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撒着大腳最先跑到點將臺前,入眼見到一身金甲的秦霄,頓時跳叫起來:“真的是大將軍,哈哈!俺老李就快等到發瘋了!”
說罷搶上點將臺,對秦霄說道:“大將軍,俺來擂鼓!”
秦霄將鼓錘扔給李嗣業,他卯足了力氣一錘下去,險些將那面鼓都擂得翻了。一聲巨響,讓秦霄的心臟都砰砰的震盪起來。
荷甲挺槍的中軍鐵騎,有條不紊的跑到點將臺前布成了一個方陣,旗鼓手、傳令兵、劊子手紛紛到齊。初時看到秦霄,這些人都驚訝不已;看到李嗣業在擂鼓,心中都明白,是秦霄又殺回來了,紛紛面露喜色,這些日子以來,跟着那個廢柴般的崔湜生出的鬱悶之氣,一時間一掃而空。
有時候,將領在軍隊裡喚起士氣,就是這麼簡單。雖然秦霄還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他與鳳翅鎦金鐺同時往點將臺上那麼一站,所有人的心都受到了振奮。之前血戰戈壁、火燒突厥的豪情壯舉,彷彿就在眼前回蕩起來。戰士,都是血性男人。誰不想跟着一個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的大將軍混?這不僅是一種安全感與生命的保障,更是無可替代的光彩與榮譽!
崔湜?那個連鎧甲都沒有穿過、刀都拿不穩只知道追逐風花雪月的所謂“詩人”在這引起從戰場上滾打出來的亡命之徒眼裡,簡直就是一泡連狗屎都不如的廢物!
萬雷、範式德、程伯獻與王易從,以及左右威衛的大小將佐,全都集中到了點將臺前。明知就裡的他們,早已是羣情激昂摩拳擦掌。二月初一子末寅初。秦霄選在這個時刻出現,還真是沉得住氣,可將這些人可急壞了。
與此同時,崔湜地百餘名親衛千牛衛,瑟瑟發抖的簇擁着這個廢物,朝點將臺前驚乍乍的走來。
崔湜早已是滿額頭的冷汗,那一聲聲震盪的軍鼓。彷彿就在敲碎着他的升官發財夢。
中軍帳的護衛們,早就受夠了這個廢物地閒氣。不用秦霄吩咐。這些與張仁願、秦霄相處日久了的勇士們,此時毫不客氣地齊聲一喝。挺出長槍將這百餘人圍了個嚴實。
千牛衛拔出大刀,將崔澱圍得嚴嚴實實,個個面帶惶恐,如同鐵籠裡的小白鼠。
崔湜在包圍圈中翹着脖子大喊:“大將軍!秦大將軍,咱們有話好說!”
“說你娘!”
李嗣業將擂鼓錘扔給金鼓兵,怪叫着就跳下了點將臺,揮舞着潑風大刀:“只消砍了你才痛快!”
中軍護衛齊聲一喝,將圈子縮小;崔湜和千牛衛嚇得驚叫一聲。就差尿褲子。
“住手!”
秦霄在身後冷聲一喝:“讓他過來!”
李嗣業殺氣騰騰地衝到圈子裡,千牛衛的人哪裡不知道這個凶神的大名,紛紛朝後縮去。李嗣業極不耐煩的將刀一劃:“閃開!”
當先的幾個千牛衛只覺得眼前一花額間發涼,戴在頭匕的牛頭戰帽就分成兩瓣朝兩旁掉落下來。這幾人頓時嚇得鬼叫一聲!扔了刀子就朝旁邊躲去。將圍在覈心的崔湜暴露出來。
崔湜一臉青綠的指着李嗣業:“你……你要幹什麼?你想造反?我是朝廷命官,朔方軍大元帥,你不能殺我!”
“帥你娘,就憑你。也配!”
李嗣業大怒,一腳踏進去抓住了他地脖子。像拎小雞將崔湜提了起來,然後單手舉到頭頂,大步踏上了點將臺。
崔湜渾身輕飄飄的一陣發虛,本能的失聲大叫,就差昏死過去。百餘名千牛衛知道勢窮,乖乖的扔了千牛戒刀,任憑中軍將士將他們綁了個嚴實。
秦霄放眼看了一下朔方軍大寨。深夜的寒風之中,蜿蜓數裡地軍寨裡已經是火把林立,宛如白晝。整個軍寨還是如同當初張仁願與秦霄在的時候一樣,分列成左右二寨,門戶想通。中軍點將臺前,已有數千鐵騎圍伺,全是當初左威衛的中軍將士,秦霄的鐵桿親信。每個人地臉上,除了興奮,就是肅殺。雖然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秦霄幹出這樣的事情來,絕對不會是小事情。一場惡戰,似乎已經無可避免地近在眼前。這些以戰爲生的勇士,此時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虎鯊,血管裡已經在流淌嗜血拼殺的激情之血。
一股無形的緊張與興奮,已經隱隱的籠罩在了整個軍營裡。連戰馬都查覺到了這種熟悉的興奮味道,有些焦躁不安的打起了響鼻,肩頭的肌肉一陣陣輕顫起來,彷彿在攢着力量,準備開始衝鋒拼殺。
秦霄的面色已經滿是莊嚴和凝重,心下卻十分滿意朔方軍此時的表現,與戰前應有的氣氛。看來一個月的時間,這幫虎狼之徒還沒有被崔湜那個廢物帶焉了。
中軍讓開一條道,右威衛程伯獻與王易從的旗幟出現了。二將大踏步走到點將臺前,齊齊單膝一拜,凜然喝道:“右威衛,全憑大將軍調譴——大將軍,請下令吧!”
一直被李嗣業舉在頭頂的崔湜絕望的大叫:“你們憑什麼調譴部隊!帥印在我手上,你們是在造反!”
李嗣業大怒,抓着他的大手用力一捏“咔嚓”一聲脆響,那腰間的排骨怕是就碎了幾根,疼得這個廢物哇哇大叫起來,死命的掙扎,嘴裡卻是不敢再亂叫了。
“二位將軍請起!”
秦霄親自上前,將他們扶了起來:“二位將軍深銘大義,願意與秦某同起靖難之師,真是大唐之幸,天下之幸!”
程伯獻與王易從抱拳一拜:“如何敢當!全憑大將軍主持!”
秦霄請二將上了點將臺,對李嗣業說道:“放他下來。”
崔湜落到地上,頓時萎頓了下去,趴在地上狺狺叫道:“秦霄。我與你近日無冤往日無仇,你爲何如此害我?我也是受命行事,身不由己呀!”
“住口,你這畜牲!你爲了自己的官運前途與榮華富貴,附逆韋后與武三思,構陷謀害張柬之等五王。朝中忠良,廢在你手上的人還少麼?”
秦霄大聲怒喝。嚇得崔涅渾身發起抖來:“你這走狗,我問你。皇帝是不是被韋后毒害而死的?”
崔湜瞪大了眼睛,驚恐地說道:“我、我如何知道!”
“李嗣業。下他一條胳膊!”
“啊!——我說,我說!”
崔湜嚇得朝後爬去,大聲叫道:“韋后知道陛下愛吃餅,於是讓善長烹飪的光祿少卿楊均做了大餅,再叫御醫馬秦客配製了毒藥混在餅裡,由安樂公主進獻給陛下……將陛下毒殺在宮中。”
此言一出,三軍譁然,所有將士全都憤怒的咆哮起來。恨不能現在就衝進皇宮生撕韋后等人。眼前的崔湜,也成了最好的出氣筒,馬上就有幾個人要衝上來砍了他。
秦霄非常滿意這個結果。這些話從自己的口裡說出來,和從崔湜的嘴裡說出來效果是不可同日而語地。自己說麼,有些人可能還會心存疑惑不願意相信。這下是崔湜說的。不會有任何人表示懷疑。
朔方軍地全體將士,在這一刻已經擰成了一股繩,變得同仇敵愾。這更加有利於秦霄去駕駑指揮。
秦霄雙臂一揮,譁然的中軍頓時安靜了下來。齊齊看向秦霄。秦霄氣沉丹田,大聲說道:“兄弟們。朔方軍浴血邊疆、忠君愛國地勇士們!社稷不幸,皇綱失統!妖后韋氏逆黨,謀殺皇帝意欲篡國,你們同意麼?”
“不同意!”
海嘯一般的巨吼頓時狂聲大作,嚇得崔湜趴倒在地上,頭都不敢擡起來。
秦霄一手拿着鳳翅鎦金鐺,展臂一頓將它插在點將臺上:“是勇士、是忠臣的,騎上你們的戰馬,揮起手中的刀槍,隨我殺奔京城勤王靖難!”“吼——吼吼!”
數萬將士,頓時將手中的刀槍向天舉起,連連揮舞。
天雷般的怒吼翻騰,海浪般的刀戈起伏,羣情激昂,士氣爆棚。
朔方軍地勇氣與決心,因爲憤怒而空前高漲!這一羣如虎如狼的勇士,已經將鬥志蓄得滿滿,如同飢餓已久的嗜血狂鯊,嗅到了秦霄倒下的那一桶血腥之物。每一個人,都已經變成了人間兇器,殺人不眨眼的魔君!
崔湜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心裡大聲咒罵着:我怎麼還不暈倒?快暈倒啊混蛋!……正哆嗦得夠勁,眼前現出了一雙皮靴,仰頭一看,一個身穿金甲地傢伙高高在上,冷眼怒視。
秦霄一把將他拎起來,不屑的冷哼道:“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現在讓我拿來斬首祭旗;第二,幫我賺開長安城門,至於生死如何,看你的表現。”
崔湜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選第一個!另外,我願將帥印與將印交出來,獻給大將軍!”
秦霄挑起嘴角冷笑,將他放了下來,還彈了彈他肩頭莫須有的灰塵,蔑然說道:“那種東西,我不希罕。你好像拿了一對兒在手上,也屁用沒有。另外,希望你珍惜自己地性命,不要拿來開玩笑。現在朔方軍就拔寨而起奔赴長安,頂着你的旗幟走在最前。明白我地意思麼?”
“明白,明白!”
崔湜額頭的冷汗滾滾的往下流:“按照奉先的安排,卑職到了長安後,會在城東十里外屯紮,等候南衙大都督韋溫調譴,分兵佈防長安九門戒嚴……”
“嗯,很好。”
秦霄點頭稱讚起來:“果然是一條出色的漢奸走狗。”
奚落了他一陣後,秦霄也懶得再理他,巍然站到點將臺正位,大聲說道:“兄弟們,今日就拔寨而起,殺奔長安!大家要服從軍令,聽從調譴,不可擅自妄爲壞了大事,明白麼?”
“明白!”
“散帳!傳令七軍,埋鍋造飯。卯時初刻,兵髮長安!”
大軍井然有條的散去,各自準備。李嗣業似乎是擔心崔湜不會走路了一般,將他提了起來,跟着秦霄一起走進了帥帳。
萬雷和程伯獻等人也跟着進來了,興奮的圍到秦霄身邊,紛紛嚷道:“大將軍,可算是將你盼來了!”
範式德笑眯眯的說道:“是啊,等得有夠苦的。這一路來羣龍無首,我們這些人心下都有些慌亂了。現在大將軍歸來,軍心齊整,士氣馬上高漲了。”
程伯獻粗聲大笑:“大將軍,我與王將軍聽李將軍說起事情原委後,恨不能馬上殺奔長安以靖國難,又擔心威望不夠無人響應。現在有大將軍當主心骨,我這心裡,真的踏實了。大將軍就是非比尋常啊,三言兩語,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將整個朔方軍的士氣調了起來。這種事情,我們可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程將軍,你我算起來也應該是世交了,不用這麼客氣,大家本就應該是兄弟一般。衆位好兄弟,多餘的話就不說了,大家都蓄好精神卯足了力氣,準備轟轟烈烈幹一場吧!”
“好!”
衆人大聲應喝,然後各自回帳,安頓手下的事情去了。
秦霄端坐到帳桌前,冷眼瞅着站在一旁渾身不自在的崔湜,不禁訕笑道:“崔大人,你這副如喪考妣的嘴臉,如何將我朔方大軍領進長安呢,豈不是要露餡?我不管你有沒有演戲的天賦,事到如今爲了你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我勸你還是用點心,別將事情辦得砸了。你現在修書一封,就說朔方軍明日辰時可以抵達長安,請韋溫出來檢校,然後安排駐防。”
崔湜嚥了一口唾沫,緊張的接過郭子儀遞上來的筆墨,寫下了一封書信。秦霄拿了過來細細看了幾眼,然後叫面生的郭子儀親自扮成小卒往長安送去,交給南衙大都督韋溫。
卯時已到,朔方軍中震破重雲的號角吹起,八萬大軍,浩浩蕩蕩的朝長安挺進而去。
秦霄身上裹着一領厚實的披風,將鎧甲都矇住了,面上也戴着遮擋風塵的蒙面布巾,和墨衣一起混插在了崔湜身後的旗陣方隊中。
崔湜依舊像之前那樣騎着馬兒走在最前,崔字帥旗也在飛揚。只是背後的一百餘名千牛衛,已全部是秦霄的心腹將校喬裝改扮的。他心裡像哭喪一樣的叫道: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