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只知道他醒來時才凌晨三點,剛纔的夢讓他無法再繼續睡下去,他只能坐起來,從枕頭下取出那個小銅人,仔細端詳着。
小銅人雕得挺細的,眉毛和眼珠子都栩栩如生,他看了一會,便將小銅人揣進懷裡,起身走到桌子前,看了看還剩半瓶的五糧液,他搓了搓手便給自己倒了一瓶蓋,聞着醇厚的酒香,他感覺自己的喉嚨都快被唾沫淹了。
“去他的,小太爺就喝這頓酒。”他仰頭一口悶了瓶蓋裡的酒,滿意地嘖了嘖嘴:“果然是好酒,這一瓶蓋下去,整個胃都舒坦了,過癮,太他媽過癮了。”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瓶蓋。
可剛要喝時,忽然脖子涼涼的,彷彿誰往他脖子裡吹氣,這感覺太瘮人,他回頭看了看,沒人啊,就是睡得四仰八叉的石濤和老爺子,連個影兒也沒有。
媽的,該不會招鬼了吧?
他心裡嘀咕了一句。
秦越仰頭喝完瓶蓋裡的酒,然後將瓶蓋擰了上去,自己則裹緊衣服重新躺回行軍牀上,可這越躺越感覺渾身冷得發顫,簡直比隆冬臘月還冷。
“什麼情況這是?”
他扯過一旁的被子,將自己裹成球,可還是不頂用,那冷彷彿是骨頭裡滲出來的,就算他將火爐放在身邊也還是會冷得打顫,真他媽邪了門了,這五六月的天也不至於冷成這樣子。
“秦~越~”
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聽到這聲音,渾身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上次聽到這聲音,他差點被一個糉子打死,這次又是這種聲音,恐怕不是個好惹的玩意。
“胖子,醒醒。”
他伸出胳膊搖了搖石濤。
可石濤聽不到,也感覺不到。
秦越看到這,有些慌了,他明白老爺子和胖子之前的叮嚀了,也明白他們爲什麼那麼反常,可現在明白是明白,可他沒辦法了,而且他感覺這聲音就貼着他耳朵發出的,一聲比一聲瘮人。
“秦~越~”
叫雞毛叫。
秦越真想大吼一聲。
可他不敢回頭去看,只能捂着耳朵裝聽不見,只要不迴應它,那他應該沒事,有了這個意識,秦越死死堵住耳朵,然後用被子包着他的頭,進行自我催眠。
我聽不見,聽不見。
可說了一百遍,不頂用,而且他感覺有什麼東西纏上他的脖子,冰冰涼涼的,而且滲得厲害,他後背的汗毛都冒了出來,媽的,該不會真他媽撞鬼了吧,如果是這樣,那他真死球了。
他緊閉着眼睛。
手在懷裡揣摩着,摸了一會,摸到之前那個小銅人,他心忽然冷靜下來,人也不抖了,緊接着眼睛也睜開。
他怕什麼,不就是個陰物嗎,想當初在內蒙遇到黑毛糉子他都沒慫過,怎麼一回到北京城就慫了,這也太不像話了,再說了,他秦越是誰,北京城的小太爺,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鬼怪沒見過,如果這點玩意就嚇趴了,那他以後還怎麼和寶爺混?
越想越不對勁。
秦越揭開被子,然後擰開手電筒,伸手往後脖子拍了一下,這一拍就摸到一隻冰冰涼涼的手,他頓時嚇地直哆嗦,可礙着面子沒叫出來。
“鬼大爺,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悶頭黑吃有點不道德,您呢,有什麼要求就給我提,我秦越雖然沒有什麼本事,可好歹是個功績守法的好公民,只要您老的要求不過分,我都您辦,您看成不成?”秦越腿抖,可他不敢露出來,只能打腫臉充胖子,萬一這身後的鬼大爺能聽懂他的話呢,這也能化干戈爲玉帛,何樂而不爲呢。
身後的鬼大爺一聲不吭。
秦越沒聽到迴應,心裡直打鼓。
他感覺這位鬼大爺不是善茬,萬一他哪句話說得不對口,那鬼大爺發起飆來,那他絕對完蛋。
正想着該怎麼辦?
忽然聽到一聲公雞叫的聲音,身後緊貼着他的手撤了,而且那壓迫他神經的陰氣也消失了,他摸了摸脖子,發現腦袋還好好安在脖子上,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這一鬆氣,腳下忽然一空,人便栽了下去。
“醒了?”
老爺子坐在凳子上。
秦越猛地坐起來,看着一旁清醒的石濤和蘇楠,腦子有些糊塗,什麼情況這是,敢情剛纔他做了一場夢,在夢裡他撞見了鬼,而且還以爲自己是在現實中,這也太逗比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會疼,最讓他懵逼的是他的手,手背上是一道鮮紅的印記。
老爺子吧嗒吧嗒吸着煙:“既然醒了,那就起來洗臉,一會我們還得去老王家看冥棺,如果順利的話,今天下午就能結束,到時候你們就能回市區了。”
“大伯,我……”
“夢裡的事都不做數。”老爺子抽完旱菸鍋裡的煙,然後用力磕了磕旱菸鍋裡的煙渣,瞟了迷惑的秦越一眼:“你小子從小就犯糊塗,這長大了還一個德行,不過以後你得改改你這毛病,要不然以後的事要繞死你不可,行了,不和你說了,去洗臉,半個小時後我們去老王家……”
“哐哐哐。”
老爺子話還沒說完,大門就被拍地哐哐響,石濤利索地站起身,走過去開了門,可門剛一開,一個人影就跌了進來,他剛準備摸管子,可定睛一看,發現來人不是別人,是老王家的王強。
“王強,你家着火了?”
“老秦爺,出……出大事了。”王強顧不上自己狼狽,直接撲到老爺子面前,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顯然是被嚇得不輕:“我……我二哥他死了……”
老爺子眼神一變:“什麼意思?”
“我二哥死在老太爺的冥棺裡了。”
我靠,什麼情況?
秦越聽到這也嚇了一跳,王強的二哥不就是那個方臉大漢嗎,他怎麼突然跑到老太爺的冥棺裡了,這不符合常理啊,再說了,那地方狗都不去,這王祥該不會是吃了豹子膽了吧?
老爺子一聽這話,立馬拿起掛在牆上的黃色褡褳,往裡面塞了一沓黃符,又塞了一根黑驢蹄子,看了一眼着急火燎的王強說了一聲帶路,兩個人便急急忙忙出了門。
臨走的時候。
老爺子讓秦越一會扛兩個金童玉女過來,順便拿幾疊紙錢,說完便火急火燎走了,而秦越看到一旁新紮的金童玉女立馬搓了搓手,然後扛了一個玉女,剩下金童讓石濤扛着,石濤有意見,可被秦越的三寸不爛之舌堵了嘴,這才任勞任怨扛起金童,蘇楠拿了三疊紙錢,三個人便鎖上門往老王家趕。
剛到老王家門口。
就聽到裡面有人號喪,秦越抱着玉女進了門,然後將東西放在院子裡,自己則和石濤站在一旁打量周圍,說真的,他打進了這老王家的門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至於哪不自在,他現在說不上來,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貼在他後腦勺。
“老秦,看出什麼沒?”
“沒看出來。”
秦越老實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蘇楠卻冷哼了一聲:“是真沒看出來還是裝糊塗?秦越,你現在可越來越像以前那個偷奸耍滑的那個你了。”
哎,這話怎麼說的?
他看出來或者看不出來關她什麼事,她誰呀,他認識這號人嗎,別以爲他在她家躲過幾天災,就以爲自己可以騎在他京城小太爺的脖子上耀武揚威,想踩他的頭,門沒有,窗也沒有。
蘇楠瞥了一眼憤憤不平的秦越,然後走到他面前,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緊盯着秦越,看得秦越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我幹什麼?”
“有時候我懷疑你是不是在裝傻?”
這句話她想了很久,可秦越都是一臉茫然,什麼也不懂,她有時也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了,難道秦越是故意的,又或者是想要引出誰?
秦越不滿地瞪了她一眼:“蘇楠,你這話什麼意思,老子行得端坐得正,爲什麼要裝傻,裝傻對我又沒有好處,我犯得着嗎我……”
“記住你今天的話。”
蘇楠直視着他那亂轉的眼睛。
是不是,到了後面她就知道了。
秦越莫名其妙地搖了頭。
這個女人到了更年期,他以後還是離遠一點,免得又被她坑一次,再說了,這女人對他有意見,他還是少招惹爲妙,想起那次在內蒙,秦越就覺得心裡後背涼涼的,這幾天,他還是防着點蘇楠,萬一她再捅自己刀子呢。
老爺子沉着臉,他翻看着王家老二的屍體,眉頭皺得很緊,這惡鬼掏心可不是個好兆頭,弄不好要出大事。
原本他以爲燒骨就行了,可現在又死了一個,燒骨已經不頂用了,必須去看看之前王家老太爺的墓地,要不然兩者都會鬧心,到時候場面就不好收拾了。
想到這,老爺子喊秦越進來。
秦越不明就裡,只能磨磨蹭蹭進來,剛進來他就看到王家老二搭在冥棺上的青色腸子,胃裡頓時鬧騰,老爺子瞥了他一眼,然後讓他拿一疊黃符出來,秦越將黃符遞給老爺子,然後背對着身子,不敢看王家老二那睜得老大的眼睛。
媽的,太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