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你憑何如此囂張？”
“父王，阿水不是……”
玄奕面露尷尬之色，想要上前辯解，被陸小妹攔了下來，“多謝二王子，只是這件事還是由阿水親自向玄武王解釋爲好。”
陸小妹微笑仰視着高高在上的玄武王，字字鏗鏘：“陛下，您此言差矣。民女雖身懷秘技，行的卻是治病救人之道，起死回生之術，如若按照常禮，這樣的人，稱作妖女確實欠妥，您應該稱作——神醫！”
“哦？”玄武王不屑地輕哼一聲，“你口說無憑，誰知你是害人妖術還是救人醫術？”
陸小妹上前，“民女，願意爲自己證明，民女不是妖女。”
一直沉默的玄宸凝眉發問道：“你如何證明？”
對玄宸的疑問，陸小妹淺笑不言，轉向身旁的玄奕，“二王子，不知和否借佩劍一用？”
“可以。”玄奕解下了腰間的佩劍，遞給了陸小妹，“阿水，你……”
“公子放心，”陸小妹接劍的時候與玄奕錯身，小聲道，“阿水記得與公子的約定，阿水心意未改……”
玄奕一瞬恍然，隨後便聽見了身後寶劍的風聲呼嘯而過，愕然轉身。
除了高臺上沉默獨飲的青龍王，衆人無不倒吸冷氣。那白衣女子霍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劍刺進了端茶水路過的宮女胸口。
利劍沒入，直貫刺穿。
當陸小妹拔出沾染鮮血的利劍時，小宮女已然斷氣倒地。
“啊！？！”
琉璃嚇得臉色慘白，躲在了徐氏懷中，朝中大臣摒氣暗自捏了把汗，就連玄宸玄奕都驚呆愕然，只有祁宇默連眼睛都沒擡，似乎沉醉在女兒紅的芬芳中。
“啊……死，死了……死人了！”掌事太監試探到宮女氣息全無，尖叫後退，指着陸小妹，“妖，妖女殺人了！”
“噓，閉嘴！”
陸小妹伸出一根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小心地抖了娟帕擦拭寶劍上的血痕，“不是要我證明，我有起死回生之力麼？那，就得先殺個人，剛剛我一劍切斷了這宮女的心脈，流血過多心臟衰竭而死……”
“你能醫治？”玄武王臉色肅然，眼中暗黑之色更濃，“如若醫不活，你便是行兇殺人，按照玄武曆法，是要償命的。在場的諸位，便都是見證人！”
“即便是活着，也不盡然是舒心愉悅之事，但阿水還沒活夠，自然不想找死。”陸小妹將利劍交還給玄奕，“多謝公子，原物奉還。”
玄奕接過寶劍，本想伸手去抓女子的手，卻抓了個空，眼看着她一身雪白上前，蹲在了剛死不久的宮女跟前。白衣女子取下腰間的骨笛，置於脣邊，開始吹奏。
骨笛吹出的曲調不同尋常曲牌，加之骨笛原本淒涼的音色，愈發催淚滲人，曲畢，竟還有餘音繞樑不絕之感。
玄奕凝眉注視着女子的舉動，只見她一曲奏畢，伸手憑空抓住了什麼似的，末了將手掌蓋在宮女額頭，看來是用了些力氣。
陸小妹儘量將所有的動作做得比以往都誇張些，畢竟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作秀，尋常只不過兩三下就可完成的事，卻要費些周折方顯玄妙。所以她一面裝着用了好大的力氣，一面對身旁的畫畫使眼色——喂喂，快點扇風！吹香！這麼歷史性的一刻，怎麼能不好好地裝象！
畫畫和黑貓都白了她一眼，互相對視一眼，十分無語。牡丹花水之力運用的時候，自然會出現七色霓虹花樣的紋理光暈，即使沒有香味吹風，尋常人來看已經夠神奇的了……
唏噓聲不絕於耳，許多人眼看着宮女汩汩流血的傷口逐漸癒合，最後猛然睜開了眼睛。
“啊……怎麼回事！？”小宮女懵然起身，看着一地的血跡張皇無措，“這……王，饒命……”
陸小妹拍了拍宮女的肩膀，“對不住啊，拿你試驗了，不過大王非要看嘛！相信大王會補償你的！嗯！記得向大王要補藥的銀子哈！”
畫畫和黑貓白眼，小妹啊，你自己吝嗇貪財不吃虧就好了嘛，唆使人家小姑娘幹嘛啦，搞不好人家飯碗鐵飯碗都會砸得稀巴爛……
玄武殿瞬間如炸了鍋，朝臣無不沸騰，爭先恐後地上前查探宮女情況。這樣的神人出現在玄武，可是天大的好事，好多老臣年紀都不小了，生怕一覺睡着就醒不來了，如果這神人留在身邊……
“大王，這女子能有如此妙法，真是天佑我玄武啊！”
“是啊，真乃起死回生的神醫！”
“對對，當初神醫尚老都不及！”
“若是這女子在大王身側，大王必然如虎添翼！”
“對對……”
……
分明達到了預想的效果，但是又從那些阿諛巴結的臣子口中聽到了爺爺，陸小妹卻覺得心裡有些酸，爲了隱藏身份卻不能替爺爺正聲……
她要忍……
“果然神奇！”玄武王頷首，“好！本王賜你無罪！如你起誓，無逆謀叛亂之心，本王便連同常福作亂的罪責也一齊免了！”
陸小妹直視玄武王，勾起脣角，“大王聖明，阿水雖然鄉野愚婦，卻也知道君輕民貴的道理，自然不會做有害百姓之事。”
玄武王眯起矍鑠的眼，打量着雪緞白裙的女子，不由地感嘆，這張臉，的確出衆。玄武王疑心頗重，自從這女子入門，他便餘光打量着青龍王。青龍王竟然連一眼都沒正眼看那女子……想來八成是認識的……這樣不奇怪，畢竟祁宇默曾在青州，見多識廣……
玄武王心中竊喜，這祁宇默並不是貪圖美色之徒，年紀雖輕，卻沉穩持重，識時務大體，日後琉璃嫁去，即使沒有男女之情，祁宇默礙於兩國關係，也是不會虧待了的。
“霍氏女子救活常福百姓無數，對我玄武有功！來人啊！”玄武王揮袖，“賜霍水神醫名號，從此在我玄武，‘神醫’之稱，只有霍姑娘可一人獨享！來，請霍姑娘上座！”
陸小妹拱手掩飾去了脣邊的冷笑，“謝大王。”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大王得霍神醫，實乃玄武之福！”
……
紛紛道賀聲中，琉璃的臉越來越綠——今兒個是她的訂婚宴！怎麼沒有人關心她這個主人全都巴結那個妖女去了！？誰知道她是不是動了什麼邪門歪道蠱惑了他人？弄不好起死回生都是她的障眼法！那宮女太監也是被她收買了的！
琉璃嘟着嘴拉了拉徐氏的手，小聲毒怨道：“母后，今兒可是琉璃的大喜之日，父王怎容一個妖女胡鬧……”
徐氏拍了拍愛女的手，“琉璃莫擔心，等一會兒臺下那污穢血跡清理好了，你一舞，任她是誰都趕不上你一根小指頭……”
……
陸小妹聽着畫畫同她耳語，徐氏和琉璃私語一字不差落入耳中，冷笑兩聲，將第一盞女兒紅孝敬了黎叔，第二盞女兒紅遞給了畫畫。腰間的骨笛不答應了，打滾討酒喝。
“等不了多久的，忍一忍，”陸小妹戳了戳骨笛孔冒出來的泡泡，“剛剛只是開胃菜，大餐馬上就來……打起精神來，事成之後，日日讓你用女兒紅泡澡都行！”
絲竹聲再次響起。經過將才一番奇遇，朝臣們都還處於興奮狀態，互相討論將才所見，彼此確信纔可信以爲真似的……
陸小妹舉着空酒杯做着喝酒的樣子，飲了兩杯，隨即起身，託辭有些上頭，想去後花園走走，玄武王允了。
琉璃巴不得她早些離開，趁機起身對衆人道：“各位卿家，本公主今日大喜，諸位能來，實乃琉璃之幸，琉璃願以一舞來表達感激之情……”
多待一刻都覺得是煎熬，陸小妹趁亂躲過了衆人，離開了喧囂矚目之所。先讓琉璃蹦躂一會兒，她若是變聰明瞭，自己也會給她留條活路，如果她還是一如當年……陸小妹嘿嘿冷笑，那琉璃，就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了！
錯身而過的傳菜宮女無意間瞥見了擦肩而過的女子臉龐。那是怎樣一張臉，絕世容顏上浮現的是猶如煉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的淒厲神色，只消一眼，就心頭生涼……
畫畫和黎叔都去忙正事，她也不能閒着。
月影綽約，小橋流水。陸小妹靜靜立在小石橋上，看着水面上一抹男子倒影，逐漸向自己靠近。
影子終於立在了自己影子身後。
陸小妹深吸一口氣，擺出來個最嫵媚的笑容，回眸轉身，然後呆住，笑靨僵在臉上——
靠，怎麼是祁宇默？！
祁宇默勾起脣角，上前一步將女子逼到石橋邊，“你在等玄奕？可惜了，他被白玉纏住了，怕是一時半刻找不來的……”
“呃……那，就不打擾你賞月……我先告辭了……”
陸小妹剛要轉身，便被男子伸手抵住了身後的石欄，左右都被他的胳膊攔住了去路。陸小妹滿頭黑線，嚥了嚥唾沫，覺得眼前背對着月光的男子看不清楚神情，只見黑色的影子壓下來，甚是有壓迫感……
壁咚？
……不對，這是改良版的橋咚？
陸小妹伸手抵住了男子，扭頭冷笑道：“青龍王何必在這裡耽誤時間？您的未婚妻現在可是在翩翩起舞呢！據說玄武國的琉璃長公主舞技一流，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得一見的，何必與我浪費時間……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