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樑俊的誇獎,刁鳳山沒有什麼反應,表現得十分淡然。
“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刁五乾的便是這種買賣,不值得太子殿下過贊。”
刁鳳山看着眉開眼笑的樑俊,心中甚是糾結:“難道太子當真忘了半年前之事?”
長安城自半年前就亂成了一鍋粥,朝廷這些大佬們平日裡雖然與刁鳳山偶然有些來往,卻並不熟悉。
因此對於其他人一反常態,在刁鳳山眼中只是認爲,這些都是因爲冒牌皇帝引起的。
縱然刁五爺再聰明,他也不可能想到如今朝廷上下能說得上名號的大佬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穿越了。
太子的反常,在他眼裡來說,只能算是臥薪嚐膽。
因此今日裡藉着來東宮向樑俊交差的由頭,刁鳳山實則上是想再試探試探樑俊,看他對現在的假皇帝有什麼打算,有沒有自己可以利用或者幫助的地方。
又或者說,樑俊的態度由最初發現皇帝假冒時的激昂憤慨變成現在隱忍不發,是不是因爲丘山書院的人在做怪。
甚至於說,出現在東宮的劉文靜和上官瑞鶴這兩個丘山之人是否已經控制住了樑俊這位太子。
若一切當真都是丘山的人在背後搗鬼,控制了當今皇帝,又控制了東宮太子,那原本就內憂外患的大炎朝庭當真是到了最危難的時候。
只是現在人多眼雜,刁鳳山也不便直接試探,只得道:“殿下之前的吩咐,刁五已經完成,若是沒有其他安排,刁五就不打擾殿下了。”
嘴上說着要走,可身體上卻沒有一絲要起身的意思。
樑俊也摸不準對面這位社會人大佬的性子,一聽他要走,趕忙道:“五哥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這塊就走,坐坐坐,在我這裡吃個便飯再走也不遲。”
刁鳳山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
見他答應的這般爽快,樑俊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道:“五哥還是原來的性子,哈哈,爽快。”
刁鳳山道:“刁五還是原來的刁五,只是太子殿下已經不是原來的太子殿下了。”
這話一說出來,除了樑俊之外,在場還有三個人後背一涼。
文淵坐在劉文靜的對面,如今算的上是東宮武將中的頭號人物,聽得此言,向着劉文靜看去,
劉文靜微微擺手,示意文淵不要輕舉妄動,看看這位刁五爺要耍什麼花招再說。
樑俊嘆了一口氣,端起茶水給刁鳳山倒了一杯,道:“五哥,你我一同長大,小時候承蒙你多加照顧。身爲皇子子孫,很多時候都是迫不得已的啊。”
說着派了派自己椅子的把手,又道:“坐在這個位置上,我若是不變,旁人就要把我從這把椅子上拉下去。”
刁鳳山心裡雖然對樑俊的變化有些奇怪,可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樑俊的身份。
只是雙方的信息不對稱,他剛剛說太子已經不是原來的太子,指的是當初那個實力雖然弱,但發現皇帝乃是冒牌的之後,不管如何也要爲父報仇的太子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滿臉笑容,喜怒不言語色,頗有城府,也有了自己班底,知道剛強易折,想要謀求大事須得徐徐圖之的樑俊。
其實並不是暗示自己知道了樑俊乃是穿越者的身份。
可在場的這些知情人們卻不這樣想,全都以爲刁鳳山知道了樑俊的身份,今日來是攤牌的。
說實話,哪怕刁鳳山承認自己是穿越者,對於現在的樑俊來說都不會讓他的心境有絲毫的變化。
現如今穿越者還有什麼稀罕麼?
一上朝,樑俊就感覺像是在上歷史課。
滿朝文武一半都是穿越者,這幫穿越者還都是手握大權的人物,這邊一商議些軍國大事。
那邊說着說着,也不知道誰開個頭,有意無意的來個人身攻擊。
或者說單純的就是因爲好奇,比如昨日裡,韓勵在大殿上口若懸河,報告着關於軍隊改制的事。
說了小半天,樑俊聽的是頭大無比,也不知道怎麼着就來了一嘴:“韓尚書,本王在後世時,網上的人都說你們三國魏蜀吳是,魏國好人妻,吳國好蘿莉,蜀國全是基。說你喜歡結過婚的女人,尤其是小寡婦,這是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樑俊的這個問題純粹是閒着蛋疼,無心之問。
他這麼一問沒什麼事,底下這幫人可算是都來了精神。
一半的穿越者們也都來了興趣,剩下的那些被樑俊收編了,已經明白真相了的圍觀羣衆們一聽這話,立馬就知道有好戲看了。
一個個擺出了做好圍觀姿勢,只差搬着馬紮吃着瓜。
韓勵的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看着樑俊道:“殿下,此乃後世史官污衊本官,當不得真。”
這種事你讓韓勵當着那麼多人怎麼辯解?直接否認?就算曹老闆臉皮再厚,因爲睡了張繡的嬸子引發的宛城之戰,導致自己大兒子和侄子戰死,大將典韋也一命嗚呼,這黑歷史是怎麼洗也洗不乾淨。
只能含糊其辭假託說是後世記載歷史的史官故意抹黑。
樑俊說完這話也有些後悔了,畢竟在這大殿之上自己問這種八卦的問題,實在是有些過分。
可誰讓韓尚書這報告實在是無聊至極,讓自己聽走神了呢?
簡單的哦了一聲,樑俊就打算結束這個話題。
可含元殿裡這幫人,哪裡是樑俊能控制得了的,平日裡和韓勵本來就不怎麼對付的樑羽哈哈一笑,道:“韓尚書乃是性情中人,不過本王倒是想起之前沈侍郎做的一首詩來。”
自打珍寶坊開張之後,珍寶齋明面上的負責人沈雲就成了所有人針對的對象。
不因爲別的,就因爲樑俊親口承諾,只要是穿越者聯盟的成員,旗下的商隊在絲綢之路上走商,頭一年不收關稅,並且在珍寶坊裡進貨,同樣的貨物,比如說用款香皂,珍寶齋批貨價五文,珍寶坊四文。
樑俊既然搭好臺子,不惜虧本也要和珍寶齋對着幹,他們這幫消費者們自然要大力的支持。
程經這位珍寶齋幕後二老闆最近和穿越者聯盟曖昧不清,樑老三又當了縮頭烏龜,想要支持樑俊,那只有擠兌沈雲了。
左典最近與樑羽走的挺近,一聽他說這話,馬上就自動進入捧哏模式:“敢問秦王,沈侍郎又有何等佳作?不如說來,讓我等也瞻仰一番。”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樑羽不急不緩的將這首絕句唸了出來。
那邊沈雲都快哭了:“曹老闆,你聽我解釋,這詩不是我作的,純屬那日喝多了,偶感而抄,這詩乃是抄的,抄襲的。”
身爲一個穿越者,沈雲覺得自己爲起點那些穿越者同行們丟臉了。
那麼多穿越小說裡,只怕自己是第一個公開承認寫的那些詩詞乃是抄襲,非是自己所做。
並且是真心以原創爲榮,抄襲爲恥的座右銘的穿越者了。
韓勵被人接二連三的揭傷疤,哪裡還管你這個,一張臉鐵青,眼睛裡好像直冒火。
樑羽又跟着補刀說,不好的都是史官的錯,好事全都是因爲自己英明神武,真是讓太史公們實在是爲難。
有懟韓勵的,自然也有借茬幫助韓勵懟樑羽的。
那邊就有人陰陽怪氣的冷哼一聲,說韓勵再怎麼混蛋,也總比那個改起居注的樑羽強。
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大殿裡這幫人此時全都知曉對方的身份,你是皇帝如何,老子還殺過皇帝呢。
哪怕身處金字塔頂層的人那也是人,也許在常人眼中皇帝或者權傾朝野的人全都是一副高深莫測,喜怒不言於表的形象。
可那始終對比自己身份低的人,大傢伙都一個階層,一個登基的,你在那玩深沉你玩鳥蛋呢。
這含元殿就像是油鍋裡倒進一滴水,頓時就沸騰起來。
大傢伙都是讀過書的人,更是對歷史十分的熟悉,你揭我的短,我揭你的短。
整個含元殿裡瞬間就成了加強版吐槽大會。
這樣的陣勢基本上打樑俊回到長安之後每天都會上演,而且到最後所有的人都會把目光集中在樑俊身上。
詢問程經這孫子有什麼黑歷史,畢竟這樣的揭短大會,越是後世之人越佔便宜。
程經幾乎知道在場這幫大佬們所有人的黑歷史,可除了沈雲和樑俊外,就再也沒有人知道程經這孫子前世有什麼黑歷史可以拿出來當素材。
沈雲肯定是不會說的,畢竟現在和程經還是在一條船上。
可樑俊也不願意得罪人,只能含糊其次來一句,程經一倒,嘉靖吃飽。
接二連三這樣,就算是鐵人也受不了。
因此樑俊早就對穿越者們是煩不勝煩,原本還以爲這幫歷史上的能臣武將們匯聚到一起,怎麼着也能開創個前所未有的盛世。
可誰知道正應了那句老話,三個和尚沒水喝,含元殿裡可以說是一窩的釋迦摩尼,別說喝水了,沒打死兩個都算好的。
所以刁鳳山是不是穿越者,樑俊並不在乎,是穿越者又能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又能怎麼樣?
一旦攪進這穿越者泥窩裡,甭管你再英明神武,不還是成了抱着腳揭短的潑婦麼?
刁鳳山自然不知道樑俊心裡是百感交集,見他有些出神,不由得擡高了一個聲調。
樑俊緩過神來,有些茫然的看着刁鳳山,刁鳳山道:“不知接下來太子殿下可還有什麼安排麼?”
“安排?”樑俊撓了撓頭:“要說安排,倒還是有的,畢竟五哥也知道,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如今絲綢之路已經重啓,這貨源只有珍寶齋和珍寶坊能夠提供,可說到底,珍寶齋始終是開張的比咱們早,咱們便是撒下再多的錢財,一時之間也難以讓珍寶坊追上。”
“不過五哥已經做的很好了,如今珍寶齋的倉庫出了問題,也算是給珍寶坊有了可乘之機。”樑俊哈哈一笑,自己雖然沒有玩過商戰,可也知道,想要扳倒珍寶齋幾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段時間內是不現實。
皇帝這些日子裡來不動聲色,像是一條毒蛇般蟄伏在水下,讓樑俊這幫人十分的不舒服。
刁鳳山能夠幫他搞定珍寶齋的倉庫,讓樑俊的穿越者同盟商圈打響這第一炮,已經讓他十分的滿意了。
再讓刁鳳山說帶人去騷擾珍寶齋,那就是強人所難,也不現實。
刁鳳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着樑俊道:“敢問太子,這絲綢之路上第一批走貨,太子打算什麼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