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賴上了不是,大不了從此以後聲名掃地,難道我便怕了你不成?見那許靖開口便以死相逼,明溯頓時也惱了,便把心一橫,回身隨便拉過來一張胡凳,往上面一坐,大喇喇地言道:“徒兒,磕頭吧。”
此言一出,頓時一屋子的人盡數鬧騰了起來。
明溯也不去管他們,自顧自地言道:“這可是你情我願,在座的諸人都可以作證——你想好了再磕。”
那許靖卻是毫不猶豫,甩了衣襟,頓地一個大禮便撲倒在地,口中恭謹地言道:“聖人言,達者爲師,還請師父教吾那賺錢的法兒。”
此時,明溯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狀況,他還以爲那許靖耍無賴,欲要訛詐他的錢銀,便大方地將那胡娘打包好的賞銀往身前地上一頓,言道:“今日就這麼多了,再想要,更多的小爺我也拿不出來。要殺要剮,你劃個道吧。”
那許靖卻是不肯撿起地上的包兒,也不起來,就那麼拜在地上繼續言道:“師父賞的錢銀總有花完的一天,還請教吾長久之計。”
我勒了個去,認錯了人還得被訛上一輩子,明溯越想越是窩火,便狠狠地言道:“想賺錢是吧?這好辦,從今日開始你就跟我後面學吧!”說完,也不管那地上的許靖,轉身到那“說書檯”前,提起那“驚堂木”,啪地一聲又砸了下去,慷慨激昂地言道:“今日小爺有喜,收了這麼大來頭的一個弟子,你等還不快給喜錢,惹得小爺一個不開心,明日誰再想來聽書,全部拿大棒趕了出去!”
那面前諸人面面相覷,片刻,“說書檯”上又是高高一座小山隆起。
“今日給了賞錢、喜錢的一會還請留個名帖下來,明日裡樓上雅間就坐。”既然收了錢了,明溯也不客氣,將那蒲扇一搖,手指外面言道:“今日我師徒還有要事敘述,就不留諸位了……胡娘,關門打烊!”
那些人過來拜見許靖,本就全部準備了名帖,此時見明溯趕人,便緊忙一個個將名帖送了上來,大氣不敢吭一聲的就這麼全散掉了。
胡娘將門閂拴上之後,明溯轉頭四顧,見屋中除了那無賴許靖,便全部都是自己的人了,也就不再僞裝,雙手一抱,關節擰得咯吱亂響,猙獰地言道:“或許你沒聽過我的字號,我就是那心狠手辣賽閻王,十大酷刑宰好漢的……”
許靖卻是飛快地接道:“鬼谷關門傳人、襄陽大賢龐德公的侄兒、陳留西山先登軍統領明溯。”
“啊,你怎麼知道……”明溯轉頭一看那許靖手中的紙張,心想壞了,方纔進來時沒有留神,拿那橋玄的薦書敲了一下許靖,這下甚麼都暴露了,當下,不管不顧,惱羞成怒地言道:“你怎麼偷看別人的信件……這是個極其無禮的事情,你侵犯了我的隱私權,知道麼?”
“可這上面明明寫着弟子的名字撒。”許靖十分委屈地言道。至於那些信件、隱私權甚麼的,他是一句都沒聽懂。
“我不是讓那橋玄老兒將我師尊的名號劃掉的麼?”明溯鬱悶地一把搶過那封薦書,飛快地瞄了一眼,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橋玄老兒特太膽兒肥了,竟然只是在字下面劃了兩道,這算個甚麼事兒啊!
其實,那橋玄也是一片好心,生怕許靖不知道明溯的身份,給他一個差評,白白地影響他的前程,所以才趁明溯不留意,做了一番手腳。此時,明溯已是兩眼翻白:這裝梁山好漢的機會沒了,自家的底兒全部泄露出去了,虧得自己先前還這麼橫。
當下,明溯便仰首向天,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聲問道:“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劃個道兒下來吧,我都接着。”
“弟子仰慕鬼谷祖師的名聲已久,今日本以爲拜了個奇人,不想卻是鬼谷祖師的關門傳人,還請師父念弟子一片誠心,就收下吾吧。”那張機卻是賴上了明溯,死活不肯起來。
“你說說,這叫甚麼事兒?”明溯唉聲嘆氣地言道:“我這鬼谷傳人的身份又見不得光,沒辦法收你這個徒兒啊。你也知道,縱橫出,天下驚,我怕自己還沒有大展宏圖,便被那皇帝老兒嫉妒之下直接給砍了。”
“師父放心,祖師爺的事情弟子一個字兒也不會對外泄露口風的……弟子對外便宣稱,拜得是一位說書的奇人,可好?”那許靖卻是幫明溯都想好了後路。
“既然如此,那你且起來吧。”明溯無奈地搖了搖頭。
“弟子遵命。”聞言,許靖便立了起來,揉了揉發麻的膝蓋,問道:“難道方纔師父說書的那一套也是祖師爺傳下的?”
“不是說好了不提的麼!”明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是師父自學成才,弟子說錯話了。”許靖緊忙改口道:“還請師父將那法兒教我。”
這一驚一乍了半日,明溯早就是精神疲憊,便有氣無力地問道:“你想學那說書?”
“正是,還望師父細細解說一番是怎麼讓那些人心甘情願掏錢銀的。”
“哎,這就涉及到你祖師爺傳下的縱橫學了……這就勢,懂不?”
“弟子愚鈍,不懂。”
左右一時也說不清楚,明溯便微微一笑,言道:“我明溯收徒可沒這麼容易,你現在只能算作記名弟子。要入我縱橫學派,你還須證明自己足夠勤奮……”
“弟子不怕苦,請師父明示。”
“我看這樣吧,明日早晨你便開始對那些來人說話,不停地說,直到他們願意掏錢銀時,這勤奮二字你就算基本合格了。”明溯稍稍思忖了一下,便想出個主意來。
那許靖卻是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見那許靖如此識相,明溯便欣慰地言道:“你能在不知我的身份時,便決定拜我爲師,這眼力勁兒也算不錯。不過我縱橫學派諸子百家皆有涉獵,便是你那孫臏、龐涓、蘇秦與張儀四位師伯,也都是學了數十年方能下山一展身手……尤其是你那張儀師伯,因爲這資質和你差不多,更是學到將六十餘歲才略有小成。你可有韌勁?”
明溯這牛皮可就吹得上了天了,那張儀四十八歲纔跟了鬼谷學習,十年之後鬼谷便去世了,哪裡還能學到六十幾?當然,許靖卻是不知道明溯也是個半路出家,只以爲這些都是出自於師門秘籍,當下,心中更是堅信不疑,斷然言道:“師父有所不知,弟子在那汝南,一直鬱郁不得展志,便是驅馬磨糧團團轉的活兒,都是一連幹了十餘年都沒有懈怠。”
原來是個窮怕了的,直奔着“錢”程來的。難怪見了自己一會兒賺那麼多錢銀,便哭着喊着要拜師。當下,明溯也不追問,只是傳了許靖一篇“捭闔”,任由他細細揣摩其中深意。
陪坐了半響,明溯心中不耐,便淡淡地言道:“若是你能夠悟出其中意味,我便正式收你入了門牆;若是一無所得,我便收容你在麾下慢慢地跟在後面學習,也不枉費你我相遇一場。”說完便直接出去與徐庶談事了。
那許靖應了一聲,繼續在那邊思索着。明溯一邊走一邊心中得意地想道:自己那番話說得絕對漂亮,有悟性便做了弟子爲自己效勞,沒悟性便打發到自己哪個地盤管管政事,反正這免費勞動力老子是要定了。
不知不覺,很快便到了晚飯時候,詢問了許靖的意見之後,明溯便留他在客棧中住了下來。其實,這許靖也是吃苦慣了的,那官亭所在佈置自然豪華,可卻沒有這簡陋的地方住得舒心,此時,見這地兒本來就是師父開的,也毫不客氣,便當成了自家,隨便尋了客房,只把兩名隨從遣了回去搬運行囊。
晚飯卻是很豐盛,看得出來,自從上次明溯批評了一通之後,菜式搞得是色香味俱全,只是上酒的時候,明溯卻讓那胡娘去換了清酒上來。那許靖開始還不懂,從胡娘那得到答案之後便立馬噁心得去外面好生嘔吐了一回。
聽得聲音實在驚人,郭貴還想出去探望一番是否連膽汁都嘔出來了,明溯卻是擺了擺手,風輕雲淡地言了一聲:“任誰把雞血泔水當成番國來的葡萄美酒喝了半日,都也是這個反應。”郭貴聞言,頓時面色惶然,連那端上來清酒都是慢慢地聞了一遍,惹得胡娘好一陣妖媚地大笑,半身肥肉都快抖到地上去了。
酒足飯飽之際,明溯趁機關心了一番徒兒堂兄弟的關係,又隨口問了一下那許劭對袁紹、曹操等人的評價。聞言,許靖便恨恨地言道:“那袁紹四世三公,雖是個庶出之子,卻也懂得禮數;然那曹操小兒,不僅沒有備下禮物,反而是帶着下人橫刀直闖吾清河島。”
“那你怎麼說的?”明溯不禁好奇地問道。
“沒錢銀沒點評,都做了好事兒吾還不得餓死!”許靖倒是一門心思鑽在錢眼裡,幸好他還是喜歡靠自己智慧賺錢,沒把心思動在歪門邪道上,若不是如此,恐怕此時明溯先是要後悔引狼入室了。
“那我怎麼聽說你堂弟點評他爲治世之能臣,亂世之英雄,這曹操還仰天大笑數聲才走的?”明溯納悶地問道。
“沒有此事啊。吾那堂弟比吾還好錢銀,怎麼會不收禮物便送出點評!”反正都成了自家人,許靖說話倒也坦然,毫不避諱。
完了,又被老吳同志給忽悠了一回,明溯黯然嘆息一聲。那許靖卻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舊事兒,便稟道:“待那曹操小兒走後,我那堂弟卻是長嘆了一聲,言說此人奸猾無比,膽大妄爲,又兼身世背景複雜,當爲命世之才。”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