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樑俊有些心神不寧,魏都作爲東宮最後的援軍,他被擒住,意味着東宮在這場爭鬥之中再也沒有可打的底牌了。
以至於王保的到來,樑俊並沒有將他說的話聽進去。
王保進了書房,原本興高采烈的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感受到了書房內的十分不對勁的氣氛。
這讓王保有些疑惑。
如今皇帝已死,東宮有佔據了長安城,眼瞅着接下來自家太子爺就要登基,爲什麼大家還一副天崩地陷的樣子。
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一副風輕雲淡的劉文靜此時也是眉頭緊鎖,臉色十分的難看。
王保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樑俊並沒有在意。
書房內所有人都在想霍去病爲什麼要突然發難,擒住魏都。
難道他們早就知道魏都的到來?
不可能啊,爲了防止長安城內的勢力發現北涼軍的行蹤,劉文靜專門安排魏都一日突襲百里,抵達長安。
就算在百里之外發現了北涼軍,長安城內任何一家也沒有能力在那麼短的時間傳遞消息。
方護的攻擊性又一直很低,按理來說,這位百官之首的方相爺待在長安城,與樑俊合作的好處最大。
就算害怕樑俊會趁機除掉異己,方護只要跟着撤退大軍離開長安就是。
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讓自己的兄長突襲北涼軍。
畢竟魏都有三萬大軍,全都是騎兵,氣勢如虹。
雖說現在的結果是霍去病擒住了魏都,但在此之前,推演戰事,就算是霍去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擊敗他。
爲什麼呢?
方護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上官瑞鶴擡頭看了看王保,見他欲言又止,臉色也不像是有什麼壞消息稟報,心中一動,開口道:“王保,文將軍此行可有什麼戰獲?”
這邊一問,王保剛想說話,門外噔噔噔走進一人來,正是文淵。
文淵一身戎裝,身後跟着三個人,兩個親衛,中間押着髮髻散亂,衣衫有些不整的人。
“兄長,軍師,文淵前來複命。”
文淵進了書房,向着樑俊和劉文靜抱拳行禮。
樑俊擡頭一看,剛想說話,卻見到文淵身後的人,馬上就明白霍去病爲什麼要對北涼軍發難了。
文淵身後押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炎朝首席軍機大臣,百官之首方護。
劉文靜見到方護眼睛一亮,隨即安下心來。
魏都無憂也。
“方相,快,快請相爺上座。”
樑俊見到方護,臉色馬上由陰轉晴,滿臉的堆笑,心情從未像是今日這般暢快過。
方護臉色有些尷尬,畢竟以往雖然和樑俊對立,可二人始終是平等地位。
經過昨日政變,今日相見自己卻成了東宮的階下囚,這讓方護一張老臉羞的通紅。
有方護在手上,樑俊就知道魏都肯定沒事,心情大好也就願意陪着方護演戲。
樑俊殷勤的上前親自扶住方護,攙着他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方護這邊一坐下,樑俊轉身看着文淵佯怒道:“三弟,如何這般輕慢大相。”
文淵一愣,不知道樑俊爲何如此,可樑俊對自己如何文淵心知肚明,知道他這是演給方護看,馬上配合告罪。
方護看着樑俊,如今自己成了東宮俘虜,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樑俊對自己雖然禮遇有加,可方護卻知道這個時候的樑俊比任何時候都強大,心裡縱然千般不樂意,也不敢得罪於他。
只得強顏歡笑,衝着樑俊拱手道:“恭喜殿下。”
樑俊假裝不知,皺眉道:“大相,如今朝廷動盪,百官離散,長安未定,何喜之有?”
“殿下,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皇帝已被秦王所殺,太子乃是國之儲君,理應上順天意、下應民心,秉承神器,登基爲帝。豈不爲天下百姓之大幸?”
方護理了理髮髻,一本正經的看着樑俊說道。
現在的局勢方護十分的清楚,東宮既然佔據了長安城,皇帝也死了,樑俊必然要當皇帝。
自己想跑回老家發展,佔山觀虎鬥的算盤是打不響了,如何能夠利益最大化,方護是清楚的很。
樑俊現在最缺的就是其他勢力的支持,自己好歹是百官之首,只要他公開支持樑俊,樑俊必然要對自己禮遇有加,甚至說讓他依舊執掌大權。
周圍這幫人聽了這話,全都一愣,劉文靜心裡更是佩服。
“不愧是歷史上能夠將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物,這見風使舵的本事當真是高超。”
姚廣孝看着方護也是暗暗點頭,心中升起警惕之心。
方護這一句話,不僅表明了要支持東宮的態度,順帶還提出瞭如何降低皇帝之死對太子的影響。
把皇帝的死嫁禍給秦王,東宮不僅佔據了大義,反而還能化被動爲主動,以征討亂臣賊子的名義號召天下之人對付秦王。
一箭雙鵰,姜果然是老的辣。
樑俊對方護這十分殷勤的態度也是有些不習慣,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訕訕的笑着回到了自己位置坐了下來。
方護見樑俊聽完自己的話並沒有露出該有的喜悅,心中一愣,有些疑惑:“難不成太子之前說廢黜皇帝制乃是真的?要不然爲何這般模樣?”
長安城現在的局勢之所以會弄到這種情形,軍機處和其他勢力爲什麼老是和東宮若隱若離,一會合作一會背叛。
就是因爲他們實在是無法確定樑俊一直主張要廢黜皇帝制的說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個口號到底是樑俊的計策,還是說東宮果真對皇位沒有想法。
方護見樑俊陰沉着臉不說話,也不好再接着說下去。
“大相說的事,秦王謀朝篡位、刺殺皇帝,實乃大逆不道。”
樑俊可以對方護說的話不表態,畢竟按照常理來說,就算樑俊想當皇帝,也不可能說人家一建議他就欣然接受。
更不要說樑俊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要當炎朝的皇帝。
其實劉文靜也不能確定,之前一直說要廢黜皇帝的樑俊,等到皇帝當真死了,東宮又佔據了長安的局勢下,樑俊是否還堅持之前的主張。
見他不說話,還以爲樑俊動了當皇帝的心思,面對方護的進言不好意思迴應,馬上接口道。
方護見劉文靜同意自己要把皇帝之死嫁禍到秦王頭上的方案,心中鬆了一口氣。
只要東宮採納了自己的建議,那就說明他方護不僅性命無憂,日後在新的朝堂之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只可惜皇帝之前的退位聖旨不見了,下官檢點宮中,發現傳國玉璽也不見了。”
劉文靜一邊說一邊暗中觀察着方護的反應。
方護一聽這話,眼睛不由的睜大了,隨即明白過來,面露驚奇道:“難道七皇子也離開了長安不成?”
樑老三的退位聖旨落在誰手裡,方護並不能確定。
可這傳國玉璽看守森嚴,就算是諸葛夕也沒辦法見到。
整個皇宮之內除了皇帝之外,能夠趁亂偷走傳國玉璽的就只有常欣這個大內總管兼東廠廠督了。
而從昨晚的情況來看,常欣顯然是樑植派過去的臥底,而樑植好像和東宮又達成了某種合作,按理來說,這傳國玉璽應該在東宮手上纔對。
其實大部分人都曾猜測常欣轉投皇帝的目的,只是常欣一直行事低調,對於皇帝的安排從來都是盡心盡力。
也就是昨晚才露出臥底的跡象。
如今劉文靜說傳國玉璽不在東宮,退位聖旨也不不見了蹤影,那只有樑植帶着聖旨和傳國玉璽離開長安這一種可能。
筆記昨晚發生政變的時候,距離退位聖旨最近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常欣,一個就是殺掉皇帝的王易。
姚廣孝見方護只是靠着隻言片語就推測出聖旨和玉璽在樑植手中,又如此肯定樑植已經不在長安城內。
心裡對他的忌憚更上一層。
劉文靜緩緩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方護知道劉文靜這是想聽聽自己的想法,皺眉思考了一番,沉聲道:“若是如此,便有些麻煩了。”
“不知大相可有什麼高見?”
劉文靜輕搖羽扇,一副把方護當做自己人的態度。
他是絕對不會主動告訴方護,他那位戰神哥哥在得知他被東宮俘虜之後,帶兵擒住了北涼王。
一旦方護知道了這個消息,斷然知道自己不用投靠東宮就可以重獲自由。
自然也不會如此盡心盡力的爲了在日後的朝堂之上站穩腳跟,爲東宮出謀劃策。
方護微微一笑,對劉文靜的態度十分的恭敬。
畢竟日後眼前這個年輕人在朝堂之上必然是文官之首,自己不過是寄人籬下,斷然不能得罪他。
“高見不敢當。”方護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劉文靜,畢竟劉文靜現在的官職和自己比起來微不足道,乾脆直接忽略這層關係。
“若是如此,老朽倒是有一個驅狼吞虎之策。”
“哦,敢問大相,何爲驅狼吞虎?”
劉文靜一聽方護的想法和自己有些不同,反倒是來了興趣。
方護見劉文靜露出意外的神色,知道他和自己的想的不一樣,心裡不由得有些得意。
當下裡詳細的解釋了下什麼叫驅狼吞虎。
該如何給樑植加官進爵,准許樑植有私募軍隊的權利。
又該如何廢黜秦王爵位,讓樑植以討伐叛逆爲皇帝報仇的名義去征討樑羽。
前前後後把整個計策說的清清楚楚,詳詳細細。
劉文靜和姚廣孝越聽越佩服,越聽頭點的越頻繁。
這方護果然是玩權術的高手,短短的時間之內就能想出這樣可行性極高的方案,當真是了得。
方護這邊一說完,門外又進來一人。
正是東宮四大金剛之中的鐵牛。
鐵牛滿臉的驚恐,進了書房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太子爺,太子爺,不好了,城外,城外來了,被,他們...”
鐵牛一緊張,連話都說不清了,伸手指着外面張口結舌。
“慌什麼,天塌下來有本王頂着。”
樑俊臉一本,鐵牛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樑俊,心裡一驚,嚇的正常起來。
“秦王他們又帶兵回來了,將長安城團團圍住,說是讓殿下出城答話。”
樑俊等人對於這事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畢竟霍去病擒住了北涼王,斷了東宮的後援。
這種大好的反撲機會,身經百戰,對於戰機無比敏銳的樑羽等人如何能夠放過?
他們不回來纔是怪事。
可方護卻一臉的納悶,十分的不解。
樑羽他們怎麼去而又返,此時的長安城雖然經過了政變,可東宮的實力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
又有雍州軍和樑鳳皇的五千長城守衛軍在,就算是所有人集合攻城,勝算也不大。
他們好生生的回來幹嘛。
方護哪裡知道,自己雖然被文淵擒住了,可自己的哥哥也把北涼王捉住。
此番樑羽等人轉頭圍城,自然是想趁着霍去病和東宮交換人質,趁火打劫。
正納悶着,樑俊起身就要去城門,這邊剛站起來,只見門外又風風火火的走進一人來。
樑俊一看,面露驚色,失聲脫口道:“大哥?”
來人正是魏都。
魏都臉色十分不好,進了書房衝着樑俊行了一禮,不等周圍滿臉錯愕的人問他怎麼回來的。
魏都道:“太子,我兄長北涼王被敵軍所擒,說是要拿方護交換,方護可在東宮之中?”
所有的人轉頭看向方護,方護呆若木雞。
孃的,被耍了!我說狗太子怎麼對老子那麼客氣,原來合着自己不用給他當狗腿子就能安然離開啊。
方護看着劉文靜心裡那叫一個恨啊,狗東西趁機騙我爲東宮出謀劃策,當真是不爲人子。
樑俊見魏都安然無恙,心裡的激動喜於言表。
原來是魏拓被捉了,不是魏都。
文淵也走上前來,三人剛想說話,只聽方護氣哼哼的站起來道:“太子殿下,本官先行一步。”
說完也不理會屋內衆人,鼓着一肚子氣就走了出去。
是魏都被擒也好,是魏拓被擒也罷,這個節骨眼上,樑俊斷然是不敢得罪雍州軍隊,扣着自己不放的。
東宮不僅不敢扣着自己,還得好聲好氣的伺候着。
魏拓對於東宮的價值可是遠遠大於自己對於樑羽的價值。
東宮就算是花再大的代價,也斷然不敢讓魏拓出什麼差錯。
果不其然,方護大搖大擺的走出書房,誰人也不敢阻攔。
樑俊趕緊帶着衆人跟上方護,奔着城門走去。
一上城樓,原本因爲魏都沒事而有些輕鬆的心瞬間又沉了下來。
城外錦旗招展,軍隊望不到邊,只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撤出長安城的所有軍隊全都折了回來。
連樑老三的長安六衛都在。
饒是跟着樑俊見過大風大浪的王保,一見到這種陣勢,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姚廣孝更是一臉的陰沉。
今日的陣勢可是比當年建文帝兵圍北平城更是兇險。
劉文靜的臉色也變的十分難看。
剛剛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問過了魏都,三萬北涼軍還有多少戰鬥力。
魏都的回答讓劉文靜心沉了下來。
霍去病帶着一千騎兵橫衝直撞,硬生生衝亂了三萬北涼軍的陣型。
引得其他人跟着趁火打劫。
在霍去病的帶領下,吊打三萬精銳北涼軍。
北涼軍戰損更是達到了五成以上。
如今長安城內,東宮能夠動用的兵力,可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