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新事物的時候,一些人抱着畏懼的心,一些人抱着觀望的心。
能夠飛快的接受並順勢而爲的人並不太多。
而這位錢鶴方錢公子卻是一個識大體的人。
當他明白楚王府的套路之後,馬上就清楚接下來自己要幹什麼。
和楚王作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在此之前,錢鶴方和其他人一樣,都以爲楚王在長安城內的鬥爭中落了下風。
昨日全城的報紙都在抹黑他,乃是朝堂的楚王敵對勢力對他的落井下石。
只要自己抓住這個機會,成爲楚王第一黑粉。
他錢鶴方就能進入大佬們的視線,從而吸引住大佬們的注意。
錢鶴方一直都認爲自己是個做官的料。
而到現在自己還只是一個低不成高不就,無所事事的舉人。
並不是他能力不行,只是缺乏一個機會。
所以當他以爲的機會出現時,錢鶴方使出渾身解數,拼了命的想要抓住。
現在他看清楚這個所謂的機會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時,錢鶴方又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當機立斷。
搖身一變,從楚王第一黑粉變成了第一擁護者。
因爲錢鶴方明白,經過昨天的發酵,長安城內那麼多家報紙的影響力已經足夠大了。
在他們這幫讀書人的推波助瀾下,百姓們心裡也都認爲報紙上寫的東西是真實的。
一旦這些報紙不再針對楚王,而是把炮火對準他們這幫窮的只剩下嘴的讀書人。
那麼留給他們的路只有一個——離開長安,從此與官場無緣。
所以想要扭轉這個局勢,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所有的人都認爲長安城這些報紙全都是在胡說八道。
而要從根子上讓長安城的百姓接受這個說法,只有把楚王身上的污衊全都洗掉。
只有楚王成爲一朵比那位琴音娘娘蘇柔蘇大家還要大的白蓮花,那麼長安城抹黑楚王的報紙纔會喪失太子口中之前一直說的公信力。
只要長安城這些報紙沒有了公信力,那麼他們再怎麼說自己如何的垃圾,也只不過是譁衆取寵。
錢鶴方真臂高呼,唯恐身後的夥伴不明白這中間的邏輯。
一邊高喊着打到造謠的人,一邊明裡暗裡暗示所有人,想要不把名聲搞臭就跟着我走。
其他人雖然反應有點慢,但終究是在長安多年的讀書人。
自從有了功名,在長安城生活了這些年。
聖賢書雖然沒讀多少,但是陰謀詭計和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卻是門清的很。
之前黑楚王黑的最狠的錢公子如此大張旗鼓的改變立場,其他人一愣之下也都明白過來。
明白過來之後,馬上響應了錢鶴方的號召,投入了毆打軍機二處探子的陣營之中。
軍機二處的人一見這個陣勢,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這幫讀書人是瘋了麼,昨天罵楚王罵的那麼爽,今個怎麼一轉眼全都成了楚王的擁護者?
好在這幫軍機二處的人身子骨還算硬朗,打不過還跑不過麼?
一見勢頭不對,門口擺着的文房四寶也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
錢鶴方帶着衆人追了半條街,最後實在是累的不行,方纔作罷。
這邊一停下,馬上就有人問道:“錢公子,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錢鶴方咬了咬牙,道:“還能怎麼辦,這幫人已經知道了咱們的名字籍貫,若是讓他們再在報紙上胡說八道,咱們寒窗苦讀十餘載取得的功名,算是毀於一旦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道:“錢兄說的沒錯,這些報紙最愛胡說八道,咱們都是有功名的人,大炎律法又明文規定,不可誹謗造謠!”
“對,就算沒有大炎律法上沒有規定,咱們也不能讓他們這樣憑白污衊咱們的清白。”
一羣人義憤填膺的斥責着以長安週報爲首的衆多報紙。
好像完全不記得當初編排楚王時,就屬他們這幫有功名的讀書人鬧的最歡。
商議來商議去,衆人終於商議出結果來。
一致認爲應該去報官,讓官府查封這些報紙。
人羣裡有不少人分不清現在報社的處境,錢鶴方卻是清楚的很。
現在的報社全都在楚王的手中,他若是想繼續壞自己等人的名聲,就算自己這幫人做什麼也不好使。
但這些明白局勢的人卻又不敢明說,畢竟一旦把這層關係挑明瞭。
就算他們的臉皮再厚,也沒有臉去求楚王。
當下只能假裝不知道報紙上編排他們的新聞乃是出自楚王之手,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去兵馬司,要求兵馬司的人將胡說八道,污衊他們清白的報社全都查封了。
兵馬司的人一見那麼多讀書人上門,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別看這幫年輕人各個瘦的像是雞崽一樣,自己一個拳頭就能放倒一片。
可這幫人全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最次的都是一個秀才。
若是打了他們,只怕自己的仕途算是到頭了。
可一聽他們的要求,兵馬司的又都頭疼了。
查封各大報社?不說各大報社背後都有人撐腰。
就算沒有人撐腰,現在報社都在楚王的手裡攥着。
你們拿着大炎律法,說報社胡說八道,犯了誹謗罪。
先不說誹謗罪是個什麼罪,就算兵馬司的人答應了,可他們誰敢上楚王的門?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楚王雖然現在看起來吃了大虧,但始終是當朝王爺,又是戶部尚書。
兵馬司的司長見了他都得磕頭行禮。
你讓我們兵馬司怎麼從他手裡抓人。
再者來說,就算我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楚王府中抓人。
可你們這幫報官的人卻隻字不提楚王府,只說各大報社犯了罪。
兵馬司的人就算是想去楚王府抓人都沒有理由。
鬧騰了小半天,兵馬司的人好說歹說,才把這幫書生勸住了。
告訴他們,兵馬司只是維護治安的衙門,平日裡只抓江洋大盜,這種文化上的事不歸他們管。
好不容易纔把這幫讀書人忽悠去了禮部。
錢鶴方也知道去了禮部估計也沒有什麼結果。
但這會他也沒有了什麼好主意,只希望自己這邊鬧得越來越大,楚王知道之後手下留情。
錢鶴方帶着一羣人又跑去了禮部。
現在的禮部已經完全被東宮接管,樑俊早就料到他們要來。
讓禮部的官員全都在門口等着。
一幫書上見了這陣勢全都有些蒙圈。
禮部這是什麼意思?
可事到如今騎虎難下,自己等人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往上頂。
好在禮部的人有了樑俊的安排,對這幫書生十分的熱情。
先是和藹可親的請他們坐下,命人倒了一杯熱茶。
而後詳細的瞭解了他們的訴求。
聽完訴求之後,禮部的官員們從桌子底下掏出一疊報紙來。
一邊遞給錢鶴方等人,一邊笑道:“長安城內的這些報紙,並非全都是顛倒黑白的敗類,這不是還有雍州日報一直一如既往的報告着真實的楚王。”
衆人接過來一看,果不其然,雍州日報的新聞幾乎沒有黑楚王的新聞。
不僅沒黑,還有好幾個版本都是誇讚楚王,抨擊其他報紙沒有從業道德,爲了吸引百姓們的注意力憑空捏造。
錢鶴方一邊驚訝自己之前怎麼沒有注意還有雍州日報,一邊兩眼發光。
着,有了這份雍州日報,自己等人的名聲算是保住了。
其他人也都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一點,一個個眉開眼笑,看着雍州報紙那叫一個開心。
不少人更是一邊翻看雍州日報,一邊點頭讚道:“這纔是一份有底線的報紙。”
從禮部得到了雍州日報,錢鶴方們如獲至寶,,恭恭敬敬的拜別了禮部的官員。
出了禮部,錢鶴方制定了接下來的計劃:向全城的百姓們宣傳雍州日報。
告訴全城的百姓們,只有雍州日報纔是真正的報紙,只有雍州日報,纔是值得信賴的報紙。
封建王朝百姓幾乎沒有什麼話語權,而基層的話語權則全在這些接地氣的讀書人手中。
就因爲他們認識字,也因爲他們能夠盤邏輯。
所以很快,不到一天的時間,在衆人的齊心協力下,雍州日報的內容傳到了長安城每一個百姓的耳朵中。
百姓們本身就不識字,這不識字基本上就沒有自己的主見,這幫秀才老爺們既然說雍州日報纔是真正的報紙。
楚王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賢王...
之前長安週報這些報紙都是禍國殃民的野報紙,報道的新聞全都是憑空捏造的...
長安城的百姓們聽風就是雨,再加上沒有什麼自我思考能力,這麼一宣傳,馬上就認同了錢鶴方等人要傳播的理念。
到了第二天,樑俊十分配合的沒有印製長安週報等報紙,加足了馬力全部印製雍州日報。
又在雍州日報上寫了楚王爲長安城受災的百姓捐出一萬貫錢,更是讓長安百姓們好感倍增。
錢鶴方等人一見報紙上沒有繼續抹黑他們,全都鬆了一口氣。
讀雍州日報更加的賣力,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吃不喝,到處給人讀報宣揚雍州日報纔是唯一值得信任的報紙。
很多時候,封建王朝的百姓們記憶力基本上和金魚差不多。
這邊一聽人說楚王的好還有雍州日報的良心,也都忘了前些日子正是這些人破口大罵楚王是個人渣的事。
又過了一天,新的雍州日報花樣更多,頭版頭條依舊是洗白楚王的新聞。
背面則是連載了一本叫做《水滸之一百零五個大漢與三個姑娘在山頭上的故事》的小說。
這下子更是沒有人關心關於楚王是好是壞的事,全都被這個名字很吸引人的連載小說吸引住。
錢鶴方見百姓們的注意力徹底的轉移了,之前被人衆星捧月的氛圍又回來了,心裡那叫一個高興。
更加賣力的宣傳雍州日報。
短短的四天時間,截止到上元盛會前一天,正月十四,長安城內幾乎所有的人都養成了每日起來要看報,或者聽人讀雍州日報的習慣。
長安城的百姓聽完正月十四的報紙,一個個翹首企盼明日的報紙。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正月十五的早晨。
天還沒亮,賣報紙的鋪子前就已經排起了長龍。
衆人一邊焦急的等着報紙,一邊討論着水滸今日的劇情。
有的人說我之前在雲德社聽過,這魯智深用降龍十八掌打死了鎮關西。
有的人則說,之前我聽的是魯智深用排雲掌打死了鎮關西。
那邊又有人插嘴說,明明是排山倒海掌打死的。
整討論的熱火朝天,鋪子開了。
衆人蜂擁而上,拿到報紙之後,剛想跳過頭版頭條想要看水滸接下來的劇情時。
卻被今日的頭版頭條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只見雍州日報頭版上寫了一行碩大的字:
告長安百姓書:關於大炎皇帝陛下遷都幽州一事的通知。
天還沒亮,整個長安城徹底的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