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算學是欺負我?”
楚秋雙覺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他今日裡和楚秋賢比試,並不是心血來潮。
而是早有謀劃。
楚秋雙自小就在算學方面展現出驚人的天賦,也是正因爲如此,他在沒有被送往丘山書院。
畢竟丘山書院雖然乃是炎朝最負盛名的書院之一,又有名聲在外的夫子坐鎮。
但丘山書院並沒有算學這門學科,因此楚秋雙去了,反倒是明珠暗投。
這些年來,楚秋雙鑽研算學,隔三差五還出去走訪算學大家,互相切磋。
只因爲算學一塊並不受人重視。
因此南楚的紈絝子弟和官員們對楚秋雙喜愛算學也只是聽聞。
大多人都沒有往心裡去。
只當楚秋雙喜歡算學就像是一般人遛鳥鬥狗,當做一個樂子。
至於說楚秋雙的算學實力到底有多強,還真沒有人知道。
但從剛剛與楚秋賢的比試裡可以看出。
楚秋雙在算學這塊,就算沒有達到宗師水平,卻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樑俊卻口出狂言,說比試算學是欺負自己。
即便心裡十分謹慎小心的楚秋雙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是這笑聲還沒有出口,就被樑俊手裡的槍嚇了回去。
“殷公子,此話未免言過其實了吧。”
楚秋雙沉聲道,臉上充滿了不屑。
“言過其實?”
樑俊哈哈一笑,而後看着楚秋雙道:“無雙公子,你覺得我能被夫子收爲內院大弟子,又能在這個時候來此與你比試,爲的是什麼?成爲你的墊腳石,而後成就你無雙公子的名聲麼?”
話不怎麼長,但是樑俊卻說的很快,一雙眼睛無比的凌厲,在說完這番話後,樑俊更是一副別怪我沒提醒你的表情道:“如果你執意要比試算學,我怕你是自取其辱。”
楚秋雙聽完這句話,原本堅定了要和樑俊比算學的心有些動搖。
對啊,此人身爲丘山八奇奇首,又是夫子的內院首席弟子。
此番前來,不管說出話去,就是爲了把楚秋賢丟失的丘山臉面找回來的。
斷然不可能派一個算學不好的人來。
也就是說此人的算學本領,當真是登峰造極的地步?
看着風輕雲淡,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樑俊,楚秋雙的心裡打起了鼓。
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擅長算學,只是虛張聲勢?
故意如此說,讓我揚短避長?
聰明人就是這樣,一面對猜不準的事就喜歡多想。
這要是一個沒什麼文化,直腦子的殺豬的,斷然不會想那麼多,絕對不聽樑俊忽悠,就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比試。
楚秋雙看着胸有成竹的樑俊,拿不準主意,問道:“既然如此,殷公子想要比什麼?”
樑俊笑道:“咱們的賭約既然是輸了的人不能參加科舉,比試的內容自然要和科舉有關係了。”
他一邊走一邊說:“今年科舉只有明算和明法這兩項,既然不比明算,那就只能比明法了。”
話音剛落,周圍人議論紛紛。
“明算還有的比,可這明法可是如何比?”
“難不成讓他二人當場審理案件?”
“就算當場審理案件,這案件不同,難易不一,也分不出什麼結果啊。”
在場的大多都是從基層爬上來的官員。
一提到明法,那算是觸及到了他們的老本行。
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起來。
楚秋九在一旁聽得也是很迷糊,聽到周圍人嘰嘰喳喳,心裡沒有來的涌出一股怒火。
“好了,都閉嘴!”
命令一出,庭院瞬間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的楚秋九其實對楚秋雙和樑俊的比試並沒有什麼興趣。
讓她心煩意亂的是,因爲樑俊的出現,打亂了剛剛楚秋雙要把與珍寶齋對接的經營權轉交給自己的計劃。
她一直想在合適的機會插嘴,好讓這件事繼續推進。
只可惜,楚秋雙和樑俊倆人並不給她插嘴的機會。
楚秋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樑俊身上、
眼見得樑俊不比算學,反而要比明法。
這讓楚秋雙產生裡警惕。
雖然從明面上來說,明算和明法這兩項目乃是朝廷所定。
朝廷在定這兩個項目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會有今日丘山弟子殷誠和自己比試的事。
因此殷誠就絕對不會在這兩個項目上提前做準備。
畢竟明算和明法不是臨時抱佛腳就能夠有效果的。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突然殺出來的殷公子,至少在這兩方面都有研究。
至於說研究的深淺,就得他楚秋雙自己試探了。
“明法?不知殷公子打算怎麼個比試法?”
楚秋雙並不打算和樑俊唱反調,反而想順着他,看一看這位丘山八奇的奇首要賣什麼關子。
樑俊微微一笑,道:“明法考的自然是大炎律,既然考大炎律,那咱們就比一比對大炎律的熟悉程度吧。”
大炎律乃是炎朝的基本法和憲法。
官員規矩和百姓正常生活的律法依據,全都在大炎律中寫的清清楚楚。
耳聽得樑俊這般提議,衆人紛紛點頭認可。
明法考試雖然並不是直接讓考生默寫大炎律。
但想要通過明法考試,不會被大炎律是絕對不可能的。
因此從書面上來說,越是對大炎律熟悉,越有可能從書面案件裡取得更高分。
所以樑俊這個比試背誦大炎律的提議雖然聽起來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但卻又是最直接、有效和公平分出勝負的。
想了想自己對大炎律的瞭解,楚秋雙有些心虛了。
說實話,大炎律他並不是很熟悉。
畢竟大炎律說起來很厲害,乃是炎朝所有人行爲準則的法典。
可是對於他們這個階級的人來說,很多時候大炎律就是一張白紙。
他們當官也沒有必要去學着玩意。
一般精通大炎律的都是衙門裡的師爺,官老爺們只要修身、齊家、治國安天下就可以。
而自己對大炎律的瞭解也只是因爲今年的科舉要考。
臨時幾天突擊看了看。
好在他記憶力驚人,雖說不是過目不忘,但對付考試還是手到擒來的。
只是這個節骨眼上,面對看起來依舊一臉風輕雲淡的樑俊,楚秋雙的心裡就十分的沒底。
難不成他是故意不和自己比算學,故意要比明法?
可自己既然問了要比什麼,人家也回答了,若是再調轉頭去說算學的事,未免讓人笑話。
楚秋雙故作鎮定,看着樑俊道:“既然殷公子說了,恭敬不如從命。這第一局就按你說的,咱們比一比明法。”
樑俊馬上聽出了楚秋雙的言外之意。
第一局比明法,顯然是說還有第二局甚至第三局了?
這個無雙公子倒是有了激靈,連後路都鋪好了。
樑俊毫不在意,笑道:“好,既然無雙公子贊同,那咱們也就別賣關子了。”
楚秋雙朗聲道:“那就我先來,你我互相起頭,若是誰接不下去了,便算輸。”
樑俊點點頭,楚秋雙思索一番,正要開始,卻被樑俊攔了下來。
“無雙公子,咱們用哪一版的大炎律爲準呢?”
這個問題一出,楚秋雙的臉色馬上就變了,腦袋上就差兩個問號。
哪一版的?
庭院裡很多人也都跟着愣住了,不明白樑俊此話何意。
大炎律從大炎開國的時候就開始撰寫。
幾乎每任皇帝在位的時候,都會對大炎律修修補補。
而對於大炎律修改最多的則是德賢皇后。
因此自德賢皇后之後,大炎律法分爲了兩版。
一版是通行版,也是現在普通人能夠接觸到的。
另外一般則是德賢皇后增加了三卷的大炎律。
通行版和德賢皇后版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少了關於女權的三卷。
這三卷乃是德賢皇后親手所寫。
只是寫完之後,百官看了全都聯名上奏,請求德賢皇后將之刪除。
炎朝各州郡基本上用的都是通行版。
唯獨南楚用的德賢皇后版。
而南楚用的德賢皇后版卻又不是完整版。
也只從那三卷裡抽出來了一些切實可行的律法補充進大炎律之中。
而不研究大炎律的人基本上是不知道這些細節的。
因此樑俊這麼一問,楚秋雙的臉色一變,周圍懂行的人全都明白過來。
看來這位無雙公子是要栽跟頭了。
連大炎律有兩個版本都不知道,怎麼和人比試?
樑俊也看出來他的窘迫,只因爲這楚秋雙與楚秋凡乃是同胞兄弟。
雖然這個時候爲了收服丘山學子,不得不敲打他一番。
但看在楚秋凡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能太過分。
“那就按南楚版大炎律算吧。”
樑俊面帶微笑,楚秋雙卻感覺像是魔鬼猙獰。
大炎律還分南楚版和長安版麼?
楚秋雙心裡嘀咕起來,卻又不敢開口發問。
只能硬着頭皮,想了想,看着旁邊的楚秋九忽而想到該說哪一段,沉聲道:“同姓爲婚,殷公子請。”
樑俊見他只說了個題目,就讓自己接着往下說。
當真是有些奸猾,微微一笑,想了想道:“諸同姓爲婚者,各徒二年。緦麻以上,以奸論。若外姻有服屬而尊卑...”
大炎律,樑俊很熟悉,熟悉到了可以倒背如流的地步。
之所以對大炎律那麼熟悉,乃是因爲上輩子的經驗。
上輩子就是因爲自己乃是亞丁灣那幫海盜頭子裡爲數不多有法律意識的人。
因此熟知周圍各國甚至各地區的法律。
這些知識不僅幫助樑俊多次從軍方的追捕下逃脫。
甚至還利用各國之間的法律漏洞,有驚無險的完成任務。
這讓樑俊意識到了法律的重要性。
一個強盜,橫行海洋,縱橫四海,最強有力的武器居然是法律。
這不得不說乃是一個極其諷刺的事情。
因此一來到這個時代,樑俊就瘋狂的補習關於大炎律的知識。
也正因爲熟悉大炎律,無數次反敗爲勝。
從沒有勝算的局面硬生生撕開一個突破口。
樑俊用事實告訴所有穿越者們,不管到哪個時代,懂法都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被樑俊用大炎律懟過的穿越者們更清楚,流氓會武術不可怕。
可怕的是這個流氓不僅會武術,還用武力逼迫你聽他講道理。
就像現在的樑俊,明明可以用手中的槍,以強服人。
卻偏偏口若懸河,背誦着大炎律,堅持以理服人。
樑俊說的滔滔不絕,旁邊的人全都聽愣了。
楚秋雙只不過是說了四個字,同姓爲婚。
樑俊這是要順着這一條,把整個大炎律都要背下來的節奏啊。
楚秋雙不由自主的嚥了咽口水。
瑪德,辛虧自己沒有上他的當,還留了算學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