真想雲鶴了,等三少爺回來了,讓他陪着你一起去夫人的住處看望便是。”張媽淡淡地說道。
這幾日,雲鶴在別院裡爲張媽帶來了多少的歡笑,如今就這麼生生地被於清婉抱了,張媽的心裡也一樣的不好受,只是作爲這府中的下人,她也無能爲力。
“張媽,等二夫人的病好了,夫人會把大少奶奶的孩子交給二夫人撫養嗎?還是夫人會一直養着雲鶴?”秦流素擡起頭向張媽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應該會吧,畢竟這是大少爺唯一的血脈,二夫人如今唯一的兒子在蜀地遭遇不測,大少奶奶又在生下雲鶴後血崩而死,想來也實在是可憐。”張媽擔憂地說道。
“看來是我多慮了,現在好期盼三少爺能夠早點回來,這樣我便可以早一些去夫人住處看望雲鶴了。”流素充滿期待地說着。
“快了,差不多再過十日應該就可以抵達京城了。”張媽望着秦流素,笑着安慰道,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清冷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