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垣淡淡的微笑示人,沒有表現出喜與不喜,好似這些事都與他無關,反而更關心張縣尉的次子成績。
張縣尉逢迎的與他迴應幾句,二人便不再多提,只等着二胖和梵音的到來。
可誰能不明白這已經成爲了一場對局呢?
吳縣丞心底陰笑,雖然孫典史此時未在,但齊陵鴻這個老頭成了吳縣丞的臨時搭檔,更是一根銳刺,只要他因勢利導,引那麼兩句,齊陵鴻便會蹦高的去狠咬楊志遠。
這個樂子他怎能不瞧?必須要瞧,而且還要看得熱鬧!
方青垣早已把自己置身事外。
他拉來張縣尉這個混不吝的攪局,楊志遠也不會被折騰的太難看,或許楊志遠氣盛再有反擊,吳縣丞會適時收手,齊陵鴻這個老頭便成了最糗之人,今日這個老頭子實在過分,的確需要受點兒教訓。
如今就看着一場對局孰勝孰敗,但最終的贏家都是方青垣方縣令,因爲這裡他的官最大、位子最高、站的最遠。
梵音得知縣令大人請她與二胖過去時並沒有過多驚訝,反而淡定的詢問來人,還有誰在那裡。
待人說明除卻縣令大人和楊主簿、吳縣丞、張縣尉之外,還有方公子和齊陵鴻老先生,梵音的心反倒淡定下來。
酸腐文人記仇如命,那位老先生即便不告狀,也會想出其他的法子來報復心中的憤恨。
在衆人面前直指剛剛在書閣發生的事,那會顯得他太無品行,何況事情的發生主要在於方靜之,他即便再有氣,也不敢在今時今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拿縣令兒子說事,那豈不是老壽星上吊活膩歪了。
看來她與二胖成了靶子,二胖是張縣尉之子,他恐不會針鋒相對一五歲的幼童,那就只剩她自己了。
難道要與那老頭再鬥一次嘴皮子不成?
二胖很緊張,小手已經捏出了汗,腦門也開始冒汗珠,平時裡活蹦亂跳的,這時候開始扭扭捏捏起來,緊緊的拽着梵音的手指頭,整個人又回到梵音第一次見他時的“乖呆”狀態。
梵音很無奈,牽着他的小手準備走,吳靈婭急忙湊過來攔下,“懷柳妹妹這是要去哪兒?靜之哥哥不在,我理應照顧着你們,別胡亂走丟了。”
梵音心裡翻了白眼,明明看到是有人來請,哪裡還會走丟?
想問去哪兒就問,拐彎抹角的說話真是討厭。
“或許是縣令大人要問一問文顧的課業,所以派人讓我們過去。”梵音心中腹誹臉上卻笑着應答,二胖的小手汗出的更多了,連話都不樂意說。
吳靈婭咬脣驚訝,猶豫一刻問向派來的人,“那裡還有誰?”
“諸位大人都在。”
“靜之哥哥在嗎?”
“少爺也在那裡。”
“那我也去!”吳靈婭賴定的模樣,“走吧,我去陪着懷柳妹妹,怕她見到人多的時候心裡緊張。”
“吳小姐,這……”下人有些爲難,各位大人只讓請楊懷柳和張文顧,如今吳小姐要跟隨,他個當下人的是拒也不是、應了的話,縣令若問起來豈不是他的錯兒?
下人在猶豫之餘,梵音心中一動倒是開了口:
“吳家姐姐的好意我怎能辜負?那就有勞您陪着了,我也多個伴兒,真好。”
梵音的話讓下人沒法再拒絕,吳靈婭心裡笑斥着梵音是個傻子,臉上的笑容更燦。
她才應該是時而出現在縣令大人面前的人,怎麼能讓這個小禿瓢佔了威風?
何況方靜之也在那裡……她怎能不去?
心裡想着,吳靈婭嘴上與梵音叨叨個沒完,問長問短、問東問西,梵音漫不經心的偶爾回答一句,可二胖不幹了!
他本來就心裡緊張的不得了,生怕一會兒被提問出錯,這兩個女人還叨叨個沒完,把他記憶裡的東西都給打亂了!
二胖雖然跟梵音更熟,但跟吳靈婭不熟,他不敢直接頂撞讓她閉嘴,可心裡這股子氣卻留下了……
終於走到了正堂,絮絮叨叨的閒話再也進不了二胖的耳朵裡了,因爲正堂內坐的都是人。
他……他要是答不上問題、再被先生批了字,回家豈不是要被老爹打的屁股開花?
張縣尉笑看自己的兒子,可他齜出的幾顆大牙,讓二胖覺得脖子發涼。
“給方伯伯磕頭了,祝您福如東海,長壽百歲!”二胖乖乖的上前磕了一個頭,背出了梵音教給他的八個字。
這一個小胖球湊合來,還直接叫伯伯,讓方青垣的笑容更盛了,“這胖小子看着就是喜慶,來了就知道磕頭祝壽,比以往要乖的多,誰教給你的啊?”
“懷柳姐教的。”二胖嘿嘿一笑,倒是說出了實話。
方青垣點了點頭,不免目光朝着梵音投去,可見梵音的身邊還有個女子,而吳縣丞正在瞪她……
“這又是誰?吳縣丞,不介紹一下?”方青垣心中已猜出是吳縣丞之女,可他就要這樣故意的問。
吳縣丞的肝都要氣顫了,這個死丫頭居然招呼都不打一聲擅自跟來,膽子也越來越大了。
有這麼一個累贅在,他還如何對楊志遠?
張縣尉能同意楊懷柳教習張文顧,顯然那個丫頭肚子裡有點兒墨水,否則張縣尉那個大蠻子不會輕易答應,可自家的閨女呢?
除了擺弄兩下棋,正經的讀書行文一樣都拿不上臺面!
若比對起來,豈不是等着丟人?
看着吳靈婭餘光偷瞧方靜之,吳縣丞狠瞪她一眼,吳靈婭不敢吭聲,低眉順眼的呆着。
“這是我的女兒,在家嬌慣的不成了樣子,居然這樣冒然的跟來,縣令大人不要怪罪,唉,就這一個獨女,嬌養的上了天了!”吳縣丞苦笑着解釋,吳靈婭連忙碎步上前,給縣令行了禮,隨後又說兩句賀壽的話。
沒人樂意聽,也無人更多關注……
起碼方靜之一直都在看着梵音,臉上愧疚的神色盡顯,如若不是他沒將事情權衡好,也不會讓老先生生氣、楊家妹妹也不會再被喊來,縱使他之前不懂,但剛剛聽了衆人脣槍舌戰的交鋒,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都是天真惹的禍啊!
功名,就那麼重要嗎?
方靜之只能觀望,他期望梵音順順利利度過這一關的同時,也對齊陵鴻這位老先生略有失望。
梵音無心搭理方靜之,給縣令行禮請安完畢便站在楊志遠的身後,她本不想出頭,孰知二胖給縣令磕完頭便湊合過去,揪着她的手指頭不放。
梵音很無奈,張縣尉很開心,指着便是道:“看看這臭小子,跟了楊家侄女才一個來月,居然都不跟着我這個爹了,白養活!”
“這也是跟懷柳同輩人更親。”楊志遠還是初次細細觀望二胖,如今就站在他的身邊,目光好生打量一番,雖然神色和藹,可仍舊讓二胖腦門冒了汗。
這純屬天生對先生二字的畏懼。
梵音拿起棉布給他擦了擦,笑着道:“文顧這一個月很乖的習字、讀書,時而還幫我做一點兒家事,也是個小能人了。”
“兒子,快把你的字拿給楊主簿看看!”張縣尉立即喊嚷,嘿嘿大笑,只等着臭顯擺一番。
二胖目瞪口呆的看着梵音,梵音朝着門口擺手,示意劉安把書箱拿進來……
“看什麼?讓小傢伙兒當着衆人的面寫一篇不就是了?我也瞧一瞧楊主簿的女兒能教出何樣的孩子來。”吳縣丞笑着看向張縣尉,“也看看張縣尉的家中是否要出一個神童天才了!”
“天才不天才,我是不知道,但我這是個兒子!”張縣尉抽了下鼻子,“混不出頭就給老子在家生孫子,生孫子!”
吳縣丞抽搐着嘴,因他只有一個閨女沒有兒子,楊志遠也覺得額頭髮僵,張縣尉這一句話打擊面可太大了,連他也未能倖免啊!
這事兒能撿罵嗎?不能!
可心裡總像堵着一口氣喘不上來,楊志遠急翻了一個白眼,只當做無事之人。
他想無事淡之,張縣尉卻意識到身邊兒還一個沒生兒子的,當即解釋道:“楊老弟,哥哥可不是罵你,你年紀輕,將來再娶個黃花大閨女使勁兒生!”
楊志遠被嗆的連連咳嗽,差點兒被一口唾沫給噎死!
梵音滿腦門黑線,可二胖的緊張讓她也顧不得去寬慰自己爹了,因爲他們逼着二胖現場書寫,這是故意爲難他了。
拿着字來,二胖都緊張的渾身哆嗦,讓他現場書寫,怎能寫得順暢?
二胖滿臉乞求的看着她,梵音也無能爲力,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
吳縣丞根本不搭理張縣尉的指桑罵槐,指着二胖道:“就請張小公子獻藝吧,可別給你父親丟了臉!”
二胖更是哆嗦,翕着嘴,緊緊的攥着梵音的手不肯上前。
場面很僵,張縣尉有些氣惱,可這時候又不能罵二胖,只得橫眉冷對的瞪着他。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刺兒了半晌,齊陵鴻一直都沒有插嘴,可他是個不願被遺忘和忽略的人,怎能任張縣尉和他的兒子把話題給轉移走?
他的目標是楊志遠,誰管張縣尉的兒子是神童還是白癡,都與他無關。
“聽說張縣尉之子乃是楊進士的女兒授課,不妨請楊姑娘也行字一篇,讓我等習學賞析,能幼年代父教課,老夫孤陋寡聞,從未見過,就請你讓老夫開開眼吧!”
齊陵鴻的刁難讓楊志遠皺了眉,“女兒只是陪伴,並非教習,齊老先生誤會了。”
“哦?”齊陵鴻挑眉冷笑,望向二胖問道:“張公子,到底誰是你的先生啊?”
二胖被這一問不由得愣了下,梵音捏了他的小手一把,二胖才緩過神來,看着梵音扭扭捏捏的噓聲道:“這都沒看出來?你老糊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