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帶着二胖在院子中沒逛片刻,就見方靜之也進了這個小院。
瞧見梵音,方靜之臉上登時一喜,腳步也快了幾分,“懷柳妹妹,到處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裡。”
“找我?”梵音不免有些退縮,“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是談起早間去寺廟上香,說起講經的事來,熙雲妹妹提到了你,我便過來找你。”方靜之看着二胖,“你哥哥呢?”
“歇着呢。”二胖聽及講經二字撇了嘴。
什麼經文不經文的?上面一堆他不認識的字……
“早間去了一趟縣郊我有些累了,正巧二胖能夠陪着我,方公子還是去應酬來客,莫在這裡耽擱了。”梵音客套的攆他走,方靜之一個腦子單線條的人還真沒這個覺悟,“講經的事怎麼能少了你?走走,咱們一同到前面去,即便你不想說,聽一聽熱鬧也好!”
方靜之催促着二人,梵音不由皺了眉,更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走啊?”方靜之自己走了幾步,卻發現梵音和二胖都沒動地界,不由得又轉身回來,心虛的撓頭道:“懷柳妹妹,我可跟他們把牛皮吹出去了,說懷柳妹妹的簪花小楷她們誰都比不得,這才……”
方靜之笑的很欠抽,梵音抽搐着嘴角道:“方公子,我向來很低調的……”她這可真是躺着也受傷啊,招誰惹誰了?躲都躲不掉。
“就當幫一幫忙嘛,誰讓咱們是同月同日生的呢!”方靜之的理由讓梵音很想揍他,可這個想法不過是在心裡想一想就罷了。
不知爲何,剛剛想揍人的一剎那,梵音忽然想起了早上偷吃自己素齋的那個傢伙。
“方大哥吹牛吹破了!”二胖笑的很歡,“懷柳姐別管他,我餓了,咱們是不是找地方先吃點兒東西?”
“文顧,這不合適吧?”方靜之討好巴結的笑,“前院那裡有新做出的蜜花糕和肉乾。”
“懷柳姐要不然您幫方大哥一次?”二胖抿着嘴脣很快的叛變了,“讓我大哥也來助陣,您可是我的師姐,不能讓她們小瞧了!”
梵音的拳頭又癢了。
這個小吃貨根本靠不住啊!
狠彈了二胖一指頭,二胖揉着腦袋轉頭喊,“大哥,我們要去前院啦!”
張文擎其實早已經從屋中出來,一直在遠遠的看着方靜之與梵音敘話。
聽見二胖在喊他,他的腳步沒有猶豫的即刻閃身出現,二胖一愣,“大哥,你速度真快。”
“嗯,走嗎?”張文擎看向了梵音,方靜之拱手乞求,梵音也只得點了點頭,“那就走吧。”
方靜之藉着臺階馬上與張文擎客套的一邊暢聊一邊前行,二胖拽着梵音跟着走,梵音無奈的嘆了氣,“都是命啊!”
溫熙雲瞧見方靜之和梵音等人前來,笑容中閃現了一絲妒恨和不滿。
剛剛她與衆位小姐在談及棋書字畫,方靜之當即便說出楊懷柳的字很大氣漂亮,溫熙雲京中出身之人,自當不會就此服氣,二人鬥了幾句嘴,孰知方靜之居然還真起身去找楊懷柳,讓她寫一幅字讓大家鑑定一番。
此時瞧着他們前後進門,再見方靜之嬉笑的模樣,溫熙雲的心裡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意,儘管她根本沒有下嫁方家的心思,可見到方靜之對其他女孩子如此上心誇讚,她的心中便不是滋味兒。
就好比養了一條不稀罕的狗,可若這畜生與別人更要好,她就心理抑鬱難受。
“剛剛表哥對懷柳妹妹你的字拍手稱讚,說此地無人能比,懷柳妹妹既然來了,那就讓我等開開眼吧!”溫熙雲笑着看二胖和張文擎,“這二位公子是何人?表哥不給紹介一番嗎?”
溫熙雲虛假的笑容讓張文擎很不喜,方靜之急忙上前道:“這二位是縣尉大人的公子,文擎兄比我年長,又是我的好兄弟,表妹不乏也可稱一聲哥!”
若是尋常之時,張文擎這等縣尉之子,溫熙雲是根本不會搭理的。
慶城縣大大小小的官哪一個又比得過她的父親吏部員外郎?尋常這都是求爺爺告奶奶的想要巴結她父親的人,她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可今日不同往日,這些人都捧着楊懷柳,她自當要笑顏以待,她要看楊懷柳出醜,也要讓方靜之的眼睛擦亮一點,看一看誰纔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原來是張家的兩位公子,初次相見也是我的榮幸,就一同來賞鑑懷柳妹妹的簪花小楷是多麼的驚人,我的心裡很是期待呢!”
溫熙雲笑中的刀很明顯,周圍的小姐們多數都乃方夫人請來的賓客,梵音有面熟的,也有不識的,可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逢高踩低。
溫熙雲是何人?那是京裡來的官家小姐,父親更在吏部任職,她們尋常想見都見不到的人,這時候怎能不吹捧?
“我也沒有見過,楊主簿是慶城縣出名的才子,楊小姐估計是自幼便隨父讀書習字,不會差呢!”
“聽說楊大小姐的廚藝也甚是一絕,可惜沒有機會品嚐品嚐,如今能一睹妙字也是福氣了!”
“溫小姐今兒不是嘗過了嗎?不知滋味兒如何?”
你一言我一語的吹捧讓溫熙雲心裡很舒坦,從字說至廚藝,更把楊懷柳今日親自下廚弄了素齋給她品鑑的事說出來,好似楊懷柳是多麼的趨炎附勢逢迎巴結的人……
溫熙雲心不滿足,看向張文擎和二胖,“二位公子坐吧,咱們一同賞鑑賞鑑。”
“懷柳姐的字就是好!我都是跟她學的,怎能不好?”二胖纔不知道官大官小的事,但他可能聽得出這個女人對他懷柳姐的不屑和挑釁。
張文擎拱了拱手便看向梵音,耐心的問道:“用我爲你鋪紙研磨?”
溫熙雲一怔,輕咬了一下嘴脣,笑容格外的僵硬,“楊懷柳,已經有人主動的站出爲你鼓勁兒了,還是寫一幅字來瞧瞧吧?免得讓這麼多人失望呢!”
方靜之對溫熙雲的目光中透着一絲埋怨,看向梵音的目光多幾分愧疚,他心中已有悔意,他剛剛實在不該因爲懷柳與熙雲起了爭執,如今把楊懷柳架了上去,反倒讓她跟着受連累。
梵音的心裡實在像是吞了一筐黃連,有苦說不出。
方靜之的悔意她直接無視當做看不見,這時候後悔有什麼用?無論她的字寫成什麼模樣,溫熙雲只要一句“不過如此”,那丟人的就是她!
可張文擎呢?雖說他站在自己這一邊,而沒有如同其他人一樣對溫熙雲巴結逢迎,可那一句鋪紙研磨可謂是將她徹底的舉了架子上,她是不寫也得寫了!
屋中之人議論紛紛,可在角落中有一個低聲不語的人也在默默的關注着梵音。
這便是陳穎芝。
她今日跟隨陳夫人前來參加暖爐會,到了縣令府之後,陳夫人便帶着從鄰縣請來的一位遠房兄長去見方夫人,她與其他幾位女眷一同與這位京中來客相見。
原本是衆人喜樂,儘管是寒暄的說辭也沒出現尷尬不喜,孰知方靜之來到這裡聽溫熙雲把京中的物件誇成了花、把慶城縣這裡貶成了荒野之地便不高興了。
京中的月亮便比慶城縣的更大、更亮嗎?
這種事其實衆人都心裡明白,可誰讓人家是高官家出來的大小姐呢?
方靜之頂了兩句,溫熙雲自當不悅,談及讀書行字,方靜之便立即搬出了楊懷柳,而溫熙雲一早正與楊懷柳陪同方夫人去福陵寺燒香歸來,這也是衆人都知道的事。
方靜之氣不過,便說去找楊懷柳來,大家本以爲他是藉機下個臺階罷了,可孰料楊懷柳還真來了!
這場無煙的戰爭便悄然奏響,她應該更向着誰呢?
陳穎芝的心裡很矛盾,她雖然希望楊懷柳這個死丫頭出醜,可又不願先生跟隨着被衆人恥笑。
這還真是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梵音很無奈,面對這麼多雙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她,她也只能點頭應下,否則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
“若是不答應的話,豈不是讓溫小姐笑話了?可我行字的時間很短,也不過是爲母守孝之時抄寫經書而已,如若溫小姐不嫌棄,不妨與我一同行字,也算是爲方夫人的暖爐會添一個彩?”
梵音的笑容很真誠,她是發自內心的要把溫熙雲也拉下水。
溫熙雲一怔,臉上涌起幾分氣惱的神情,方靜之笑着道:“表妹,別讓大家失望啊!我這就去將母親請過來,讓大家都見識見識!”
溫熙雲僵笑幾下只得起了身,“懷柳妹妹的提議,姨母一定會很感激的,你有心了!”
梵音沒有回話,而是淡淡的笑了笑,溫熙雲仰頭附視的目光明顯透着敵意了。
張文擎看向方靜之,“我只給懷柳研磨鋪紙,你再找個人。”
話語中的厭惡不言而喻,方靜之說了一句讓溫熙雲暈厥的話,“我還要去請母親來呢,朱九呢?朱九,你來爲表妹研磨鋪紙!”
溫熙雲的拳頭攥的緊緊,轉頭看向方靜之氣惱的道:“表哥,你若不親自研磨鋪紙,我就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