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臉色一片晴好。坐下後看着緊張不安的晉王和永寧,播弄了一番晉王未飲盡的半杯清茶,說道:“嗯,這茶看起來和平時喝的是不一樣……”
永寧這才發現緊張過頭,連茶都未奉。小聲地徵得了皇帝陛下的允許後,親自泡了幾杯茶給皇帝陛下、房玄齡等人,然後又安靜坐回到了房遺愛身後,緊緊地抓着房遺愛的衣襬不放。
李世民對於這新茶似乎真的很有好感,細品了大半盞,又與房玄齡大讚了一番,才翻看起了几案上墨跡未乾的紙張。
這個《江山美人情》的故事已經寫到了最後的結尾部分,其實如果不是晉陽公主的一意要求,早在娥皇過世的時候,永寧就想把這個故事結束了。現在的這個結尾,不僅有被化名成陳煜的李煜的下場,更多的部分是隱晦的宋國的一些政治措施、施政綱領。落在李世民這樣的人眼裡,他所關心的自然不會是一個亡國之君的下場,於是皇帝陛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雖然知道大唐一朝,從無因言獲罪的事發生過,但是永寧對於皇帝陛下的關注還是覺得有些頭大。至少在她原先的認知裡,這樣的傳奇小說是沒什麼可能讓一國之君看見的。所以有些地方寫得實在是有些直白呀……尤其當她看見皇帝陛下的眉頭皺了起來後,更是有些提心掉膽的。
房玄齡雖沒看見李世民手裡的這幾章紙寫的是什麼,可是看着皇帝臉色,也能猜出幾分。這小說他並不陌生,本來只是陪着妻子打發時間,纔讀給她聽的,可是詳細看來,倒還真是讓他看出了不少東西。一直以來,他都以爲這“青山舊客”是個不得志的賢才,而這樣的賢才不能爲朝廷所用,是他這個宰相的失職,可是多次跟房遺愛打聽此人,卻都被這個孽子給推搪了過去,又聽人傳這人是高陽公主所蓄,便也不好逼迫,只能長嘆賢才不能爲我所用……
等今天聽說,這賢才居然就是自家女兒,他真不知該做何反應,只是覺得一口氣憋悶在胸口,一時不得消散。再加上方纔晉王殿下的那番話,更讓房玄齡覺得坐不住,他乾咳了一聲,說道:“陛下,時辰已經不早了,是不是該回宮去了?”
李世民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房玄齡一眼,說道:“愛卿這是在趕朕?”
“臣不敢!”房玄齡拱手退散,皇帝這話說得可有些重。
水榭一時靜了下來。近二十頁紙,李世民看了足有半個時辰,看完之後,居然又從頭翻看了一遍。然後纔對着永寧說道:“這是你寫的?”
“是!”永寧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出其他感情因素在。
“寫得倒有些意思……回頭將前面的一起呈上來,讓朕也好好看看……”李世民終於將手裡的那撂紙放了下來。
晉陽公主早就被眼前這有些壓抑的氣氛給悶得不能行了,聽見皇帝如是說,連忙湊到了皇帝身邊,拉着他的衣袖說道:“永寧寫好的部分都送到兒臣那裡去了,父皇想看,那回去兒臣就給父皇送去!”
李世民慈愛的撫摸着晉陽公主的髮髻,看着晉王說道:“稚奴想去江南?”
晉王雖然對房玄齡有幾分懼意,但是對自家父皇,那可是他的大靠山呀!一聽皇帝陛下部這話,連忙點頭,說道:“常聽人說江南很美,兒臣一直想去看看……”
“是江南很美?還是說江南很美的人很美呀?”皇帝陛下看着兒子急切的樣子,忍不住調侃道:“朕在宮裡都聽到人傳唱‘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了……”
當年,雖然這首曲子被永寧冠以他人之名,可是有心人查找了一番之後。發現確是她初唱的,於是這作品也就成了她小有才名的出處了。
“父皇——”晉王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如果只是自家人在場也就罷了,偏偏房玄齡也在跟前,還有永寧……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李世民也不忍心真的爲難兒子,於是他的矛頭再度指向永寧:“你筆下這陳後主,倒與先朝南陳後主有些彷彿,可是這趙匡胤此人,又從何處脫胎而來?”他看見幾案上有一本隋史後主傳,自然而然地便把兩個“陳後主”套在了一起。
“回陛下話,趙匡胤他是臣女心目中的英雄。”永寧借了小說中的一句臺詞,倒也用得恰到好處。
晉王聞言,卻心頭一顫,看向永寧的眼神裡,多了些與衆不同的東西。
李世民沒有看過前文,自然不知道這句是臺詞,看向永寧的眼神也多了些東西,卻沒有再繼續追問。再閒談幾句,皇帝陛下終於有了去意,將永寧已經寫好的結局和剩餘的幾筒清茶一掃而淨,帶着閨女兒子一起離開。
高陽公主倒是很是意氣地陪着房遺愛留了下來,本來還以爲房玄齡會大發雷霆的,可是沒想到這位宰相大人居然很平靜地讓永寧收拾行李,由房遺愛送回家,然後便拂袖而去。剩下永寧和房遺愛、高陽公主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究竟會怎麼處置此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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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是大笑着進了立政殿的,近來長孫皇后少見皇帝這麼好的興致。見皇帝高興,連忙問道:“陛下何事如此開心?”
李世民很興奮地把下午的事情說給了皇后聽,說完後交待道:“朕知道皇后近來在爲稚奴的王妃人選發愁。如今看來,此事倒可緩辦,朕要好好想想,房玄齡家的千金……嗯,不錯,不錯……”
皇后的眼神一黯,猶豫着說道:“稚奴從小仁弱,固執任性起來又是個不聽勸的,臣妾倒是想着給他找個年紀大些的,也好有個管束……這房家的千金聽起來,也是個愛玩的,要是兩個人整日裡玩在了一處,怕是不好吧……”
李世民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嘆着氣說道:“就如你所說,稚奴自小仁弱,這兩年朕也沒少爲這操心,可是今日看來,這房家千金……倒是個有能爲的,若是這門婚事成了,稚奴,日後怕是也不用我們操心了……這姑娘,這姑娘不簡單呀!”
皇后看着皇帝似乎心意已定。倒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將手中那撂閨秀名單攢得緊緊的,最上面那張,赫然是她的孃家侄女——長孫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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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心裡壓着事,半點不敢耽擱地收拾隨身物品,跟房玄齡幾乎是前後腳到的房府。一到家,就見管家房德站在門前迎候,說是大人在書房等她。
房遺愛和高陽公主有心無力地安慰了永寧兩句,然後一路將她送進了書房。
房玄齡已經換了家常的衣服坐在那裡,看見永寧進來,臉色依舊平靜。只是指了指旁邊讓她坐下半晌無言。
永寧卻一點也沒了平日裡的沉穩,偷眼看着房玄齡,有些層懦地叫了聲:“父親——”
房玄齡長嘆了一聲,並沒有看向永寧,自語般地說道:“貞觀四年,皇后病重,陛下憐惜晉王殿下和晉陽公主,將二人接到了兩儀殿親自教養,待到皇后大安,也只是將晉陽公主送回了立政殿,而晉王殿下從此卻是長住在了兩儀殿……衆人皆言陛下愛重魏王殿下,可是魏王殿下年逾十二,便出宮建府,而晉王殿下今年已經十四了……”
永寧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她一直以爲晉王在魏王搬倒了太子以後,才被李世民看重的,可是從房玄齡的話聽來,晉王……
“永寧,你一向聰慧明達,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房玄齡看着女兒,他是真的拿不準,女兒究竟是看上了晉王這個人,還是看中了晉王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永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道:“爹爹,這哪裡是我想清楚就能解決的?女兒,女兒也不過是順勢而行罷了……日後,成也好,不成也好,怕是都由不得我們做主的……”
房玄齡眯了眯眼,眼神幽暗地說道:“你若是想好了,爲父自然會爲你爭上一爭!近來有傳言,皇后似乎有意從長孫家選一女爲晉王妃……”
永寧挑了挑眉,說道:“長孫家?適齡的怕是隻有那位長孫婧小姐了吧?”
房玄齡點了點頭,說道:“皇后娘娘,唉!若是,若是。嘿!長孫家的千金可不都是皇后娘娘那種明智的人,外戚,哼!外戚!”
永寧一下子明白了房玄齡所說的,願意爲她爭上一爭是什麼意思了。他這是真的不看好太子和魏王了,而且不看好這兩位的還大有人在!他現在已經開始在擔心外戚擅權的問題了,只是不知道長孫家最近做出了什麼事,纔會讓他有此擔心呢?
不過,不管如何,眼前這一關算是平安渡過了,永寧還是忍不住悄悄地鬆了口氣。結果等父女二人從書房裡出來,管家房德才看着二人的臉色過來回稟道:“大人,夫人今日出門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個極狼狽的姑娘,說是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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