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卻道水太涼。”
樑俊看着手上的書信,無奈的搖頭笑道。
隨後將書信隨手扔在了桌上,看着劉文靜等人道:“這是之前我給老朱的書裡抄的一句話,沒想到今日卻見到了真正的水太涼。”
劉文靜微微一笑,輕搖羽扇道:“殿下,這世間最是不缺見風使舵之徒,這些書信不看也罷。”
擊敗了山蠻軍,樑俊帶着聯軍一路追趕,直奔洛陽城下。
洛陽城門緊閉,樑植更是將不是災民扔在了城外,以阻攔聯軍攻城。
適逢天降大雨,後面的軍隊還沒有跟上來,樑俊就命軍隊安營紮寨,以準備攻打洛陽。
這邊營寨剛紮好,那邊軍機二處的人就送來了一堆書信。
這些書信全都是從洛陽城內傳出來的。
寫信的人乃是當初炎朝的文武官員,後來樑植稱帝之後又轉而投奔樑植的人。
對於他們這些人,樑俊沒有任何的好感。
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叛徒,前世裡自己嘗過被人出賣的滋味。
因此哪怕這些朝廷命官們可能會對聯軍攻城有幫助,樑俊也並不想讓他們戴罪立功。
“殿下打算怎麼做?”
見樑俊對書信興趣缺缺,只是看了第一封就不再拆開看,劉文靜笑着問道。
以最小的代價擊敗山蠻人,打了一場漂亮的突襲戰,樑俊此時心情大好。
有了這場勝仗,洛陽城內自然是人心惶惶。
看架勢不需要打,聯軍還沒攻城內,這投降想要戴罪立功的書信就有上百封。
只要圍住洛陽,長則半年,短則一個月,洛陽城不攻自破。
一掃之前的不快,樑俊看着劉文靜心裡也十分的開心。
“依着軍師來看,該如何處置呢?”
劉文靜搖了搖羽扇,想了想,道:“不如將這些書信全都送回城內,讓七殿下這位皇帝看一看,他養了一羣什麼人。”
“嗯,好主意,只是不知道這些信裡有沒有人以洛陽城內的雨太涼爲理由,想要離開洛陽的,若是沒有,豈不是一件憾事。”
樑俊站起身來,對於劉文靜的這個建議十分的贊成。
此時的洛陽城內原本氣氛就緊張,如果再把這些信送進去。
以老朱的性子肯定得大開殺戒。
樑俊對這位老哥殺人不眨眼的性子還是有把握的,只要他把這幫牆頭草全都殺了,勢必會讓洛陽城內的氣氛更加緊張。
到時候可能連一個月都不到,洛陽的城門就會向自己敞開。
樑俊的意思,營帳內的人全都明白,紛紛點頭稱是。
只有王易一人眉頭緊鎖,道:“若是老朱學曹操,不僅不殺人,反而當衆燒燬這些書信,以收買人心,咱們這麼做豈不是促成了城內破釜沉舟,衆志成城之勢?”
“不會,不會。”
劉文靜哈哈一笑,道:“洛陽之戰,已經成爲定局,若是除掉這些牆頭草,威懾一些心境不堅的人,尚且還有一戰之力。可如果當衆燒燬書信,城內那些觀望之人必然堅定決心,絕不會和洛陽共存亡。”
王易有些納悶,追問道:“爲什麼這麼說呢?當初曹操不就是靠着這招籠絡了人心,讓那些想要背叛他的人感恩戴德?”
劉文靜見王易這幅模樣,想起了當初樑俊處理雍州之事時的大刀闊斧和馬如龍要阻攔長城守衛軍的決定。
莫非太子那個時代的人,都是政治小白不成?
這樣的事都看不清楚?
想歸想,劉文靜並不會表露出自己的這份心思。
“王司長,曹操也就是咱們前兵部尚書大人,當年燒燬書信,乃是在官渡之戰之後。那時他已經取得了戰事上的勝利,百廢待興,不需要殺人立威,反而要寬厚立德,讓兵敗之將,他國之民安心,以消其反心。”
“可現如今洛陽城爲聯軍所困,城內風聲鶴唳,人心惶惶。若是赦免了想要投降之人,那麼其他有二心卻沒有膽量做的人見投降聯軍並不會付出什麼代價,自然也會有樣學樣。到時候只怕太子殿下的這張書桌都放不下洛陽城內的降書。”
王易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軍師果然是厲害。”
劉文靜面帶微笑,並沒有接口。
樑俊道:“不光如此,若是老朱學曹操燒信,只怕還會寒了想要與洛陽城共存亡將士的心,自古以來,賞罰不公,必釀大禍!”
王易還想給樑俊點個贊,不等說話,卻聽營帳外有人高聲道:“太子殿下說的沒錯,賞罰不公,必釀大禍,卻不知道這件事,太子該如何賞又如何罰。”
隨着說話,營帳外走進一羣人,全部穿着蓑衣,正是樑羽等人到了。
打從樑羽這羣人抵達到洛陽城下,樑俊就已經知曉。
可樑俊既然已經決定攻下洛陽之後就和他們分道揚鑣,甚至刀兵相見,因此對於他們的到來也沒放在心上。
隨着樑羽等人一起進來的,還有一臉緊張的驍騎衛士卒。
士卒們進到營帳,面對着樑俊低頭不敢說話。
這大雨天裡,可見度原本就低。
再加上太子的營帳在大軍的中心,便是有刺客之類的,想要進來幾乎不可能。
秦王等人騎着馬橫衝直撞,沒有絲毫的預警,這幫士卒想攔也攔不住。
畢竟秦王現在還是盟主,從名義上來說,和自家太子不分上下,進營地找太子也沒有必要通報。
“你們下去吧。”
樑俊也理解他們的苦衷,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
驍騎衛士卒感恩戴德,恭敬的退下。
樑俊看着身穿蓑衣的樑羽等人,冷聲一笑,道:“怎麼,秦王的馬是竄稀了還是拉肚了?本王都已經在洛陽城下安好營寨了,你纔來到,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樑羽脫掉蓑衣,絲毫不在意樑俊的嘲諷,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熱茶一飲而盡。
其他人也都有樣學樣,脫掉蓑衣坐了下來。
“回稟太子,我等原本應該早就到的,只是行軍路上遇到了一些阻礙,因此方纔來晚了。”
見樑羽說話好像勝券在握,難得的意氣風發,樑俊和劉文靜有些納悶。
怎麼感覺這場仗像是他樑羽打贏的,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似的。
“敢問太子殿下,若是有人襲擊聯軍,破壞聯軍團結,該當何罪?”
樑羽開門見上,直接就把話懟在了樑俊的臉上。
若是旁人問這話,樑俊必然要說,按律當斬。
可這話從樑羽嘴裡說出,而且還興師動衆帶着那麼多人,冒着大雨跑到自己的營帳裡說。
這不是給自己下套還能是什麼?
與這幫帝王將相鬥了這將近一年多,樑俊就算是個傻小子,現在也被磨出來了。
樑羽一說完,他也不回答,反而是看向其他人。
劉秀一見樑俊沒上當,安下心來,剛想說話,卻聽趙頊搶先道:“秦王殿下此話未免說的有些卑劣了。”
原本趙頊就要上樑俊的船,經過這一場大戰之後,他更是堅定要跟着樑俊走的心。
眼見着樑羽要套路自己的盟友,趙頊自然不會坐視不管,直接就是一副開懟的架勢,絲毫不在意得罪樑羽。
樑羽早就看趙頊不順眼,十分納悶,這小子一根筋前世是怎麼當皇帝的。
鐵了心要跟樑俊,出處和自己作對,難道他就不能學學劉秀麼?
你看人劉秀,也是尋思要和樑俊合作,可人家呢,也沒說得罪我們這幫人啊。
“趙將軍這話,難不成你是贊成破壞聯軍和諧了?”
“聯軍和諧?”趙頊面露不屑:“此話從秦王嘴裡說出,當真是讓人笑話。秦王若是顧及聯軍之情義,又爲何命你手下人將太子的工匠偷走?”
王易一聽這話,衝着劉文靜和樑俊眨了眨眼。
“看,破案了吧,我就說咱們丟的那些人肯定是被秦王等人偷走了,一點沒錯吧。”
樑羽哈哈一笑,道:“趙將軍,所謂做賊拿贓,捉姦拿雙,你這樣說,可有憑證?”
“憑證?秦王殿下,你我明人不說暗話,都是當過皇帝的人,這當皇帝的人何等的無恥面目,旁人不知,我還能不知道麼?”
“你!”
樑羽一時語塞,直接站起來指着趙頊,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秀等人在一旁也緊跟着咳嗽。
過分了啊大兄弟,你說事就說事,幹嘛要把我們扯進來。
再者說,你也是當過皇帝的,哪有攻擊別人罵自己的理。
樑俊一見趙頊自殺式襲擊,樑羽想要套路自己沒套路成,他倆要打起來,趕緊走到中間,攔了下來。
“兩位,有話好好說,犯不着互相揭自己的老底。”
趙頊冷哼一聲坐了下來,看着樑俊道:“太子,狄信狄將軍就在營帳外。”
狄信在門外?
劉文靜也有些納悶,狄信不是在後方麼,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樑俊聽到此話,聯想到剛剛樑羽所說,知道壞事了。
原本輕鬆的心情瞬間沉了下來。
狄信是他來到炎朝之後最早認識的朋友之一,他對自己一片忠心,可以說雍州若是沒有狄家支持,改制不會進行的如此順利。
而且狄信的狀態也十分的糟糕,如果他出了什麼事,可不是自己願意看到的。
“既然狄信在營帳外,那就讓他進來吧。有什麼事,當面說清。”
樑俊冷聲道。
樑羽點了點頭,剛想高聲叫門外親衛將狄信帶進來。
只聽營帳外忽而高聲號角聲大作,隨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穿透大雨傳到營帳之內。
“敵襲!敵襲!”
能夠在這樣的大雨之中聽到馬蹄聲,說明來人已經到了近前,而且人數絕對不在少。
營帳之內基本上都是能征善戰之輩,一聽到敵襲,就知道必然是洛陽軍。
雖然很納悶洛陽軍怎麼能夠從城內出來而不爲人所知,可現實已經如此,再想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
驍騎衛趕緊護住樑俊後撤,其他人的親衛也都趕緊過來支援。
可惜雨大馬疾,又不知道來襲者有多少人,一時之間,整個中軍營帳亂成一團。
“莫要糾纏,先帶太子殿下離開!”
劉文靜趕緊衝着想要應敵的文淵叫道。
文淵聽了,收回長槍,扛起樑俊拉起馬來就跑。
樑俊這邊一跑,東宮的人也都跟着四散而去。
打了勝仗,東宮從上到下都十分高興,樑俊更是帶着大傢伙一起修建營寨。
修完營寨,又帶着一幫文臣武將到各個營地裡慰問受傷的士卒。
因此對於營帳內的構造十分的清楚。
此時大雨傾盆,天黑地滑,藉着熟悉地勢,劉文靜等人全都成功逃脫。
而樑羽這幫人完全不知道這營寨的構造,跑了兩步全都摔倒在地。
楚秋遊冒着大雨在外面蹲了半夜,一直在等這個時機,眼見着一羣士卒不來攻擊自己,反而朝着一幫人圍去,自然知道自己要的獵物在哪。
二話不說,帶着兵馬就衝了過來。
他手下全都是以一當十的精兵,知曉今天的突襲任務是要擒獲賊首,而不是攻城奪寨,因此衝破親衛防衛,撈起人羣裡的人就跑。
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大軍反應過來,調集兵馬前來圍剿的時候,楚秋遊早就沒贏了。
而跟着一起沒影的還有秦王等人。
這幫剛剛進營帳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落下,都被楚秋遊捲走了。
樑俊回到營帳的時候整個人都懵逼了。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