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俊的提議讓王易有些茫然。
一萬貫?猜測自己寫的詩詞?
太子難不成是個傻子麼?
王易帶着這個懷疑看了看四周的人。
文武百官們面色如常,甚至不少人帶着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看着王易。
“這是怎麼回事呢?”
王易終於察覺到了異常。
同時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的還有坐在旁邊的九皇子。
只不過九皇子擔心的是樑俊和王易打賭,如果王易輸了怎麼辦?
這一萬貫是不是要他康王府出?
常年被各大皇子欺負的經驗告訴九皇子,太子的這個賭局看起來贏的概率很低。
可九皇子卻知道眼前這位性情大變的太子哥哥自打回到長安之後,做事從來都是有的放矢。
看他那個樣子,難不成太子哥哥果真如他所說,可以通過推算知道王易寫的詩詞是什麼不成?
一想到這,九皇子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
《如何做神仙》!
想起了這本書,這本從雍州流傳出來的書籍,聽說學會了這本書裡的東西,就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如何做神仙》這本書是之前樑俊忽悠張角的。
裡面的內容基本上就是初中物理知識,簡單的給張角科普一下基礎物理。
書裡整理了不少趣味物理實驗,樑俊還貼心的給配了簡易的圖表。
張角得到這本書之後,如獲至寶。
樑俊在編纂這本書的時候,並沒有一個詳細的規劃。
內容大部分都是關於物理的知識,但一些簡單的數學常識和地理常識,樑俊在編寫的時候想到了順手也都寫了進去。
像什麼“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雲自東北起,必有風和雨”
“旱虹雨淋淋,晚虹帽遮陰虹高太陽低,早晚穿蓑衣”
諸如此類,反正都是樑俊前世裡小的時候,家裡老人常唸叨的農諺。
炎朝雖然也有類似的農諺,只是因爲文盲率實在是太高,加上各地方言差異太大,官話也沒有普及。
因此農諺並沒有一個系統的整理,因此當張角獲得這本名《如何做神仙》,實際上就是百科知識大雜燴的書之後,對樑俊是敬畏有加。
在根據這些農諺實戰操作預測了天氣之後,雍州各界對張角這位前太平教教主更是崇拜。
張角對樑俊給他的這本書更是無比的珍惜,整日隨身攜帶,誰也不給看。
他越是這樣,周圍的人越好奇,周圍人越好奇,就越喜歡傳謠。
久而久之,這本《如何做神仙》的威名也就傳到了長安城內。
張角本身就有之前的神棍名聲,如今再有可以預測天氣的名頭加持,很多人都把他當做了活神仙。
九皇子這人聽風就是雨,一想到張角現在乃是東宮的人。
天氣他都能預測,太子推算王易寫的詩詞豈不是易如反掌?
不等王易說話,九皇子大着膽子問道:“太子哥哥,若是王先生輸了...是,是不是,康王府也要給你,給你一萬貫?”
樑俊點了點頭,一臉不應該如此麼的表情看着九皇子點了點頭。
九皇子一見這架勢,整個人瞬間起了一身冷汗。
乖乖,一萬貫,自己雖然是皇子,可長那麼大都沒有見過那麼多錢。
這要是輸了,自己的康王府賣了估計都不夠賠的。
再看樑俊一臉的微笑,九皇子更是堅信太子一定看了《如何做神仙》,肯定不會輸。
“哎呦,哎呦,我,我肚子疼。”
這個時候九皇子也沒有了鬥詩會出風頭的心思,一把捂住肚子,豆大的冷汗啪嗒啪嗒從額頭上往下掉。
“王先生,快,快扶着本王出去,快。”
九皇子一臉的痛不欲生,拉着王易就要往外跑。
王易一見這種情況,也是有些六神無主。
他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可到底哪裡不對勁卻還是說不出來。
畢竟到現在爲止,他也沒有想過還有其他穿越者的可能。
見到九皇子這般模樣,王易也有點慌了神,上前一把扶住九皇子,唯恐自己這位金主真出了什麼毛病。
“既然老九不舒服,那就暫且先退下吧。”
樑錦不緊不慢的說着,九皇子一聽這話,如蒙大赦,哪裡還管王易的死活,撒丫子就往外面跑。
他這一走不要緊,把王易落下來,弄的王易十分的尷尬。
走吧,不甘心。
不走吧,沒了九皇子,自己的身份在這樣的宴會中那是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更不要說和東宮的人鬥詩了。
再者來說,九皇子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向衆人表明了康王府的態度。
王易我康王府不要了,他願意和誰賭和誰賭,輸贏都和康王府沒關係。
不過以王易對九皇子的瞭解,自己和太子打賭,輸了他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是康王府的人。
如果贏了,九皇子一定會大張旗鼓的回來,高調宣佈他王易乃是他九皇子的心腹。
九皇子這麼一走,整個宴會之上算上王易,全都是穿越者。
原本還有些輕鬆的氣氛瞬間冷峻下來。
“學生,學生...”
王易察覺到了氛圍的變化,嚥了咽口水也想撤退。
只是樑錦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樑錦不緊不慢的摘下蒙在眼睛上的錦帶,放在了桌上。
睜開眼睛看向王易,上下打量着他。
來的路上九皇子破天荒的給王易簡單的介紹了自己八個哥哥的情況。
王易雖然沒放在心上,可卻也知道了大皇子乃是個瞎子。
此時見樑錦一雙囧囧有神的眼睛看向自己,心中一咯噔。
大皇子怎麼,怎麼不是瞎子?
不等他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樑錦下面一句話更是讓王易整個人如遭雷劈。
“如果本王沒有猜錯的話,王先生這宣紙之上寫的兩首詞,這第一首應該是太子之前所說,那首讓所有寫上元節詩詞都黯然失色的青玉案吧。”
樑錦面帶微笑,趙君慕快步上前將王易的宣紙拿過來,放在了樑錦面前。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樑錦唸了開頭,就把宣紙放了下來,隨後閉着眼把整首詞背了出來。
“好,好,好。”
樑錦背完之後,連連點頭,隨後睜開眼感慨道:“只可惜這位辛稼軒沒有來此,倒是有些可惜。”
樑俊在一旁也跟着道:“是啊,這位大佬也算是我一直欽佩的人,上下五千年裡文武雙全的人很多,但是像這位大佬的卻沒有幾個。”
說完這話,好像想起什麼,衝着一旁的王守仁笑道:“陽明,當然你也是其中之一。辛稼軒能夠靠着不到百騎在萬軍從中斬殺叛逆,陽明一介書生平定叛亂,也是文武雙全的國之棟樑。”
王守仁面色如常,聽到樑俊當着那麼多大佬的面誇自己,連道不敢。
樑俊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這邊的樑植,笑道:“只可惜,一般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國之棟樑,往往遇到的都不是有眼光的好皇帝。”
樑植早就習慣了樑俊的譏諷,絲毫不把這話放在心上。
迎着樑俊的目光點頭稱是。
樑俊又看向樑老三道:“老天爺的心思有時候就是不可捉摸。辛棄疾這種一心想要帶兵打仗收復失地的人,在後世反倒以詞人的身份名流千古。有些人天天寫詩,結果一首也沒有流傳到後世,哎,人的命,天註定啊。”
樑俊說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今個參加者上元盛會,樑老三早就做好了被東宮和軍機處懟的準備。
從九皇子一走,他就打起了精神,耳聽得樑俊出招,假裝聽不見,絲毫不去接樑俊的話茬。
他不接不代表其他人不接。
今個這盛會本身就是爲了搞事來的,此時樑俊如此高調的吹響號角,軍機處豈能不配合?
樑濟笑道:“太子說的極是,過世的程尚書曾和本王說,宋朝的徽宗皇帝雖然算不得好皇帝,也是癡迷於琴棋書畫,拋開皇帝的身份卻也能稱得上是一代大家。比之很多功不成名不就的皇帝,卻是好的多。”
將兵部的人關押進天牢,明面上雖是東廠所爲,實際上是受了樑老三的指使。
樑老三這麼做,原本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將兵部清洗一波換上自己的人。
好將兵部握在自己的手裡。
這個建議是諸葛夕提的,原本算是一步好棋。
兵部握在手裡,樑老三的勢力可以說是如虎添翼,就算東宮和軍機處聯合起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只可惜被樑濟截了胡,景王府不僅接着這個機會全盤接手了韓勵的政治資源,還把韓勵經營許久的兵部在短時間內完美接盤。
此時的樑濟再也不是之前在朝堂上沒有話語權的人。
樑俊既然要開始動手,他爲了能夠在今日這場宴會之後得到更多的利益,自然要高調行事。
樑老三冷聲一哼,面色陰冷道:“景王此話,意欲何爲?”
樑濟沒有絲毫畏懼,轉頭看向樑老三道:“炎朝大地之上烽煙四起,民不聊生。陛下久在深宮,不理朝政,如今又要遷都幽州,本王倒是想問一問,皇帝意欲何爲?”
“皇帝遷都幽州,是所謂的天子守國門,還是要去投靠北山蠻的完顏阿骨打?”
其他人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個衝着皇帝開炮的居然是樑濟。
樑植在一旁看了心裡有些嫉妒又有些羨慕。
哎,有實力就是好啊。
當初的景王那是何等的落魄,要人沒人要權沒權,手下只有三千士卒,素質還不怎麼高。
屬於誰想捏就能捏,誰想欺負就能欺負。
可現在再看,人都敢當衆和皇帝叫板了。
衆人怎麼想的都有,但面上卻全都看向樑老三,心裡也不敢放鬆。
知道改變日後朝堂格局的時刻終於來了。
蘇信輕輕咳嗽一聲,他雖然是東宮的鐵桿支持者,但樑老三畢竟是皇帝,樑濟身爲皇子大庭廣衆之下如此不給皇帝面子。
他這個御史中丞兼禮部尚書總覺得臉上有些過不去。
樑老三他是反對的,畢竟這孫子只是個鳩佔鵲巢的冒牌貨。
他蘇信又是支持太子的,樑濟懟樑老三他沒有意見。
但皇帝的威嚴,多多少少還得顧忌一些。
要不然這幫人懟皇帝懟習慣了,等自家太子當了皇帝,他們還這個態度,那可就不好了。
樑老三雖然一直在心裡不斷的唸叨不能動怒,不能動怒。
可他終究兩世爲帝,哪裡受過這種氣,剛想發怒,卻被諸葛夕按了下來。
諸葛夕衝着他微微搖頭,示意樑老三克制,按照計劃行事。
樑老三強壓住怒火,冷聲一哼,沒有接樑濟的話茬。
樑老三不說話,並不代表其他人會放過他。
樑俊笑道:“是啊,不管怎麼說,這遷都一事事關重大,炎朝也不是你樑靖一人的天下。皇帝要遷都,最起碼得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交代?”樑老三冷聲一笑道:“太子想要什麼交代?”
“皇帝應該心知肚明,大家來到這個朝代那麼久,各種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按理來說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直接開戰,可東宮不願意揹負這個罪名,軍機處也不願意先動手,皇帝更是藏在後宮之中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你們耗得起,天下百姓能耗得起麼?”
樑俊站起身來,走到已經完全被這個場面嚇蒙的王易面前。
“這位看起來也是穿越者,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穿越者誰也不知道,咱們在長安城裡耗着,誰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盯着呢?”
樑俊衝着呆若木雞的王易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將王易桌前的筆放在筆架上。
轉頭看向樑老三道:“咱們這樣內耗着,等各路諸侯兵臨城下,長安可沒有煤山,也沒有那麼多歪脖子樹供我們這麼多人上吊用。”
“所以,爲了大家着想,咱們還是今日做個了斷吧。”
“太子這是要謀反麼?”樑老三陰沉着臉,看着樑俊緩緩的擡起了手中的酒杯。
“你想要摔杯子儘管摔,我要是慫了算我輸。”
樑俊說着,將衣襟拉開,露出綁滿上身的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