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信聽到鐘行儼半夜從楊家挖出東西跑到忠奉伯府的事情時,當即大發雷霆!
“我不是讓你們一把火把楊府徹底的燒了嗎?是誰讓你們擅自做主,非要玩什麼生擒的把戲?簡直就是胡鬧!”
宇文信極少動怒,這也是一隻手能數過來的,護衛面色難堪,湊上前道:“是二爺吩咐的,他聽說方家的人去牢獄探望過楊志遠,便不讓屬下等人放火,讓一直守着,稱一定會有人去找資料,要……要人贓並獲。”
宇文信的拳頭攥的緊緊,眼前因怒火攻心已經模糊的看不清東西。
щшш☢ Tтkan☢ ¢○
在宇文侯府之中,他是宇文侯最小的兒子,也是家中唯一手不能提刀習武之人!
他是庶出,只是一個丫鬟生的,出生時他的生母便過世,只有一個奶孃守着他,磕磕絆絆的長大,卻被告知庶出之子不允習武,他便猛背兵書,悶頭學習。
儘管他的書被多次的燒掉,儘管他的手被多次的踩踏,儘管他在謾罵聲中活了二十年,他仍舊在宇文侯府站住了腳,擔當一個謀士的角色。
可惜!
可惜他屢屢策劃周密的事,屢屢安排妥當無縫的計劃都會被幾位號稱繼承宇文侯將帥之風的兄長給破壞掉。
並非是他們故意的,而是他們要奪功,搶功。
他們瞧不起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庶子,可惜他宇文信也瞧不起這些酒囊飯桶!
宇文信深吸了幾口氣,將內心的怒意徹底的平復下來,這件事雖然被插手,可若是真出了什麼大的問題,他們還是會將過錯賴在自己的身上!
顧不得心底再謾罵,宇文信即刻吩咐身邊的護衛道:“立即召集人去京衙的大獄把楊志遠殺了,再告訴方青垣,將所有楊志遠手書過的文件找人複寫一遍,然後把他手書過的東西全部燒掉,現在就去!”
“是!”
護衛剛要出門,宇文信又喊住了他,“楊懷柳呢?去把楊懷柳找到!”
“護衛曾說鐘行儼帶着一個女子到忠奉伯府,可是不知此女是否就是楊懷柳。”
宇文信怔了下,“那也去找,一定要找到她。”
“要滅口?”護衛請示,宇文信擺擺手指,“不,毫髮無損的給我帶回來……”
護衛一怔,隨即連忙下去辦事,宇文信攥了拳,剛剛護衛稱要滅口楊懷柳時,爲何他的心底明明知道該點頭,卻是又搖了頭?
自嘲一笑,宇文信不願再仔細去想,而是耐心的等待。
方青垣聽得護衛傳達了宇文信的指示,心裡也是煩躁不寧。
宇文侯家左一道命令,右一道命令,都是宇文侯家的兒子,他到底該聽誰的?不聽誰的?
一家子窩裡鬥,最終受責怪的還是他們這些辦事的,方青垣如今也無暇思忖自己跟了宇文侯一系的對錯,只想着要殺掉楊志遠的事。
終歸是同自己有過交情的兄弟,方青垣想到要殺楊志遠,心底還是有些不願下手的。
可是不等他有反駁的功夫,宇文侯府的護衛已經奔去牢獄,準備執行宇文信的令。
方青垣呆坐在椅子上,想着與楊志遠的第一次見面,想着他在慶城縣的點點滴滴,再想着前幾天他去獄中探望時,他的固執不屈,方青垣覺得自己不如他,起碼不如他一身傲骨的清高坦蕩。
可是清高坦蕩有用嗎?
如今不還是要丟了一條命?原本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小家就這樣的破散,誰能捨得?
方青垣承認自己是貪婪的人,貪婪的人才會在被逼迫時感到膽怯和畏懼,膽怯的是丟掉手中已經握緊的權勢地位,畏懼的是丟掉這顆腦袋亦或去過苦牢的窮苦日子。
也正是因爲貪婪,他才能夠在被逼迫時放棄了爲百姓謀福的信念,低下了自認高貴的頭。
用不斷的掠財奪權來彌補心虛和心靈的缺失,也會爲此越發的心胸狹隘和夜不能寐。
這是一種病。
能夠治癒的藥就是死。
所以身陷其中的人寧肯當一輩子這個病人也不去尋求治癒的方法,只能越陷越深,病的越來越重……
方青垣自嘲的一笑,自己還有對楊志遠丟掉性命的懺悔和內疚,如若再過幾年的話,他還有這份心嗎?
就在方青垣滿腹感慨之時,衙役突然衝了進來道:“大人不好了,楊志遠、楊志遠沒了!”
“死、死了?”方青垣驚愕時碰倒了桌上的茶碗,衙役連忙搖頭,“不是,是宇文侯府的人衝過去,卻發現他早已經不在牢房了,現在……失蹤了!”
“什麼?”方青垣嚇的激靈一下子站起來,也顧不得再多想,匆匆忙忙的往牢獄跑去。
空空蕩蕩的牢房,只是地上有一個圓圓的大洞,還有一張紙條,上寫着兩個大字:玩去!
宇文侯府的護衛也知道他們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本來就是要悄聲無息的殺掉此人,張揚起來也不是光彩的事,吩咐人拿走了紙條便準備回去向宇文信回報。
方青垣連忙攔下,“您倒是給句話,這件事該怎麼辦?下官、下官這實在沒了轍啊!”
護衛看了方青垣許久,“你真不知道?”
“下官敢對老天爺發誓!”方青垣的眼睛都快瞪出來。
“容我向宇文公子回稟後再來傳信,不過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縣令大人理應在天亮之前就趕去大理寺投案,罪犯楊志遠逃獄!”
方青垣驚了下,護衛等人便立即退去。
逃獄會面臨京中衛的搜捕……他若依照護衛所說去辦,就等於確鑿了楊志遠是死囚的身份。
“楊志遠啊楊志遠,你就這樣看不慣我的烏紗帽麼?”方青垣口中噓聲嘀咕,而他的腳步也匆匆的趕回京衙,開始寫起了章折準備上報。
楊志遠此時正在一個七拐八繞的衚衕的小屋中。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衚衕,而是被京中譽爲“花街”之地,所謂的花街便是煙花柳巷,衚衕是一圈圍着一圈,多數住的都乃暗娼和賊偷等人。
楊志遠聽着牆外“依依呀呀”的呻吟浪聲恨不得回牢裡去,看向對面坐着的鐘行儼,他實在是提不起感激之心。
“楊主簿,心靜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帶着您來這裡,也是這裡鮮少被官兵搜捕,爲了您的安全着想,絕對沒有它意。”鐘行儼的解釋讓楊志遠咬着牙,“那是猛刀一插,這是折磨人心,外人都稱懷遠大將軍之子是京中的奇葩,思想奇特,行爲奇特,如今我也是徹底的領教了。”
看到楊志遠怨懟的目光,鐘行儼撓了撓頭,“您可別誤會,我可不懂這些東西,我還沒碰過女人。”
楊志遠瞪大雙眼,鐘行儼撇了嘴,“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十歲就被家裡的老東西拽去軍營,那裡別說女人,母豬都沒有!”
“還是奇葩!”
楊志遠的評價讓鐘行儼也懶得解釋,“楊主簿,時至如今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容您多想,我姐夫,也就是忠奉伯已經出面插手這件事,我承認他的真實目的是爲了與宇文侯府對抗,更是樂意抓着他的把柄狠戳幾刀,但這也可能會救了您的命,您說的那份東西,我已經拿到手中,楊懷柳如今也在忠奉伯府裡安身。”
看到楊志遠的臉色震驚無比,鐘行儼笑着道:“不知道還有什麼遺漏的?您從頭到尾再給我講一遍?”
楊志遠張大着嘴始終無法合上。
他在牢獄裡自覺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女兒,本以爲只有一死,可孰料被從牢獄裡挖出來,卻得知女兒已經有安身之地。
那他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看了鐘行儼半晌,楊志遠開口道:“你這是在拿懷柳來威脅我麼?”
“您還有被威脅的價值麼?”鐘行儼的反問讓楊志遠的氣焰略消,可他仍舊冷哼的別過頭,“那份東西你是如何拿到的?”
“楊懷柳要跳牆回楊家去找,可她實在太笨根本翻不過去,磕的頭破血流,楊家宅內更是埋伏了數十人,正巧我也在。”鐘行儼讓楊志遠略放下心來,仔細的沉默思忖,不再多說一個字。
鐘行儼也沒着急催促,就這樣慢慢的等。
天邊清冷的光芒涌起,那一輪耀日緩緩升空。
鐘行儼與楊志遠都沒有睡,反而越發的精神……
“我講,你仔細的聽。”楊志遠忽然來上這樣一句,“可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答應。”
“什麼條件?”鐘行儼急忙追問。
“無論我是生是死,我要我的女兒能踏踏實實的有份富足祥和的生活。”
楊志遠的話讓鐘行儼給他一個大白眼,“別嫌我嘴毒,您這是實實在在的廢話,就楊懷柳那個臭脾氣,若是你真的掉了腦袋,你覺得她會安安穩穩的被安排?想都別想!”
楊志遠愣了下,隨後破憂傷而大笑,“也對,那纔是我楊志遠的女兒!我楊志遠的好閨女!”
“這件事還要從審糧的初期說起……”
天色已經大亮,窗外的知了開始鳴啼不斷的叫起,梵音瞪了一宿的眼睛沒能睡上片刻。
越是沒有消息傳來,越代表着事情在如火如荼的發生着!
父親,您到底怎麼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