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九的我們,在摸爬滾打的滿身傷痕中,開始學會了與生活妥協,沒有了當初昂揚的鬥志,滿腔的熱血,無畏的勇氣,被生活打磨的圓潤光滑的我們,只剩眼前的苟且與一地的雞毛,我們恐懼着未來,懊悔着過去,迷惘着現在。有人說,二十八九的我們比三十八九的人更感到焦慮,他們的人生已經定型,而我們還抱有一線希望,苟延殘喘地幻想創造出更多的可能。
已經是第三天了,每天早上四點醒來。上網百度才知道,早醒也屬於失眠範疇。我是有多標新立異,連失眠都和別人與衆不同。
沉重的抑鬱感壓得我喘不過氣。越來越不想動,也越來越不想說話了。
“現在的二胎政策對女性不太友好啊!”人事部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尤其是對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如果你還單身呢,公司怕你結婚了休婚假;你已婚呢,公司又怕你休產假;你生了一胎呢,公司還忌憚你準備生二胎。”
“對,恨不得你生了二胎再來找工作!”
“大錯特錯,生了二胎,他們還怕你花太多的精力在家庭上,根本無心工作。所以,我聽說,外面很多小私企的老闆對人事規定,能不招女性就不招女性。”
“我們女性招誰惹誰了/幸好,我已經過了這個階段,太可怕了。”
“誰說不是呢?女性在職場上就沒有和男性平等過。”
稿子第三稿改完後,陳總告知我這篇稿不用寫了。
家屬鬧了幾天,工廠那邊態度囂張,把死者的親屬一頓暴打,然後警察來了,以妨礙他人正常營業爲由,把被打的親屬抓了起來。
家屬走投無路,跑去市**門口靜坐,力求討個說法。
“那個工廠什麼來頭,天皇老子嗎?”我咬牙切齒地說。
“村裡的‘地頭蛇’,牛逼着呢?”笑笑盯着我,“我看你這幾天無精打采的,怎麼啦,失戀了?”
渾身無力,沒有心思和她開玩笑。
“‘檸檬酸’了?穩住,姐作爲過來人,這麼多年不知道種了多少棵檸檬樹。”
咳咳,那我們倆是不是該高歌一曲《lemon tree》。
下班後,對着曲譜繼續練《水邊的阿迪麗娜》,還是心煩意亂不在狀態。曲子的結局是幸運的國王最後和美麗的少女在一起,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我彈的是什麼,孟姜女哭長城?
拿起電話,打給曉雯。
“你的心態一向很好,也不喜歡和別人比較,沒想到她對你的影響這麼大。”曉雯一邊拿我開涮,一邊掌控着方向盤,作爲老司機,我一點也不擔心她的車技。
“有些事情發生在別人身邊和發生在你身邊是兩碼事。”我兩腿蜷縮在副駕駛位上,把這幾天憋在心裡的話對着曉雯一吐爲快,“你說這些年我折騰個什麼勁啊,一個人背井離鄉,孤立無援,在這個與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城市奮鬥了六年,依然被含着金鑰匙出身的實習生秒殺,秒的渣都不剩。這本就是一場沒有終點的接力賽,我卻當成百米衝刺。簡直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大概是一把年紀了,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再怎麼撲騰也改變不了什麼。”我搖下車窗,大口呼吸室外的新鮮空氣。
好像隨着年齡的增長,我們漸漸意識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範圍在慢慢萎縮。
就像何超然武大畢業後去了我們學校任職,我們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寬廣,那是此生都不太可能越過的山和大海。
轉念一想,到了我這個年紀,不可能的事情還少嗎?不可能進入世界一流的名企上班;不可能嫁給家財萬貫的富家子弟:不可能成爲熾手可熱的電影明星。
“你哪有孤立無援,我不是‘援’?還一把年紀,那我是什麼,老弱病殘?”曉雯如果沒有在開車,她肯定一腳踹過來了。
“還是你的人生得意,兩套房,一套自住,一套出租,收入穩定,時間自由。你看你,從頭到尾,從裡到外,散發的光環都讓我望塵莫及。”馬路兩邊快速倒退的樹木,一時間迷亂了我的眼。
“我頂你個肺啊!”曉雯的白眼快翻上天了,“你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
“呵呵,可笑,我一事無成,一文不值,一敗塗地,有什麼好羨慕的?”
“你年輕漂亮,能寫會道,文筆流暢,大報社的記者,工作穩定,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我呢,我那是成績不好,才走藝考生這條路。開琴行是時間自由,但是沒有固定的休息時間啊,說白了就是無業。還有,我離過婚,帶一拖油瓶。你說咱兩誰更有閃光點?”
“你!”我斬釘截鐵地說。
“······”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到達大梅沙,正好可以看到西邊的日落。
我從包裡拿出一罐啤酒,咕嚕咕嚕猛喝了一大口。
曉雯看着我,臉色鐵青。“哎哎,不帶你這樣的,你居然帶酒了,還不告訴我,你一個人喝啊,讓我情何以堪?”
“失策失策,忘記你要開車,下次好好補上?”
“忘恩負義。”
“啊—”洶涌的海浪淹沒了我的聲音。
“試試。”我脫掉鞋子,衝着曉雯喊,“把所有的不愉快都丟到大海餵魚吧。”
“啊—”別看曉雯這麼瘦弱,聲音卻很有穿透力。
不管周圍的人的眼光,我們只管發泄心中的不愉快。
旁邊有一個小屁孩光着上身轉着圈圈學着我們叫個不停。滑稽的模樣太好玩,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年輕的夫婦在一旁也沒閒着,雙手叉腰地看熱鬧。
不知道明天大梅沙的魚兒會不會撐到翻肚皮。
夜很深了,我和曉雯眼皮打架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I guess it comes down to a simple choice: get busy living or get busy dying。電影裡放到這個片段。
“我喜歡這句,有的人忙着生,有的人忙着死。”《肖申克的救贖》已經看了不下十遍,但每次看完都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有些鳥兒是籠子關不住的,因爲他們的羽毛太靚麗。這句也很好。”
我伸出右手,曉雯默契地舉手擊掌。
“你爲什麼會早醒?”曉雯擔憂地看着我。
“可能我晚上定點休息的生物鐘太頑固了,防線太強,失眠君只能從早醒突破。”這段時間的早醒,害得我白天萎靡不振,我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模樣一笑而過,“多大個事,你看老天爺多照顧我,幸好不是晚上失眠,五臟六腑尚且還能正常運作。”
希望是一件好事,也許是最好的一件事,這是整部電影的精華。是啊,每個人,都要懂得自我救贖。只要心懷希望,就會永遠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