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對忠奉伯夫人會見她也感到奇怪,不過來請她的婆子如此客套,她自當客氣的回了禮。
趙月娥準備讓她身邊兒的媽媽過來陪着,梵音卻把她一同帶去見伯夫人,趙靖能邀她一同來忠奉伯府也是照應,她也不該這時候把趙月娥給單獨扔下。
趙月娥乖巧的跟着,那位婆子也沒有阻攔,梵音只覺得走到正廳的這一段短短路程十分煎熬,因爲周圍人羣投來的目光快將她燙死。
忠奉伯夫人也實在太看得起她了,周圍一衆高官家眷不見,偏偏把她這個不起眼的小官閨女擡得如此之高,這是對她的考驗?
梵音也顧不得心底思忖太多,由婆子引着到門口,一排的丫鬟守在那裡迎她們二人進去。
忠奉伯夫人正坐在對着門口的長椅上抿着茶,梵音邁步進來便先行了一個大禮,“小女楊懷柳給忠奉伯夫人請安了。”
“趙月娥給伯夫人請安。”
忠奉伯夫人鍾氏瞧了梵音半晌,還是身旁的樑媽媽提醒一句,她才讓梵音起了身,“早就聽人提起過你,今兒也是想特意的瞧瞧,你們兩個怎麼湊到了一起?”
鍾氏指的乃是趙月娥,她與趙夫人見過多次,對趙月娥也不陌生。
“得趙夫人提點,帶着我一同到伯府爲伯夫人請安,月娥與我年紀相差不大,更是投緣的做了伴兒,不敢辜負了趙夫人的信任,讓月娥單獨的等在外面,便一起來見伯夫人,還望您不要見怪。”
梵音說的很是客套,也有失禮的歉意,鍾氏見趙月娥羞紅的臉也只是點了點頭,“這怎會怪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月娥這丫頭,都坐下說話吧。”
“謝伯夫人!”梵音與趙月娥福禮謝過便坐在一旁,梵音挑選了最後的一個椅子佔了半邊兒的屁股,雖說坐着很累,可這也是規矩。
樑媽媽一直都在觀察着梵音,原本伯夫人還有話想要問一問她,可趙月娥在一旁跟隨,想必這等話也要斟酌着開口了。
鍾氏找梵音來就是想問鐘行儼的事,可如今不方便直接問,她還僵住不知道該怎麼說。
終歸沒有忍住,鍾氏直接問起了素齋的事,“早已聽聞你曾經爲母親守孝剃度三年,不但是個孝女還學得一手素齋的本事,你父親這麼多年都沒有續絃娶親,家中都靠你一個人忙碌,也的確是爲難了你,心裡頭可有抱怨過?”
鍾氏不是個喜好繞彎子的人,她出身武將之家,本就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的廢話,如今又是堂堂的伯夫人,即便應酬那些公侯貴戚也是出了名的直爽潑辣,無人敢輕易的招惹。
梵音被這麼一問也僵了下,偷偷的看了一眼鍾氏,她雖比鐘行儼年長不少,但那一副貴氣的精明更顯出她的與衆不同。
她不是溫婉美貌的芊芊女子,而是一位聰慧奪人、盛氣十足的貴婦人。
亦或許與自己這等小丫頭交往,她也懶得用腦子繞彎子吧?
梵音臉上淡笑,緩緩的回道:“說累倒也是累,不過爲了自己的家裡累也是高興,出身窮苦,家中一直不寬裕,父親整日忙於公事,家中的衣食住行油鹽醬醋也實在麻煩,不過這幾年過的也順暢了些,起碼不用數着銅子兒過日子,早就期望父親能再娶一位主母回家主事,可父親總是因爲公事太忙的說辭來推脫。終歸是晚輩,對長輩的事不敢插嘴太多,如今也已經是逾越了。”
鍾氏微微的點點頭,她早已經派人打探過楊家的底,這楊懷柳說的倒也是實在。
樑媽媽在一旁笑着讚道:“楊大小姐莫要自貶,這麼小的年紀就掌家多年,這是旁人學不來的本事,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還能讓規矩捆死了?”
“這位媽媽開通,謝您了。”梵音起身福了福,趙月娥也是初次聽到楊家的私事,兩眼冒光,一副豔羨的模樣。
鍾氏嘆了口氣,話題直接轉到了鐘行儼的身上,“說起來我那位弟弟也是個不懂規矩的人,聽說他時常到你家中去吃飯……”
“與鍾公子相識也是三年多以前了,那時他正在福陵縣爲老夫人做法事。”梵音的回答沒有滿足鍾氏的疑問,目光自是讓她繼續說下去。
梵音嘶了一聲,苦笑着道:“是我爲當時的縣令夫人做素齋,無意中被鍾公子吃了……”鐘行儼終歸是伯夫人的弟弟,梵音想半晌都沒敢用那個“偷”字。
鍾氏的臉一紅,縱使梵音沒說的那麼明白,她也知道是丟人丟大發了。
自己的弟弟自己明白,顯然是鐘行儼沒幹什麼好事……
“那也是楊大小姐的手藝好,”樑媽媽在一旁圓場,鍾氏嘆氣道:“我那個弟弟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主,我是整天的跟着他操心,這一張臉都跟他丟不起了,今兒讓你來也是讓你訴訴委屈,自家的弟弟沒管好,我也要給你賠禮了。”
鍾氏的賠禮梵音怎敢輕易的接下?
連忙起身給鍾氏行禮道:“伯夫人可折煞我了,原本小門小戶的也沒那麼多死規矩,鍾公子爲人豪爽,也是個直性子,來往家中用飯也是擡舉了我們那個小家,怎敢說什麼委屈。”
“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客套了,他是個什麼德性我心裡最懂。”鍾氏的心底也鬆了氣,之前鐘行儼一直奔向楊家來來往往的,她還以爲這楊懷柳是個什麼迷人的狐狸精。
如今親眼瞧見了,倒是知道這丫頭是個聰明懂事的,縱使她自己僞裝了弱女子的模樣,可也不是個賊心的人,這一點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梵音不敢鬆了心,又乖乖的坐在一旁等着伯夫人先開口。
問完了鐘行儼的事,鍾氏也沒什麼話再與她說,後續還有很多夫人等着她見,“楊懷柳,今兒去了法樂寺,我可有幸品一品你的手藝?”鍾氏臨了補這一句,梵音倒樂於答應,“這是我的榮幸。”
鍾氏點頭以後便端了茶,樑媽媽便上前道:“兩位小姐也累了,先到外面喝一喝茶,稍後咱們便要啓程了。”
梵音和趙月娥行了禮後便出門,臨走時樑媽媽還特意往趙月娥的手裡塞了桂花蜜糕,“老奴還記得陳小姐愛吃這個,特意爲您備着的。”
趙月娥舔了舔舌頭連忙道謝,手上特意多拿了倆,塞給了梵音一個。
梵音對這位樑媽媽的驚人記憶力實在佩服的五體投地,趙月娥也不過是個五品官的閨女,她居然連愛吃什麼物件都記得清楚,這實在是……變態。
梵音踏出這個門鬆了口氣,走出兩步就看到溫熙雲投來的憤恨目光,不過她還沒空多享受一下被人記恨的爽感,就看到趙夫人和趙靖已經在不遠處等着她們。
剛剛趙月娥隨着梵音一同去見伯夫人時,黃媽媽已經連忙派人去告訴趙夫人,趙夫人本是正在府外沒有進來,聽聞這個消息便匆匆趕來。
她沒有進府,也是壓根兒沒有抱着與伯夫人單獨見面心思,可誰知自己女兒跟着楊懷柳倒是見了伯夫人,這可是讓趙夫人很驚訝。
之前雖然驚訝楊懷柳也受得忠奉伯夫人的邀請,但卻沒有想到她居然這樣受重視?
這楊家到底有什麼根基?看來回去要與自家的老爺仔細說說這件事了。
被伯夫人見面說了兩句話,梵音只覺得出來後趙夫人對她也多幾分客套的笑容,趙月娥拿了糕點給趙夫人看,“娘,伯夫人身旁的媽媽送的,還記得我還吃桂花蜜糕。”
趙夫人更驚了,“有沒有謝謝那位媽媽?”
“當然有,女兒哪會那麼不懂事。”趙月娥笑的很歡暢,趙靖也有些驚訝,不過驚訝過後他便覺得方靜之徹底的沒有希望,之前曾聽方靜之說起過自己母親看不上楊家的身份,可如今來看,身份高低恐怕不能用品級審度。
楊懷柳不就是個極好的例子?
時間不早,稍後便要啓程了,趙夫人邀着梵音一同出去等候,梵音也不想在這裡呆,看着溫熙雲時而投來的目光她就覺得牙疼。
儘管心裡很暢快的笑。
原來被自己討厭的人恨也是一件很爽的事。
隨着趙夫人一起到了府外的馬車之處,梵音依舊與趙月娥坐了同一輛馬車,只是趙靖爲二人換了一輛更好的,自當是梵音把自家租來的那一輛給送了回去。
王媽媽的心裡興高采烈的合不攏嘴,自家小姐都能被伯夫人單獨見,豈不是比方夫人還厲害?
她可不是方府的家生奴才,而是方家人到京中時纔去方府做事,心裡對方夫人自當沒有那麼忠心耿耿。
王媽媽的心裡忽然起了個念頭,她爲何還要幫着方夫人傳什麼消息?直接忠心的給楊家做事豈不更好?
在方家面前她是不夠分量的婆子,在楊家她好歹還管着一攤子重要的事,何況這位小姐沒有旁人府上那麼多的教條規矩,她的日子過的也格外舒坦。
王媽媽忽然覺得自己很蠢,她早就該捶捶自己的腦袋想明白了。
這時候纔想清楚實在是笨!
但怎樣才能讓自家小姐也信得過自己呢?王媽媽在一旁悶頭仔細的想,腦中忽然蹦出個人來,她匆匆的跑到梵音的面前噓聲道:“小姐,老奴有個事要告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