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這一次往楊懷柳的院子而去,並沒有做轎輦,而是這樣一步一步走着而去。
可每一步她都走的格外的難。
田氏天沒亮就已經得了孃家人來傳的消息,丑時初,自己的兩個哥哥就已經從大理寺的牢中被放了出來。
當她知道這個消息時,她很想即刻就把宇文信讓她交給楊懷柳的帖子撕掉。
就這樣過了河拆橋又能怎麼樣?大不了她不承認就是了!
只可惜,馬上就有人來告訴她,兩位舅老爺是官復原職還是再一次進了大牢,就看三奶奶的了。
田氏知道這是宇文信的逼着她去見楊懷柳,她呆呆的坐到天亮便拿了這請帖出門。
她不敢坐在轎子裡,因爲那裡悶的她會喘不過氣,即便是這樣的走着,她拼命的呼吸,也總覺得有股壓抑的東西在心頭揮散不去。
走到楊懷柳的院子門口,田氏緊了緊手中的請帖。
儘管外面的空氣是這樣的冰寒,可她仍覺得手中的東西很燙,燙的她很想丟掉。
可宇文信這個人的陰狠她心知肚明,特別是他已經能讓自己兩個哥哥出了大理寺的牢獄,就說不準真有辦法讓他們再進去。
他們的命,全都握在自己的手上。
田氏心底默默的唸叨了一句,隨後朝着院子內大喊一聲,“有出氣的沒有啊?你們四奶奶在沒在?”
門口守着的婆子嚇一跳,連忙去給田氏行禮,隨後便朝身邊兒的丫鬟喊着:“快去向四奶奶傳一聲,三奶奶來看四奶奶了!”
丫鬟匆匆就跑,田氏也知道自個兒沒了退路,也不等人回來請,帶着丫鬟婆子們就往梵音的內院走去。
梵音還在被窩裡睡的正香甜,這幾天她除了吃就是睡,好似大熊在冬眠。
除卻心底有些惦記他、思念他以外,一切都覺得過的很舒暢。
翠巧聽了門口來回話的丫鬟說完,嚇了一跳,“怎麼也沒人來通知一聲?而且是這麼早?四奶奶可還沒起身呢!”
“馮媽媽?馮媽媽呢?”翠巧急着去找馮媽媽,馮媽媽也從前堂間簇步過來,“請四奶奶起身吧,原本想去把三奶奶攔在前廳,可惜她要到後院來。”
翠巧也沒再多說直接進了屋,連馮媽媽都攔不住的人,恐怕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四奶奶,三奶奶到了門口了,偏要來見您,四奶奶?醒醒……”翠巧這幾天也知道自己主子最難的事情就是叫起牀,伸手輕輕的推了幾下,梵音纔算從夢中抽離出來應了兩聲,“嗯,嗯?我不起,我不見。”
“人都已經到了門口了!”翠巧聲音大了點兒,梵音不耐的皺眉道:“什麼到了門口?誰啊?”
“是三奶奶!”翠巧已經就差湊在耳邊喊,梵音依舊閉着眼睛,“嗯?你說誰?”
“三奶奶!”
“她來幹什麼?”梵音激靈一下子坐起來,翠巧還要再說,田氏卻已經從門外衝了進來,馮媽媽站在那裡攔着,“四奶奶在休息,三奶奶稍等一會兒。”
“都是婦人家的,怕什麼?”田氏說着就往裡衝,馮媽媽伸手都沒拉住,只能把她身後的丫鬟婆子們給擋住。
翠巧往那方看了看,她的話也不用再說,梵音已經從牀上坐起來,直直的看着田氏,也沒說話,也沒什麼表情。
田氏心裡一顫,多少還是有點兒心虛,看向翠巧道:“你先出去,我跟你們主子有話私談。”
翠巧不動地界,田氏朝她吼着:“看什麼?出去!”
梵音朝着翠巧點點頭,翠巧才行了禮到門口守着。
與馮媽媽對視一眼,二人就在內間的門口站着,田氏回身就把內間門關上,查探了窗戶是否關的嚴實,好似生怕被什麼人給瞧見聽見一般。
“三嫂,您這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了?”梵音坐在牀上也沒下去,田氏都已經這麼不要臉了,她也沒心情規規整整的接待。
“你倒是好舒坦,上無公婆需要你伺候,一天小日子過的不知道有多美了。”田氏坐在牀邊的凳子上看着梵音,梵音翻個白眼道:“我沒有公婆伺候,您就有?”
“說什麼你都能頂回來,嘴皮子倒是不讓人。”田氏故意的搶個硬氣,梵音纔不吃她這一套,“有事說事。”
田氏心裡一怔,硬着頭皮把手裡的東西扔了梵音面前,“這個東西給你,收不收就是你的事,不過我也警告你,可別做什麼對不起四弟的事,不然我可不饒你!”
梵音打開看了看,待看到“宇文信”三個字時,她便看向了田氏,就這樣默默的看着,毫無表情,這種自然的冷漠讓田氏心慌,慌的她很想逃。
“你……你倒是說句話啊?”田氏不知所以的結巴了兩句,“你不許告訴別人,我也不會對別人說!”
“你走吧。”梵音輕飄飄的聲音,讓田氏沒聽清,“你說什麼?”
梵音看着她一字一頓,“我、說、你走吧!”
“你攆我走?”田氏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很想衝出屋子去,可腳步卻沉的厲害。
她不知道爲什麼,已經有些後悔做這樣的事……
梵音的嘴角輕撇,露出一抹冷笑,“你還指望我能跟你說什麼?”
“你厲害!”田氏第一次不戰而敗,轉身朝着門口簇步而去,待要出門時又停下轉身看着梵音,“我也是不得已……我憑什麼跟你解釋?!”
打開門,田氏猛的就衝了出去,丫鬟婆子們也稀裡糊塗的跟着簇步的離開,翠巧和馮媽媽趕緊跑了進來,卻見梵音在一個人看着那個大紅的請帖發呆。
“四奶奶,您沒事吧?”翠巧跑到梵音的牀前,仔仔細細的看着她。
馮媽媽目光投向那個請帖,“誰的帖子?三奶奶好像很慌張,而且還神經兮兮的……”
“是宇文信。”梵音道出了請帖上的名字,馮媽媽嚇的一震,連忙到門口去把內間的門關上。
“怎麼……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與三奶奶有聯繫的?”翠巧驚愕的說不出話,整個人好似傻了一般。
宇文信這個名字曾經在楊家出現過多次,可每一次提到他,自家主子都是咬牙切齒恨的牙癢癢,因爲他幾次險些把四奶奶給害了。
當初四奶奶大婚之日,他也曾經來觀禮,那一日若不是四爺提前趕到,而且還加派了護衛防護,說不準又會出現什麼問題。
原本以爲嫁到了鍾家,與宇文侯府會徹底的劃清界限,怎麼……怎麼他又會在這個時候冒出影子來?
翠巧的慌亂無可厚非,馮媽媽想的更遠了些,“我曾聽下人們閒聊時提過,三奶奶的孃家這些時日出了事,好像是把越王府郡主的侍女給惹到了,亦或許……這事兒與三奶奶的孃家也脫不開干係。”
“四奶奶,咱們怎麼辦?”翠巧的驚慌讓梵音反而笑了一聲,“別慌,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個帖子?放一邊兒就是了,別搭理。”
“這行嗎?要不要告訴四爺?”翠巧率先提到了鐘行儼,他倒不是怕鐘行儼多心,而是提及宇文信便覺得危險,而每一次自家主子出現危險時,都是四爺出面幫她、救她。
那是自家主子的依靠……
梵音並沒有馬上回答,看向馮媽媽道:“這件事對外人都不要說起,就當做沒這回事,事情若是張揚開纔是中了他們的圈套,還有個三四天,四爺就會回來,咱們就忍上幾天,不要輕舉妄動。”
馮媽媽點了頭,“是否要老奴再去打探下三奶奶的事?”
“看着就行,不要問的太多。”梵音想着剛剛田氏的模樣,“她現在就是一根刺,誰碰都會扎誰的手。”
“真是沒了分寸,居然替宇文信傳了消息進門。”馮媽媽嘆口氣,“宇文信即便是正面的派人送了請帖也不是不可以,可他偏偏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做,是爲了什麼呢?”
梵音輕笑,“他是爲了讓鍾家亂,爲了讓我亂,若是我當面就跟三嫂吵鬧起來,二嫂也一定知道,而這個時機……三爺和四爺都不在家,只有二爺一個人在。我被冠上什麼惡名就不知道了,三嫂也一定被安上了罪,而他呢?亦或許還會再佔點兒三嫂孃家人的便宜,所有的好事都讓他算盡了!”
“還是四奶奶聰明,居然能想的真周全!”翠巧聽着梵音緩緩的把事說個明白,心裡格外震驚。
怎麼可能一個人就想到這麼多計謀?到底是什麼腦子?
“我哪裡是聰明?”梵音的臉上蕩起了苦笑,“我是被他坑害的有了經驗。”
馮媽媽也不敢耽擱,“我這就出去囑咐下,今兒的事不許對外人說,老奴就說三奶奶是來跟四奶奶要素齋樓股的事,拿這個當個幌子?”
“馮媽媽想的周到,就都依着您了。”梵音應下後,馮媽媽便出了門。
彩雲這時候從外面走進來,臉上滿是奇怪的神色。
“你不是在後罩房歇着呢?怎麼起身了?”梵音早就吩咐彩雲去歇着,她卻在這個時候跑來了?
“剛剛二奶奶院子裡的鶯兒去找我,說四奶奶這裡有事,讓我過來問候下,我擔憂着您就來了,奶奶您怎麼了?三奶奶又來找麻煩了?”彩雲的話中提到了鶯兒。
梵音的心底一緊,這件事二房居然也往裡插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