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望着面前寸許距離的緋紅面龐,再看看旁邊一張鐵青的老臉,明溯心中十分委屈。明明自己甚麼都還沒做,可這父女二人卻都是一副防狼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這算個甚麼事兒?
進了堂中,劉陶猶自憤憤不平地嚷道:“我說明溯小子,先前老夫要將巧兒許配於你,可你卻是推三阻四,爲何今天又想來佔巧兒的便宜?”
“父親大人……”劉陶這話說得沒遮沒擋的,頓時將旁邊侍立的劉巧兒給臊得滿面通紅,小腳狠狠地跺了一下地面之後,卻是不敢再說甚麼,緊忙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明溯無辜地望着那婀娜的身姿,吶吶地言道:“我說老匹夫,你可不能隨意地誣陷我。雖然巧兒這身材,咂砸……也是長得越來越水靈了,可畢竟是我兄弟未過門的媳婦。這俗話說,兄弟之妻不可欺,何況還是你老匹夫的掌上明珠,我又怎麼敢隨意地來擼虎鬚呢。”
本來明溯還想尊重一番劉陶的,不想他還進來便被劈頭劈腦給數落了一番,當下心中惱怒,便一口一個老匹夫回嘴了起來。反正這兩人也是屬於那種熟得不能再熟的自家人,當初連搶親的事情都能商量着做下了,自然沒人會在乎這種小小的細節。
“你甚麼不敢做?”聞言,劉陶頓時氣急:“你小子色膽包天,不消說老夫的女兒,就是連那當今聖……”說到這裡,劉陶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衝了忌諱,便緊忙嘎地一下住了口,卻還是忿忿地拿那眼神瞥着明溯。
“我知道老匹夫你不相信我,”明溯苦笑一聲,言道:“可是,我的確甚麼都沒做,更沒有去觸犯天威。”
“得了得了,這話你留着去與聖上分辨……老夫年歲大了,精力有限,也只能自掃門前雪,操心操心自家閨女了。”劉陶不耐地擺擺手,卻是轉了個話題:“長公主出宮一事,知道的人甚少,你確定那王匡就是衝着她去的?”
明溯本來就是來和劉陶商討此事的,所以也只能實話實說,將當時的情況好生地介紹了一番,最後斷然言道:“對方肯定是衝着我去的。”
聞言,劉陶也是甚爲奇怪,畢竟明溯在洛陽的情況他都很清楚,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那封諝、徐奉二人結下冤仇,所以此事定然另有隱情。不過,到底是官場滾久了的老油子,儘管已經弄清楚了表面上的狀況,那劉陶卻是眼睛一轉,認真地吩咐道:“此事你與老夫說過就行,其他人都不必再提。”
“爲甚麼?”明溯不禁有些疑惑,都是擺在檯面上的事情,有甚麼不能說的?
“因爲,你沒辦法弄清楚真相……”劉陶老神道道地伸出一根手指向上點了點:“而那個人能!”
我勒了個去,這不是赤果果地去利用劉宏麼,虧他還把你當做肱骨之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撒!明溯暗暗地爲劉宏抱了一把不平,卻也是從諫如流,接受了劉陶的建議,畢竟除了借勢之外,自己也確實沒有其他辦法能弄清楚那二人動了如此大的排場來追殺自己的真正緣故所在。
一天不揪出背後的勢力出來,自己就要擔驚受怕一天。對方能夠動用了宮中的關係,說服封諝二人冒着觸惱劉宏的危險,私調兵馬,足以說明這個勢力已經龐大到了超出自己想象的地步。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曹操不大可能,因爲他沒這麼大的能耐。
老袁家自己已經親自去試探一回了,袁術那個草包的神情是絕對作不了僞的,也可以排除掉這一方。
至於那張邈,更是不可能,因爲他手下要人有人,要兵有兵,沒必要藉助其他的人力量,何況張邈一向自詡清流,與宮中宦官就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現在最有嫌疑的就是兩個勢力,一是青徐一帶的地方勢力,因爲自己佔據了桃花島,又縱容屬下在北海國好生鬧了一回,爲了排斥自己這個殺出來的外來戶,他們有可能會求得封諝二人出現協調,聯合起來對付自己;除此之外,便只剩下河東衛家了,雖然衛家世襲罔替的侯爺身份被拿掉了,可長期經商積累下來的財富一定不會少到哪裡去,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說不準這衛家爲了除去自己,不惜重金賄得封諝二人出面……嗯,這個最有可能性。
明溯將心中的疑惑與劉陶分析了一遍,劉陶卻是反手一掌拍在他頭上,恨恨地言道:“本來還以爲你長進不少呢,不曾想,到現在還懵懵懂懂……你以爲聖上是傻蛋,就算聖上是傻蛋,他身邊張讓等人也是些奸似鬼的角色,這些事情哪裡會想不到?所以,不用去問,也知道這幾個可能性早已被排除掉了。”
太佩服了,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明溯張大了嘴巴,雙眼直冒星星地望着劉陶。
“不用這麼崇拜老夫,老夫也就是比你多活了幾年,見多識廣而已。”難得看到明溯如此崇敬的目光,一時之間,劉陶心中也不由地有些飄飄然了。
“不是這個,”明溯景仰之色不改,卻是狠命地往下嚥了口唾沫,方纔艱難地言道:“我是佩服……在這帝都之中,竟然還有人膽敢當衆說聖上是傻蛋。”
“還不是被你個笨小子給氣昏了頭!”聞言,劉陶頓時面色大變,緊忙奔到門邊緊張兮兮地張望了一番。
明溯卻是老神道道地端坐如故,等劉陶返回方纔淡淡地言道:“現在才知道怕了?”話未說完,頭上便又捱了狠狠的一計巴掌。
……
這幾天,洛陽城中謠言漫天飛舞。
據說那袁氏父子坐在家中閒聊。
袁逢爲了誇張自己的能力:“我昨晚抱着侍妾,整着整着,伸手一摸,哇塞,溼漉漉的一片。”
袁術卻是極爲不屑:“這有甚麼撒……昨晚我才爬了上去,還沒整呢,就摸了一手的溫潤,整個被窩都浸透了。”
二人齊齊回頭去看袁紹,袁紹卻是漫不經心地言道:“你們這個都不算甚麼。昨晚我都沒回房間,劉氏就已經是欲生欲死,銷魂蝕骨,那叫聲隔了兩進院子都能聽到。”
二人齊聲問道:“爲甚麼?”
“因爲我那新納的美人已經代勞了!”袁紹回了一句,便目無表情地顧自出去了。
當然了,這個段子算是比較文的了,據說還更猛的段子,此時劉陶早已忘卻了斯文,與那明溯沒大沒小地笑成了一堆。
這一段極爲簡單。
據說有一日夜間,袁紹才整了幾下,便不由地埋怨道:“太鬆了。”
聞言,那劉氏頓時勃然大怒道:“那美人都說我緊,怎麼偏偏到了你這兒,老孃就鬆了呢?!”
劉陶活靈活現地描述了好幾個帝都流傳最甚的段子,然後總結陳詞道:“無非都是瞎扯****蛋惹出的是非。”
扯****蛋是這兩天才流行起來的新詞,其風靡程度甚至於遠遠超過了去年流行詞“勾引二嫂”。
其實,勾引二嫂的典故同樣出自於老袁家。
據說袁紹他老孃去世的時候,袁成還在世。
哭吊時,袁逢便起了心思,口口聲聲“二嫂你怎麼如此年輕就撒手西去了啊”。
結果,袁成就奇怪了,明明自己是老大,怎麼自己的侍妾到了二弟口中就成了二嫂了?
袁逢腦子轉得飛快,見袁成詢問,便解釋道:“嫂子並未大哥第一個納的妻室,爲免衝煞,所以不能稱之爲大嫂,只能如此稱呼了。”
於是,整個老袁家送葬袁成的侍妾時,包括老三袁隗在內,哭的喊的就全成了“二嫂”了。
如此一來,袁紹就名正言順地成了袁逢的親生兒子了。
不得不說,老袁家的故事還挺多的,三傳兩傳,甚至連那久居宮中不問市井閒事的劉宏興奮的時候,都能隨口講上幾段。
像張讓這些宮內常侍的職責就是博取劉宏的歡心撒,既然劉宏對這些事情有興致,那很好嘛,趕緊派人出去抄了回來。當然了,天長地久總有窮盡的時候,畢竟段子就那麼幾個,總不能天天炒冷飯吧。
於是張讓、趙忠二人一合計,便索性召集了幾個小黃門,關在翠花樓中,每日裡絞盡腦汁,重新編排了若干個有趣兒的段子出來,以博劉宏一笑。
所以,傳到現在,反而絕大多數關於老袁家的段子都是宮中流傳出來的,知道了這個情況之後,那袁逢、袁隗更是連噴了幾大口熱血,從此朝堂之上,就徹底失去了二人的蹤影,倒也讓劉宏耳根清淨了好些日子。
要說宮中最開心的是誰?答案既不是劉宏,更是那些成日裡忙的屁顛屁顛編造的常侍黃門,而是被宿衛強制押解了回京的劉瑩。
隨着段子的流行,千里走單騎、護美入袁府的明溯自然也就浮出了水面。本來,劉瑩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得知明溯的消息了,畢竟自己一時衝動,做下了如此有損皇家尊嚴的事情,那皇兄劉宏即便是不拿自己怎麼樣,至少也不會輕饒了明溯的。
想想那個壞壞的少年將要因爲自己的任性而受到無妄之災,劉瑩心中便格外的難受,所以前一段時間一鬱悶就直接衝到大牢去找了幾回封諝二人的晦氣。
得知明溯“癡情”地一路追到了洛陽,劉瑩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突然成了花癡一般:如果他向皇兄求親,本公主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哎呀,羞死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