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熙雲把宇文傑給殺了。
她殺死宇文傑的理由很清楚,因爲她要宇文信後悔,她要讓宇文信永遠 永遠的記住她。
在他大婚之夜,殺死他的兄長,這件事宇文信會忘掉嗎?
溫熙雲手裡仍舊握着刀,看着刀上沾染的鮮紅,看到衣裳的凌亂破殘, 還有自己手上的傷,她突然笑了,笑的歇斯底里,笑的近乎癲狂。
看到外面的人舉着刀對準自己,溫熙雲的心裡完全沒有膽怯,反而是解 脫的期待。
“宇文信,你到現在還不肯見我嗎?我要見宇文信,我要見他!”
溫熙雲的大喊大叫讓在門外的宇文侯氣的渾身發抖,面色鐵青,甚至不 知該如何張口說話。
幾十舉刀聽命的侍衛鴉雀無聲,都在等着宇文侯下令,看着二爺的屍首 橫在那裡,雙眼瞪的碩大,而殺死他的二奶奶口中卻在喊着三爺的名字……
今日還是三爺與孝雅郡主的大婚之夜,這種事情實在滑稽可笑,讓人從 震驚中抽離出來之後,不由得臉上浮起了莫名其妙的呆滯。
呆滯是因爲不敢嘲笑,因爲宇文侯的怒意已經瀕臨爆發的極點,誰都不 願在這個時候找茬,否則實在小命難保。
宇文侯聽着溫熙雲在屋內哭嚎的喊着“宇文信”三個字,他的心底是難 言的酸澀與痛。
自己的二兒子死了,卻是三兒子造的孽,而如今他卻無法把所有的怒意 全部傾瀉在宇文信的身上,因爲他娶的是孝雅郡主,是越王殿下的女婿!
自己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開始被這個臭小子牽着走?
想到宇文侯府這幾年來的變化,宇文侯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恐懼,他 豁然發現自己在越王面前的話語權好似不如宇文信這個小崽子更重?
ωωω●Tтkā n●c ○ 而今日宇文信在敬文公主的爲難中解圍,自己卻還感激的看着他滿懷欣 慰。
傻了嗎?真的傻了嗎?
宇文侯不敢再多想,因爲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缺失,想着痛失愛子的恨 ,他的嗓子裡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擡着一隻蒼老的手指向溫熙雲,抖了半 晌才啞聲道:
“弄死她,弄死,然後把這個院子的人都處死,一個都不許剩,快,快! ”
“是!”
侍衛們衝進屋中,一刀戳中溫熙雲的胸口,幾聲慘叫之後又恢復了平靜 ,只有風簇乾枝的沙沙聲,宇文侯仍舊站在風中紋絲不動,好似瞬間蒼老了 二十歲。
兒子,宇文傑,那是他的兒子啊……
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宇文侯沒有轉身也知道是宇文勝帶着人趕到。
宇文勝直接衝到了屋內看着躺在地上已經沒了氣的宇文傑嚎啕大喊,拿 起刀戳着已經斷氣的溫熙雲,狠狠的發泄,“死女人,臭女人,爛娘們兒, 你居然弄死了我弟弟,我殺了你全家!我殺了你!”
宇文勝說着便拔刀要離開府邸,宇文侯冷喝道:“給我站住!”
“父親!”
宇文勝的眼中含着淚,“她害死了弟弟,難道不殺她全家?溫家從上到 下沒一個好人,我忍不了這口氣!”
“殺了溫勇一家,就徹底的能泄氣了?我兒子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宇文侯一把揪住宇文勝的衣領,狠狠的道:“本侯現在只有你一個兒子了, 你要保好自己的命,這件事不允你再插手,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父親……”宇文勝滿面皆驚,“您說什麼?”
宇文侯拎着宇文勝的手更重了些,已經快把宇文勝勒的窒息,可他已經 顧不得許多,而宇文勝也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夠喘得上來氣,他要聽宇文 侯的那一句話!
宇文侯一字一頓的道:“你是本候的兒子,將來宇文侯府都要靠你支撐 ,你一定要給我站住了腳,否則我死了都不能饒過你!”
伸手一推,宇文勝險些跌倒在地,可是他的心裡卻格外震驚,因爲父親 根本不再承認宇文信,而是隻承認他這一個兒子!
這是他一直盼望已久的事,只可惜之前父親不肯相信宇文信的野心,直 至今日二弟這樣慘死,他才能夠明白這個道理……
這會太晚了嗎?
宇文勝在心底拼命的搖頭,他一定要制住宇文信,絕對不能讓這個小雜 種得逞!
宇文信這一晚仍舊洞房花燭,順利的度過了自己的新婚之夜,宇文侯府 也沒有把這件事大肆宣揚,過上三四天才對外宣稱宇文傑是因病而逝,二奶 奶溫熙雲喪夫之痛過重,也隨之而去。
有人感懷這一對夫妻神仙眷侶般的深情,而知道真相的人俱都沉默無言 ,一場暗潮在悄聲無息的進行着。
梵音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去趙府提前送喜禮時聽說的。
趙靖與林紅鈺都是她的好友,這一次大婚索性先把禮都送到,然後再去 林紅鈺那裡陪着,原本想讓鐘行儼那一日來趙府,夫妻二人分別到兩家去參 禮,也算圓了趙家和林家的情面。
只是鐘行儼一連三天都沒有回家,梵音自那一日之後到現在還沒有見過 他的面
趙夫人今兒親自過來陪着梵音說話,也是忙碌趙靖的婚事實在太辛苦, 有個能聊到一起的人索性坐下來歇歇,“……這事兒出的蹊蹺,能猜到端倪 的人也都不吭聲了,只是聽說越王殿下知道這件事後很是不喜,把宇文侯叫 過去斥罵一通,更是不允宇文侯府爲宇文傑的喪事大操大辦,而且還把宇文 信和孝雅郡主叫回了越王府。”
“這事兒也難怪殿下生氣,好端端的喜事,宇文侯府又偏偏鬧出喪事, 實在讓人心裡頭過不去。”趙夫人看着梵音又頓下後才繼續道:
“唯獨讓我猜不透的便是溫家,溫熙雲也跟隨過世,溫家好似沒她這個 人似的,一丁點兒的表示都沒有,而宇文侯府也一字不提,你說奇怪不奇怪
梵音也驚愕半天,卻不知該如何評價此事,因爲她對溫熙雲沒有好印象 不說,更是毫無交集,不是趙夫人突然提起,她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
“溫家人本來就很讓人猜不懂,終歸人都沒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倒是 讓您難做了,本來大喜的日子,卻趕上這種事。”
梵音的話讓趙夫人接連嘆氣,不滿的抱怨着:“誰說不是呢?原本定在 這個好日子,孰料宇文侯府與越王府的大婚之事偏偏突然插在前頭,我們改 不了日子,只能小心翼翼的辦着禮,孰料這會兒還插了一樁喪事,只能精簡 精簡再精簡,免得惹了那位越王殿下不高興,再惹禍上身,只是這事兒卻委 屈了紅鈺,她終歸是個姑娘家。”
“林姑娘大度,不會爲這種事斤斤計較的。”梵音知道趙夫人有意讓她 帶個話過去,索性先一口答應下來,趙夫人知道梵音聽懂了,欣慰的笑了笑 ,隨即轉了話題。
看到梵音總是神情恍惚的失神,趙夫人原本以爲她是疲憊,可再一想今 日鐘行儼沒跟着來,而且楊懷柳隻字未提他的名字,實在不符合以往的狀況。
“懷柳,鍾將軍今兒怎麼沒跟着來?趙靖還想求他在大婚之日幫着擋酒 呢。”
“等我見了他會告訴他的。”梵音隨意的敷衍,只是儘管想要裝作若無 其事,可她臉上的落寞也流露出來。
趙夫人拍拍她的小手,“怎麼了?遇上事了?有什麼不好與家人說的, 不妨我來爲你開解開解?”
梵音被戳中心事,不由得眼圈有些發紅,她的確不敢與沈玉娘說起這件 事,更不敢與馮媽媽抱怨,若是父親知道了,一定會跟隨擔心。
何況……梵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是錯,她總結不出一個真正的答案
“歸根結底也是我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男人的事不敢去多問,怎能什麼 事都告訴我呢?只是心底不安穩罷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梵音說的很含糊,趙夫人細細的琢磨下也大約聽懂了,“有的聯姻是交 易,有的結親是情意,可鍾家高門大戶單靠情意恐怕難以支撐,懷柳,你是 聰明人,可是再聰明你也只是個女人,你要懂得示弱才行啊。”
“示弱?”梵音仔細的思忖這兩個字,她與鐘行儼結識多年,似乎從沒 有示弱的時候。
趙夫人看她陷入的思考,索性又補了幾句,“女人就是天生的弱者,你 啊,別把擔子繃的那麼緊,這世上若真的事事如意了,日子過的也就沒意思 了,日子是鬥着過,既來之則安之,遇到你不能把控的,那就想辦法去把控 得住,何況高門大院過的可不僅僅是男人,儘管鍾將軍對你有情意,這份情 意也是有分量的,想讓情意更濃,那就要靠你自己去加碼添重了。”
梵音長舒一口氣,仿若自言自語的嘀咕着,“既來之則安之,就怕事情 真的來了,心也傷了,反而沒有去爭搶的心了……”
趙夫人不肯苟同的當即打斷,斬釘截鐵的道:“那也要搶,想讓自己不 被傷到,就是一個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