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被盯的渾身發冷，她已經感覺到方氏要收拾她的心思。
這是一股與生俱來的直覺，何況，她跟方氏鬥了這麼多年，這一種感覺並不是第一次誕生，而每一次她都僥倖逃脫。
但這一次涉及到四房，她還能夠那麼容易的逃開方氏的魔爪嗎？
鶯兒慌亂之間，下意識的便指着那個小丫鬟發抖，聲音哽咽沙啞，眼眶中也涌起水潤，那一副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模樣，讓梵音看着都不免驚奇起來。
入戲的夠快啊！
“二奶奶，婢妾好歹也伺候了二爺這麼多年，自始至終都勤勤懇懇，一句抱怨都沒有，二爺也信任婢妾，連銀錢賬本的物件都交由婢妾保管，自您入了鍾府的門，婢妾便一心一意的伺候您，何時做過這麼不招人喜的事？婢妾始終記着自己的言行都代表着二房的顏面，從來不敢大意，這麼多年，難道您還信不過婢妾？寧肯去信一個才入府沒有多久的小丫鬟嗎？”
鶯兒苦着搖搖頭，臉上的淚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哭的甚是傷心：“婢妾，婢妾實在是傷心了，傷了……”
“合着你這麼一說，倒成了是我對不起你了，是吧？”方氏的狠色更濃重些，每一次要收拾鶯兒時，鶯兒都會馬上提及伺候二爺多少年，辛勞耐苦多麼不容易。
鐘行廉還是個見了女人就心軟的，每一次都會站出來爲鶯兒不了了之的說上幾句，讓方氏拎着刀就是下不去手。
如今在四房的院子，在楊懷柳面前，她還想玩這一套把戲？簡直是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方氏氣急敗壞，目光在鶯兒和那小丫鬟之間徘徊，張了幾次嘴卻都罵不出口，小丫鬟剛要說話，卻被鶯兒衝過去摁住，掐着她的脖子喊道：
“你爲什麼要這樣的陷害我？我對你難道不夠好嗎？你這是爲什麼？”
小丫鬟被掐的連連嗆咳，終究是用了渾身的力氣，掙脫開鶯兒的手，“二奶奶，四奶奶，奴婢絕對不是陷害鶯姨娘的，這個盒子裡的東西她的房裡還有，與這個盒子一模一樣的，不信您派人去查！”
鶯兒驚愕的踉蹌幾步，方氏立即看向旁邊，原本張口就要吩咐佟媽媽，可惜佟媽媽這麼半天都還沒有來，只能喊着其它丫鬟道：“去告訴佟媽媽，把鶯姨娘的房裡物件都拿出來找，但凡是找到與這個盒子一模一樣的物件，都給我拿過來。”
“是。”
丫鬟們立即簇步而去，鶯兒傻了一樣的癱坐在地上。
她的確還留着薰香沒有全都給水溪，可……可這個小丫鬟怎麼知道的？水溪拿走剩下的盒子她已經當着小丫鬟的面給扔掉了，這一個是揹着人藏起來的，小丫鬟難道偷偷的看到了？
心底不知道還能找出什麼法子來，鶯兒已經完全的傻了，若是被方氏找到的話，打開盒子再道出薰香的功效，那她……那她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梵音看了一眼馮媽媽，二人都反應過來方氏是打算拿她們做墊腳石收拾鶯兒，雖然鶯兒的確是該懲治一下，可她們總不能當這個罪人，回頭方氏告訴二爺，都是四弟妹不依不饒的，那梵音豈不是成了遭恨的了？
她倒是不怕鍾家人恨上她，可是也絕對不當這個替罪羊。
梵音心裡明白嘴上倒沒急着撇清關係，這一會兒，綠荷的哥哥宋安成從外面回了院，在正院讓丫鬟找了綠荷，綠荷聽過後便匆匆的進來，湊到梵音耳邊稟道：
“四奶奶，我大哥剛回來說，二奶奶或許早把鶯姨娘的院子給抄了，派去二房傳話的人剛走沒多大一會兒，佟媽媽就已經帶着人過來了，時間太快……”
梵音拍拍綠荷，又挑起個大拇指，示意她哥倆做的好。
綠荷憋着心底的笑不敢出聲，便又規規矩矩的推到後面聽候主子吩咐。
果真沒過多大一會兒，佟媽媽便帶着丫鬟，拎着一大堆物件進了院，先給梵音請了安，隨後一臉苦澀的道：
“鶯姨娘，如今東西都找出來了，您就認了吧，啊？”
把物件稀里嘩啦的都灑在了地上，大大小小的錦盒，還有零散的珠釵玉石琳琅滿目，若是依照鶯兒剛當上姨娘來說，這些東西實在是違了規矩，想必也是這麼多年二爺的賞賜，還有下人的孝敬。
佟媽媽仔仔細細的找着，與梵音桌上一模一樣的盒子，正在這些物件裡，拿出來遞給了方氏，方氏看着鶯兒道：
“你……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鶯兒慌亂之中不停的找尋自己的出口，腦子裡突然蹦出來個念頭，好似恍然大悟一樣：
“哦對了，我知道了，這個盒子是我屋裡的，只是太久了我不記得了，這還是三房死去的那個姨娘給我的，我說怎麼找不到了，合着是讓小丫鬟拿去送給水溪姑娘了，我……我怎麼養了這樣一個賊啊！”
“鶯姨娘，別狡辯了，這物件是在您牀頭的箱子裡找到的，鑰匙也只有您自個兒纔有，別人怎麼能去偷到？何況，這丫鬟纔多大？哪知道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佟媽媽趾高氣揚的揭短，方氏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再多說，這盒子裡的物件見不得人。
佟媽媽冷瞪着鶯兒不再說話，一旁的小丫鬟早就氣的不知所以，渾身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什麼物件啊，讓鶯姨娘這麼寶貝着？東扯西扯的，都鬧到三房過世的姨娘身上去了，這簡直都讓我瞧了大笑話了，也就是三嫂不在，否則不知道會怎麼樂，二嫂，您不介意打開瞧瞧吧？”梵音半晌都沒吭聲，這會兒冒出一句來，讓方氏心底只有恨。
這個丫頭還沒完沒了了？原本打算說帶着丫鬟回去處置，可沒想到她還要把盒子打開？
若是薰香一露出來，不就全都鬧大了？
梵音對這物件其實心底真有些好奇，馮媽媽當初不允她看，是說這物件腌臢噁心，她一個正房奶奶不接觸爲好，可如今她話一說，方氏的臉比蔫紫的茄子還難看，顯然她是早就明白這是什麼物件。
若是在自己面前露出來，她恐怕會覺得恨不能鑽了地縫兒去吧？
莫說是一張臉丟沒了，腸子都要悔青了！
佟媽媽也是有經驗的媽媽，自當知道這件事若鬧出來，恐怕二奶奶會丟顏面，直接站出來道：
“四奶奶莫嫌老奴說話不中聽，姨娘這麼藏着捂着的物件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入不得您和二奶奶的眼，何況還送來您院子裡的丫鬟，這便更不合適了。”
佟媽媽知道水溪是梵音的陪嫁丫鬟，若是陪嫁丫鬟都用這種噁心物件，她這位四奶奶恐怕也不好有說辭吧？
梵音撫了撫眉頭，笑着的臉色突然沉下來，緩緩的道：
“水溪昨兒惹了四爺不悅，正巧四爺昨兒喝多了，踹了她一腳，水溪在養傷，若不是二房的小丫鬟過來拿東西，我們還真沒見過這什麼盒子不盒子的，我是最喜歡什麼事都擺在桌面上談的，也不怕丟臉，若是自己丫鬟都管不好，我也是有責任的。”
“四弟妹，你這是何必？”方氏嚇了一跳，連忙要軟語相阻，梵音這會兒是誰的面子都不肯給，看着馮媽媽道：
“還是您來動手吧，連帶着小丫鬟拿的那個盒子也打開，盒子是一模一樣，裡面物件要是也一樣，我就信了這東西都是二房的，若是不一樣，那就是偷的，一個小丫鬟偷東西的事還鬧的天翻地覆的，四爺在房裡指不定怎麼笑話我！”
梵音滿臉不恥不屑的嘲諷，兩手一搭，往腿上一放，梗着脖子道：
“二嫂樂意怎麼處置院子裡的人，就回了您院子折騰去，我的院子可不沾這股歪風邪氣的，一個破盒子還扯的二房、三房、四房都不消停，連過世的姨娘都能翻出來，我簡直都要笑死了，二嫂，我倒是還真佩服您，您把鍾家管的也的確是讓人沒處下嘴了！”
方氏氣的頭髮暈，恨不能閉眼睛就倒了過去。
馮媽媽見四奶奶已經要開始出擊，想必她心底已經有了譜，上前看着方氏和佟媽媽道：
“那這就打開瞧瞧了？二奶奶也瞧着吧。”
“別打開！”鶯兒一聲驚喊，卻沒能攔住馮媽媽的手，馮媽媽很快便把兩個盒子都打開，可惜一個裡面是薰香，另外一個卻是空的。
空的自當是水溪的那一個……
“哈哈哈，哎喲，歸根結底把事情鬧的這麼大，合着就是個不起眼兒的空盒子，”梵音看向那個小丫鬟道：“若是喜歡就送你了，隨便的拿去玩，若是二奶奶和鶯姨娘不肯賞你，就來我的院子要，莫說一個，十個八個我都送。”
方氏看着盒子裡露出來的薰香，她心底格外清楚楊懷柳就是裝作不認識這是什麼東西。
“啪”的一聲，方氏狠狠的抽了鶯兒一嘴巴，“畜生，你這個下賤的賊女人，我要把你殺了！”
“二嫂！”梵音不容方氏在自己院子把事情掃清，“這是我的院子，想怎麼處置姨娘和下人，還是回您院子爲好！”
梵音看向了馮媽媽和其他丫鬟，吩咐道：“送二嫂和鶯姨娘、包括那個小丫鬟回二房。”
“二嫂。”梵音看向方氏，忽然露出了笑，“我不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