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失蹤
127 、失蹤
似是感到氣氛沉悶,翁士博打開電視,正好播放着《動物世界》裡一隻公獅子和孩子打鬧的場景,從不看《動物世界》的翁士博瞪大眼睛第一次付出了注意力,冷不防的,一隻浸泡過陽光的手握住了他的,男孩吃驚的轉頭看向旁邊那隻手的主人——畢良正用熱切的眼神看着他。
“士博——明天——明天。”男人的話就纏繞在明天這兩個字上,一時脫不開身。
翁士博反握住父親的手:“別擔心,會好的。”應該講‘會成功’的吧,但是對於男人來說——‘好‘蘊藏了更多的希翼。
明天——?
一個帶着問號的未知數。
明天——。
畢良不敢想,但是他卻選擇了去做。
是的,他畢良不配擁有家,不配擁有這麼好的一個兒子,是吧?可是,不能因爲不配就否定一個瘸子的默默幻想,也不能阻止那些微弱的抗爭,要知道,他願意爲了幾乎無望的渺茫傾其所有。
因爲,失去過纔會明白應該珍惜什麼,纔會爲了這種珍惜而粉身碎骨。就像飛蛾撲火,在別人眼中是愚蠢,對飛蛾是快樂。
想到明天就會不自然的緊張着,畢良茫然擡眼四下環顧,想給眼睛一個結實的落點,最終和翁士博的眼相遇,父子兩人目光交纏,畢良想給兒子一個堅定有力的笑,笑到嘴邊就只剩飄搖的溫柔。
翁士博明白,法庭和這個家不一樣,它只有冰冷,他也明白,和姥爺對抗會讓男人輸得很慘,可是男人從開始到現在,沒說過一個放棄,也沒有一絲猶豫,這說明了什麼?就算不了解男人的爲人,也該知道,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沒道理不去相信,不去相信男人爲自己爲兒子爲這個家編織的美麗念想,爲了美好的明天——。
吃過晚飯,畢良破天荒的沒去收拾碗筷,桌子上還擺放着柴敏思的碗筷和盛好的米飯。父子兩人面對面坐着,相對無語,電視上的動人畫面對他們也沒吸引力。畢良低着頭,正給翁士博補衣服,自從參加完比賽回來,翁士博的球衣就碎成一團破布了,本來被扔進垃圾桶,畢良撿了回來,還堅持要補補自己穿。對父親這種勤儉持家的好品格,他只有嘆氣無奈的份。燈光無意間鋪陳於畢良側臉的輪廓線上,燈光也由此添了柔色,勾勒出的下巴、臉頰、額頭描繪出朦朧的觸覺。男孩不禁伸出握住畢良的手臂,畢良本能的一縮手,針直扎入肉裡,血大面積的涌出。男孩慌了神,跳下沙發要去拿藥。
“士博!”畢良扯住兒子衣角,淡淡淺笑浮現——這種疼痛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翁士博的心情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而畢良對兒子能這麼關心自己是真心的開心着:“沒事,沒事,小傷。”
血無止息的流淌着,要真是小傷,血怎麼流了這麼多?!翁士博回身,不等畢良的反應,抓住他的手,把受傷的那個指頭放進嘴裡,吮去傷口多餘的髒血。畢良的指頭像是融化在兒子的脣齒間,剛想拔出,翁士博先一步張開嘴,放開畢良,身子漸漸擡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畢良,畢良還沒從震驚中緩過勁兒,脣邊嫣紅,突然大幅度的托住畢良臉頰兩側,照着那張蒼白無色的脣對了上去。
起初只是試探性的輕舔,然後看父親沒有太大的抵抗,翁士博大着膽子把舌頭深入男人的喉嚨,輕颳着內壁。
“你知道自己在作什麼嗎?”畢良的聲音響起,空洞的,遙遠的,寒冷的。
翁士博放開對父親嘴脣的糾纏,正身看去那人,畢良正麻木的看着自己,眼中再沒了剛纔的景象,徒剩悲哀一條。
“我知道。”儘管心疼着這樣的眼這樣的人,但是男孩不想否決自己的真情實感:“我對你——。”話還是隻在一半停下,同時的,他也不想搞突然襲擊,給父親拋一個重磅炸彈:“想確定那天我是不是一時發瘋,我想把這些在明天之前都弄明白。”因爲明天,不管判決成功與否,他們父子的關係已無法更改了。
聽見‘那天’,畢良捲曲了身子,聽見‘明天’,他又把身子挺直回去。這些小動作,他本人沒發覺,翁士博都看在眼裡。
聽了翁士博那些一半謊話一半真心的說辭,畢良才提起勇氣正視兒子靠近的身軀。
“爸爸,你怕我了嗎?”翁士博向畢良緩緩靠攏。
‘爸爸’兩個字如澆灌沙漠的溪水,一下潤澤了許久乾旱的沙石,畢良眼睛爲之一亮,一掃陰靄,突然問道:“士博想知道媽媽是什麼樣嗎?”問得很駭突,但是這問題一定在他心裡儲藏了很久,說不定從第一次相認時男人就想着找機會說出來。
翁士博對男人急速的轉變狠震驚了一下,按照男人恪守倫理道德的性子,以爲男人怎麼都不會原諒他的,他都作好要打一陣子冷戰的準備,說一堆口乾舌燥的好話來哄的。
看來,男孩還是不瞭解自己對這個父親有多重要的緣故,他在畢良心中已經是獨一無二的稀世珍寶了,珍寶的任性和頑皮沒有人會依依不饒,好比被熊貓撓了也不會反手回擊,只能悄悄去打個狂犬育苗吧。
忽然就轉到這個問題上——媽媽?不是很少涉及,而是聽姥爺姥姥唸叨得耳朵都磨出繭子了。有時候,教育總是起到反作用,常常提到的人,他起了厭煩,反而是不提的人讓他有了探索的興趣。估計善良的父親還沒想到那些,他只想令自己多瞭解一個逝者的樣貌,不要忘記——那個給自己生命的人男人深愛的人。說來,他很想知道男人口中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不是想知道被訴說那人,是想知道訴說那人的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口氣來講述——。
見好奇赫然寫於兒子的臉上,畢良也有些寬慰,男人是不會知道兒子真正的想法的,要是知道可不是吃驚那麼簡單,會措辭嚴厲的批評一番吧。
“你媽媽她——。”頓了一下,男人把思緒引回十七年前的某月某日某人身上:“嗯,不愛學生物,她說對小動物過敏,實際是很怕小動物,呵呵——沒想到一向膽大的她也有怕的事啊…….。”
吃驚於父親竟從媽媽的這件事起頭,還以爲會是媽媽的堅強啊溫柔啊聰明啊的事情上說起呢,但是,有意見事他很清楚——對那女人的愛,畢良不比姥姥姥爺少!因爲他柔情的語氣已經泄露了一切。
在這樣一個有點熱,燈光不太亮的夜晚,聽着一個男人清亮的嗓音響徹在耳際,真的會解暑,也能令房間光明很多。
呼——!
呼——!
呼——!
柴敏思吃力的呼吸着,身體動彈不得,腦一刻不停運轉——
這是哪裡?
是家嗎?
真上方的是誰?
怎麼沒有他?
不!不是家!他在的地方纔是家——
怎麼?!怎麼起不來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
不對,他現在不是一個人,對啊,不是一個人。
他已經不需要我了吧?不需要敏思了——
哥哥——
麻醉劑起了作用,柴敏思終於有了睏意,在進手術室之前沉沉睡去。
王小軍歷盡千辛萬苦可算安全的把他們三爺送進手術室了。他從不知道一個人如果執念太深會爲了這個執念而不顧生死,也從不知道竟這麼累人。仰面靠在椅子上,一會曲晨他們就過來,還好,等待的時間比送三爺去醫院要好熬得多。手□□兜,摸到一個手機,拿出來看——是三爺的,剛纔在三爺的逼迫下,打了不下十個電話,現在他都能對那個號碼倒背如流。正思量着,手機突然沒了電,自動關了機,正緊張着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到副堂會打他的電話才安心下來。
最近的三爺總是心神不寧,否則以他那身手,永遠不會和醫院有什麼牽連。隨着當跟班多了,對三爺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瞭解,比如,他的情緒一直都是跟着那人在走,那人開心了,他就一整天也跟着開心,那人不開心了,他**鬱許久。要是掌握了這些,也就掌握了三爺風雲變幻的性格,這麼想想,三爺還是個很單純的人呢。
但是爲什麼那人不出現呢?!爲什麼今天像失蹤了一樣從三爺的世界裡不見了呢?
三爺真的很可憐——他今天斗膽用了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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