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梵音不敢信,可婆子接下來的話讓她心更沉重起來。
“吾難師太真的走了,這可不是我胡說,所有人都知道,因爲她身體不適,要去縣裡找好的大夫瞧病,據說瞧好了還回來……”
瞧病?梵音的心中冰涼。
或許這是楊家對外宣稱的說辭,可越有心遮掩,越能證明吾難師太的處境不佳。
她必須要知道師太的情況!
梵音沉默半晌,另外一個僕婦也帶了劉婆娘進門。
劉婆娘的臉仍有紅腫,顯然是被老太太抽打的,進門見到梵音,她的警惕心格外的重。
“不知四小姐有什麼吩咐?”劉婆娘說起話來聲音都發飄,應該是臉腫的太疼導致的。
“你離我那麼遠幹嘛?說話還要大聲的喊。”梵音看向另外兩個僕婦,“你們去外面等着吧,這裡有劉婆娘陪着就行。”
“你們別走遠。”劉婆娘顧不得身份,連忙囑咐一句,她可害怕單獨和這個小尼姑呆着,指不定她又出什麼鬼心眼子。
這根本不是個小尼姑,就是個小妖精!
劉婆娘腹誹着,另外兩個僕婦已經離開屋子。
梵音走近她,劉婆娘往後躲。
“聽說吾難師太病了,被送出村子去尋大夫了?”梵音一開口,嚇了劉婆娘一抖,隨後冷笑兩聲,“我不知道,我一個只管做飯的,也沒心去管外人的事。”
“這麼說吾難師太的飯,不是你送了?”梵音的問話,讓劉婆娘覺得與她的年齡格外不符,“你才十歲的小姐,想這麼多事作甚?凡事都有老太太和老爺們操心,你只想着吃香的、喝辣的,不就行了?”
“你是不肯告訴我了?”梵音聲音帶股子焦急迫切,劉婆娘扭過身去,自保的心格外強烈,“我就是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行,那你去吧,隨意做一碗粥湯就行。”梵音要攆她走,這倒是讓劉婆娘很吃驚,她居然沒不依不饒的問?就這樣放自己走了?
梵音看着她,冷嘲道:“怎麼?還想多留一會兒?”
劉婆娘連忙緩過神,腳步簇簇的走到門口,可又轉回身來,問道:“您不說要吃殺生菜嗎?”
“你會做?”梵音眉頭輕挑,劉婆娘冷哼一聲,即刻出了門。
梵音看着她離去,隨後正了正身上的袍子,摸摸自己的小臉,隨後便咧開小嘴哭了起來。
她並非裝哭,而是發自內心的哭。
師父……想起吾難師太的處境不明;
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頂替他人,未來的日子更是渺茫迷惑;
想起她雖有前世的記憶,這一世卻丁點兒都用不上,再想起楊家人的狠毒,她怎能不掉淚?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哭的越兇,這可是把門外的兩個僕婦給嚇着了。
怎麼剛剛還好好的,劉婆娘一走,四小姐就哭起來了?
她們都是新來楊家的人,都當梵音是真的四小姐,這若是出了事,老太太還不得怪她們?
手忙腳亂的進來勸哄半天,可孰料她們越勸,梵音哭的越兇,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成了一個小淚人。
心煩是真的,哭也是真的,誇張成這幅模樣,梵音承認是故意做戲……
“這可怎麼辦啊?四小姐一句話都不說……”
“要不去找一找老太太?”
“那還不得罵死我們?”
“可這幅模樣若瞞着不說,讓老太太知道了,豈不更捱罵啊?”
“那……誰去?”
兩個僕婦都不願出這個頭,顯然誰去誰挨批,梵音聽入耳中,悶頭捶着桌子,哽咽的唸叨着,“父親,父親在哪裡……”
“哎呦,還是快去告訴三老爺一聲,他爲人還和氣些!”
不敢耽擱,其中一個匆匆的往外跑,梵音心中長喘口氣,她的目的達成了!
哭了半晌,梵音的嗓子真有些沙啞疼痛,眼眸中有微微的血絲,紅腫的像是兩個桃,加上瘦弱的身子,禿禿的小腦袋,那副模樣看着格外可憐,讓人心疼。
***
楊老太太和楊志飛、楊志遠剛剛應酬完村民,從外而歸。
僕婦在院中找了許久,見到他們走來,急忙上前道:“老太太,大老爺、三老爺,四小姐出事了!”
“怎麼了?”楊老太太嚇了一跳,臉上的兇色格外的重。
“怎麼搞的!讓你們護着四小姐,才這麼一會兒就鬧出事,若是四小姐出了問題,我跟你們沒完!”楊志飛嚎了一嗓子,嚇的僕婦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楊志遠皺緊了眉,擺手道:“別急,你慢慢說,怎麼回事?”
“四小姐哭個不停,我們都勸不住了。”僕婦說完這一句,連忙補話道:“是四小姐想吃什麼、什麼菜?劉婆娘就過來了,可等她一走,四小姐就在屋裡開始哭個不停,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們怎麼不在屋中看着?”楊老太太埋怨一句,她想馬上就把劉婆娘找來問一問,可楊志遠在此,還事涉那個小尼姑,她不能肆意處斷,只得悶着氣的問一問,“老三,你說怎麼辦?”
“我去看看懷柳。”楊志遠說罷就要走,楊志飛急忙道:“一起去,四侄女不知受了什麼委屈,當大伯的定要爲他做主!”
“大哥,你的身體還是回去歇一歇。”楊志遠勸慰,楊志飛不肯,連忙給楊老太太使了眼色。
楊老太太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開口道:“我這個當祖母的也要去!誰敢欺辱了我的孫女,我饒不了她……”她們都不知道小尼姑爲何鬧這麼一出,楊志遠與她單獨見面,出了岔子怎麼辦?
楊志遠也無心推拒,快步的在前走。
楊志飛沉着一張青臉也跟在後面,可他這兩日瀉肚鬧的腿腳仍在發軟,想要快步追上卻力不從心,待走到梵音的屋門前,連氣都有些喘不順了。
梵音這會兒也沒力氣繼續嚎啕大哭,那樣也有些虛假,再有體力的人,也不可能嚎那麼久。
哽咽抽泣,眼眶中含着淚,楊志遠看到梵音的第一眼,愧疚的心都快酥了。
“懷柳,你怎麼了?”楊志遠快步的上前,大手撫摸着她的小禿腦袋,滿眼全是擔憂。
梵音看着楊志飛和楊老太太也邁步進了門,纔開口道:
“祖母,大伯,吾難師太病重了,是嗎?”
楊志遠轉身看過去,似也有問詢之意。
楊志飛差點兒咬了舌頭,只得看向楊老太太,因爲這件事老太太吩咐交給楊志奇,他始終沒有問過。
這丫頭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件事?
楊老太太深吸口氣,摁下心中懷疑,只得道:“這又是誰說的?”
“孫女只想知道,吾難師太是否病了!”提及吾難師太,梵音忍不住落了淚,“師父帶我那麼多年,體貼呵護,恩重如山,說句祖母不愛聽的,她待女兒如同母親一樣,如今她病了,我若不能親自去探望,哪裡還是個人了?”
梵音拽住楊志遠的衣襟,“父親,我想去探望吾難師太。”
楊老太太擰眉揉額,心裡在痛恨到底是誰給小尼姑傳了吾難師太的消息!
“這是誰告訴你的?”楊老太太撇開梵音的話題,反而問起了這件事。
梵音看向她,“剛剛劉婆娘來問孫女的吃用,孫女早聽說吾難師太身體不佳,要去村外請大夫瞧病,又問了問劉婆娘,可她卻說不知道,孫女不管問什麼她都說不知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她可是每日都給師太送飯的人,怎麼會不知道的……是不是……是不是師太出了什麼意外,您不肯告訴孫女?”
楊老太太只差氣抽了過去!
這個劉婆娘,怎麼又是她惹出來的禍?
楊家的確對外說吾難師太離開楊家村是因爲身子不適,問及她,她何必說個不知道?直接點頭稱是,這小尼姑還能說什麼?
作孽的……
楊老太太冷哼一聲,強扯出一幅笑臉道:
“吾難師太的確是被送出楊家村求醫,待病癒後自會回來,如今也有人陪護着她,你就不用惦記了。”
“她會回來?”梵音心有懷疑。
楊志飛堅定的點了頭,“一定會回來的!”
“真的會嗎?”梵音不耐煩的繼續問。
楊老太太咬牙切齒,語帶警告的道:“祖母說的話,你難道還不信嗎?”
“父親,那我們去佛堂看一看,爲吾難師太燒一炷香可好?也求菩薩爲她保佑,她畢竟照料女兒多年,女兒心中要記着她的恩德。”梵音這一句沒有問楊老太太,而是看向了楊志遠。
只要楊志遠點頭答應了,她們還能怎樣推脫?
如果楊志飛和老太太還阻攔,那便是吾難師太根本沒有離開楊家村,還在佛堂之中……
若她們肯立即答應,吾難師太恐怕已經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自己就真成了孤苦一人,必須馬上爲自己做打算,跟隨楊志遠離開楊家村纔有活路。
就看楊老太太怎麼回答了……
梵音的目光看向了楊志遠,楊志遠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好,爲父這就陪你去。”
楊志遠的話音兒剛落,梵音心中頓喜,楊老太太立即阻止不允,硬拒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