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明溯又被一幫官二代前呼後擁着出去吟詩飲酒,地點當然是在自家的胡商客棧了。
自打明溯想出個最低消費的招兒之後,這幫惡少靈機一現,亦是找了個吃霸王飯的由頭。於是,胡商客棧二樓最大的那個包廂,每天都成了衆人集聚的場所。
當然了,都是一幫(利益)可交的朋友,明溯還不至於小氣得連點酒菜都要aa制,所以這裡也就成了諸人打發無聊時光的星巴克,以及吹牛把妹的天堂。
一提起當今帝都最流行的東西,這些惡少就一個個滿眼發光。這不,明溯將燒酒與葡萄酒混雜了起來,再打進去一個雞蛋,便調和成爲簡單的雞尾酒。說起來,經過明溯的巧手這麼一折騰,這酒頓時換成了一股鵝黃的顏色,端在手中還有一種辛辣刺鼻的別樣味道。
如此有氛圍的新品種,當然諸人都不會錯過的了,也不待明溯分配,便一個個哄搶了過去,細細品嚐了起來。
喝吧喝吧,喝習慣了你們就知道家中那些清濁酒盡皆如同涮鍋水了,到時候,嘿嘿……老子只要一離開洛陽,再沒了冤大頭,倒要看看誰還捨不得掏腰包,這就叫試用試嘗銷售法。望着那些爭先恐後、揪扯不休的惡少,明溯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
“侯爺爲何發笑?”任何時候,曹操都要顯得比其他人冷靜。
不過也難怪他會如此冷靜,沒辦法啊,都是被明溯逼的。自從那天眼睜睜地看着袁紹丟臉,曹操一見到明溯笑心中便是一陣惡寒。虧得自己之前還以爲這小子除了武勇之外也就是一些小滑頭,沒想到還能布出這麼大的一個局來。當然了,這個局卻是袁紹自願鑽了進去,後來也是他自己的美人、自家兄弟爭搶着把蓋子揭開的,從表面上看,明溯似乎只是充當了一回護花使者,其餘甚麼都沒做。
爲甚麼是似乎呢?似乎的意思就是有可能明溯事先就安排好了這一切,也有可能是無意中闖進了這場風波。反正不管怎麼樣,明溯在這場風波中的主線作用卻是誰都無法否認的。當然了。明溯自己也是承認的。用他的話說:我這也是看到本初兄相思之苦,一時心中不忍,倒也沒想到最後竟然被公路那小子給捅破了。
明溯越是表現得若無其事,曹操心中對他就越是提防。這小子太厲害了,自己總得注意點,千萬不要辛辛苦苦積累了半世清名,最終還沒展開心中抱負,不僅被人玩了,還要誠心誠意地說聲謝謝——就像那袁術一般。
“難道小曹同志覺得此情此景,其樂融融,我不應該笑,而應該哭?”見曹操發問,明溯倒也沒有掩飾面上的笑容,只是意味深長地言了一句:“那麼多老參都送出去了,這點酒錢我還是承擔得起得。只要弟兄們想喝,胡商客棧隨時供應。”
但不保證一直免費!明溯心中暗暗地補充了一句。若是這些調和出來的雞尾酒日後不賣出半根百年老參的價格,那自己豈不是做了一回虧本的買賣?
曹操仔細地回想了一番明溯今日的舉動,似乎並沒有準備整蠱誰的打算,至少目前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那該死的笑容,委實讓人心中不安。
正在曹操準備進一步試探之時,那大堂負責人,也就是兩把破菜刀賣出五十金的那個廚師,匆匆忙忙地奔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言道:“大掌櫃的,聖上召你入宮陪同用膳。”
大掌櫃的是明溯在這裡的身份,在商言商,既然開店做生意,自己自然不能隨意地將侯爺的封號掛在嘴邊,也免得閒人說自己強買強賣。
儘管心中詫異,這劉宏請自己吃飯爲啥成了自傢伙計通知,不過明溯腳下卻不遲疑,團團告了聲罪,吩咐今天的賬掛在自己名下之後,便趕了出去。
這個時候沒有電話,劉宏自然不可能打個電話到客棧中邀請明溯,所以明溯一出門,便見到那個熟識的小黃門正候在外面。
其實,這小黃門本來倒也想嘮叨明溯兩樽酒兒的,可是差事要緊,便死死地抑制住了腹中的饞蟲,立於門外沒敢進去。見明溯出來,小黃門便上前將劉宏的口諭傳了一遍,然後才小聲地嘀咕了一聲這裡的酒氣比宮中的要香。
這話倒是提醒了明溯。想了想,明溯便回身吩咐那大堂掌櫃準備兩皮囊燒酒送了過來。
見那小黃門忙不迭地拔了塞子就往口中送,明溯卻是啞然失笑,輕輕地提醒道:“這一皮囊你帶回去與諸位兄弟品用。且留下一皮囊,我還要去拍拍聖上的馬屁呢。”
“那是那是。”小黃門諂媚地點了幾下頭,將那開過的皮囊懸在腰間,仔細用外衣蓋了,自己則是肅穆地捧着另外一隻,昂首挺胸在前面帶路。
不得不說,劉宏考慮事情還是極爲周到的,特地選了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過來傳旨,這就暗示了明溯他的隨和了。這個小黃門與明溯關係的確甚爲熟捻,去年佈置新房時就是他出來主持,此前明溯幾次遞帖兒,也是找他送進去的,當然了,帶過來的老山參也不可能就唯獨缺了他那一份的。
很奇怪的是,劉宏召見明溯陪同用膳的地方卻不在慣常君臣同樂的卻非殿,而是那花團緊簇的翠花樓。
此時,翠花樓中早已擺上了五張案板,居中的自然是劉宏自己,左右兩側首位則是張讓、趙忠二人,郭勝因爲受寵程度略遜,便被安排在了張讓下首,至於明溯進去之後,輪番行完禮,自然也只能往那趙忠下首的空位過去了。
也不知道張讓打的甚麼心思,或者是爲了照拂先前明溯孝敬的那十萬金吧,此時見明溯低頭往對面退了過去,便熱情相邀道:“阿明且坐到咱家這邊來吧。”說話間,便準備讓郭勝騰位置。郭勝早已視明溯如子侄,自然不可能有甚麼想法。
聞言,趙忠頓時不樂意了,便忿忿地嚷道:“你都熟悉得直接稱呼仁義侯阿明瞭,還不讓我們稍許親近親近撒?”
這兩人爭了起來,明溯倒是爲難了,便怔在原地,一步也不敢隨意挪動。上面劉宏卻是覺得甚爲有趣,便出聲裁決道:“阿父阿母二人莫要爭執,今天是我……朕爲主,衆卿爲客,所以還是客隨主便的好。”
這劉宏也是與張讓、趙忠太親近了,差點便隨口說了聲我出來。可能是礙於明溯這個外人在場,所以便中途改回了口。
見劉宏都發話了,諸人也不再糾結,便還按照之前的安排依次就坐了下來。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劉宏與明溯還是恭恭謹謹地按照祖宗遺留下來的姿勢跪坐了下去,至於那明溯發明出來的盤膝坐法,倒是被那張讓等三人毫不客氣地給學了過去。
諸人落座之後,一隊隊的宮女絡繹不絕地行了上來,從主案開始,擺滿了酒水菜餚。
最讓明溯氣憤的是,或許是遺傳了祖先吃伏羊的習慣,宮中也是全年食用羊肉,此時的案上滿滿的幾大瓦罐肉食羹湯,更是全部由羔羊所制。聞着那股刺鼻的羶味,明溯頓時欲哭無淚:我說劉宏啊,你請我過來吃飯,也不先打聽打聽我的飲食習慣,哪怕是找點胡纓混雜進去去去味道也好啊。
不過,陪皇帝吃飯是一件極爲無奈的事情,儘管明溯一聞就全然沒了食慾,卻只能強自忍耐住嘔吐的想法,苦笑着對劉宏進言道:“聞說聖上相邀,微臣心中惶恐,也來不及備些禮物,只得帶了些土製的燒酒過來。”
“燒酒……那又是甚麼東西?”劉宏身爲九五之尊,平常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之類的新奇玩意也見過不少,就是沒聽說過這個燒酒。
張讓、郭勝二人早就享用過了明溯孝敬的燒酒滋味,聞言,便搶着回稟道:“此酒乃是仁義侯親手所制,據說是用火燎之法熏製而成,勁道遠遠要比尋常酒水過癮。”
這二人既然能夠點破燒酒的來歷,那自然是品嚐過了。聞言,趙忠便陰測測地一笑道:“想不到老奴今日倒是託了聖上的福氣,才能品嚐到仁義侯所制的美酒。”說着,也不客氣,直接抓過那小黃門奉了上來的皮囊,便先往自己酒樽中斟去。
見狀,明溯忙小聲地言道:“侯爺莫怪,小的也是一時疏忽,纔沒有送往府上,回頭定然補上十皮囊。”
“阿明甚爲懂事……不過十皮囊是不是少了一些?”趙忠手中微微一頓,卻也是低聲地回了一句。雖然口氣依然有些不滿,稱呼中卻直接沿用了張讓的習慣,顯然是對明溯還是有些滿意的。
“侯爺酒量如此之大,至少三十皮囊!”明溯緊忙承諾道。
見明溯如此識相,那趙忠端起酒樽直接一飲而盡後,方纔滿意地點了點頭,放下皮囊,對那正莫名其妙的劉宏正色言道:“聖上龍體尊貴,儘管仁義侯不是外人,但這宮外流傳進來的酒水總得有個人試食一番吧。”
試食是宮廷傳統,目的是預防有人下毒謀害皇帝。趙忠輕飄飄的一句話,既將自己搶在劉宏前面先斟酒的過錯掩蓋得乾乾淨淨,又順帶表達了一番忠心。
不愧是被劉宏稱之爲阿母的人物!此言一出,不僅是那劉宏大加勉勵,就連明溯心中,亦是暗暗對這老狐狸的機智欽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