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人,這麼晚找我們到底是有什麼事?”
進了蔣畏的府中,還沒等坐下,錢蓮花就抱怨起來。
自從黑鬍子死後這一天一夜,錦衣衛上上下下誰也沒有合過眼。
江烽火好不容易放他們回來休息,錢蓮花剛剛躺下沒多久,就被秦應的心腹叫來。
宋之問先他一步到了蔣畏的府中,坐在一旁不說話。
錢蓮花還像抱怨兩句,進來之後卻發現氣氛不對勁了。
將畏的書房很大,有一個專門待客的地方。
蔣畏坐在中堂偏右的地方,待客廳擺放了四張椅子。
四張椅子坐了三個人,空了一個顯然是專門給他錢蓮花留着的。
錢蓮花進來之後,打眼一瞧,就覺得不對勁了。
秦應、宋之問和蔣畏他認得,另外一個穿着錦衣衛士卒制服,年紀輕輕的男子卻是陌生的很。
再看秦應三人見了自己一聲不吭,臉色極其的嚴肅,錢蓮花心裡咯噔一聲:“此人是誰?”
不等錢蓮花回過神,樑俊放下手中的茶杯開口了。
“錢指揮使來了,坐。”
樑俊的聲音很平淡,甚至帶着一絲笑意。
可錢蓮花卻十分的緊張,小心翼翼的來到了空椅子前,顫顫巍巍的坐了下來。
人剛一坐下,額頭上的汗珠就冒了出來。
他身爲錦衣衛副指揮使,雖然當了沒多久,但終究是心思機敏的人。
稍微一思考,樑俊的身份呼之欲出。
“太...”
太子殿下還沒有說出口,只聽房門砰的一聲就關上了。
假扮成錦衣衛的文淵和曹破山走到了廳下,一臉冷峻的看着廳內的四人。
“廢話也就不多說了,我叫樑俊。”
樑俊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邊四人剛想起身行禮,樑俊伸出手製止道:“無須多禮,今日本王前來,只爲一件事。”
四人又趕緊坐下,秦應道:“太子殿下進洛陽,此時極其隱秘。在見到太子殿下之前,連我等都不知曉具體的事宜。可在糧倉的時候,卻出現了一幫人僞裝成咱們的人接應太子殿下,三位,你們不覺得這事很蹊蹺麼?”
秦應的話一說完,其他三人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無比。
宋之問皺眉心道:“秦應一上來就說這話,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顯然是說這個叛徒就在我們三人之中。”
他看了看蔣畏和錢蓮花,盤算起來:“我一心效忠殿下,天地可鑑。若我們四人之中當真出現叛徒,不是秦應,不是我,必然在錢蓮花和蔣畏之間。”
想到此,宋之問着重的觀察着錢蓮花二人的表情,想要通過二人的表現分辨出誰纔是那個出賣太子的人。
樑俊道:“在此之前,本王要代表長安和雍州的百姓,感謝四位身臨虎穴,爲洛陽之戰送出的情報。”
蔣畏趕忙道:“殿下,此乃我等分內之事。”
宋之問和錢蓮花也趕緊道:“殿下,我等願爲殿下效犬馬之勞。”
樑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四人見樑俊這般模樣,也都趕緊閉口多言。
曹破山在一旁道:“客套的話不用多說,先說一說是誰出賣了我們?”
“若是說不清楚,今日你們誰都別想走出這間屋子。”
樑俊接着道:“今晚若是得罪的地方,還請四位大人多多原諒。”
“不敢。”
四人起身齊聲道。
樑俊又道:“本王進城,軍機二處的安排是讓錢大人接應,應該不錯吧。”
錢蓮花趕緊道:“回殿下的話,上官處長專門來信安排讓下官親自安排接應殿下入城之事。”
樑俊點了點頭,道:“嗯,具體的細節,錢大人就不用說了。本王今日召集四位前來,也不是興師問罪的。”
說着樑俊站起身,看了看四人,四人紛紛低頭,不敢與樑俊對視。
“本王能夠理解你們身在洛陽心在長安,終日提心吊膽,不知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樑俊在在廳中踱步,緩緩的說道:“這種心情我十分的理解,所以,在這種環境下行事,難免會有紕漏,這一點我也是十分清楚的。”
說到這,樑俊停下腳步,長長吐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向宋之問三人道:“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瞞着諸位。本王來洛陽,只爲一件事。”
四人的心全都吊了起來,他們對樑俊進城原本就十分的疑惑。
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太子乃是長安和雍州的根基更是無可代替的謹慎領袖。
爲何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潛入到洛陽城內?
聽到樑俊要說出目的,四人精神高度緊張,腦中空明,唯恐漏聽任何一個字。
“那就是破城。”
破城!
四人一愣,心中震驚。
他們想到了千萬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過樑俊進城來是爲了破城。
如何破城?
靠着洛陽城內不到三百軍機二處的成員麼?
這三百個軍機二處成員就算全都是三頭六臂的哪吒、孫悟空,想要在幾十萬大軍之中攻克洛陽,無疑癡人說夢。
蔣畏更是忍不住問道:“殿下,這,這如何破城?”
“如何破城?自然需要四位大人的配合。”
樑俊衝着他微微一下,緩步坐到了蔣畏對面的椅子上。
蔣畏趕緊恭敬的退下。
秦應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恭聲道:“下官願意爲殿下驅使,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樑俊有些意外,沒想到秦應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讀書人,居然能夠說出這樣硬氣的話。
其他三人見了,也都趕緊下跪道:“願爲殿下驅使。”
樑俊道:“來的路上,秦大人說咱們軍機二處在洛陽的人員之中出現了叛徒,以至於出現了昨日的紕漏。”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潑了下來,四人渾身發涼,誰也不敢動彈。
“本王最初的時候,也是這樣認爲的。”
這句話說完,更像是把四人扔進了冰窟窿裡。
“最開始的時候本王也是這樣想的,可經過今天白天一天的思考,本王覺得四位大人之中不會有所謂的叛徒。”
“至於說走漏風聲,出現了冒充接應的人,應該是諸葛夕猜到了咱們的安排,畢竟糧食運了那麼多天。運糧之人又都是雍州口音,難免會讓人心中生疑。”
“諸葛夕又是個絕頂聰明的人,雖是帝師,卻並非與皇帝一條心,要不然也不會手裡攥着五萬精兵不願意交出來。”
秦應點了點頭,道:“殿下英明。”
其餘三人也都跟着道:“殿下英明。”
樑俊搖了搖頭,笑道:“英明不英明還得看事。本王進城要做的事,屬於絕密,少不得要四位大人配合。非是不信任四位,而是事關重大,不由得本王不小心。”
說完衝着曹破山揮了揮手,曹破山快步上前,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給了樑俊。
四人不知太子這是何意,看着那錦盒生疑。
樑俊打開盒子,盒子之中放着四枚晶瑩剔透的藥丸大小的東西。
他拿起一顆來,藉着桌上的燭火光亮道:“珍寶坊總是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們應當知曉。”
四人趕忙道:“下官知曉。”
心中卻是疑惑不解:“殿下今日來此,一會說要查叛徒,一會又說要破城,現在又說到珍寶坊,到底是想做什麼?”
樑俊看着秦應道:“此乃珍寶坊最新研製的一種藥丸,秦大人,你來看一看。”
秦應趕緊上前,雙手恭敬的接過來仔細的看了看。
只見這藥丸晶瑩剔透,芳香撲鼻,不知是何物所做。
藉着燭火觀察,藥丸中間還有一個豆粒大小的東西,烏漆嘛黑,看不清楚是什麼玩意。
“破城一事,事關重大,本王親自入洛陽,抱的自然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四位大人乃是軍機二處在洛陽城內的負責人,更是洛陽錦衣衛的副指揮使。功敗垂成,全在四位身上,所以本王爲了長安和雍州的百姓,甚至於是天下的百姓,不得不謹慎謹慎再謹慎,小心小心再小心。”
話說至此,秦應四人心裡大約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敢確定。
樑俊接着道:“此藥丸名叫三尸腦神丹,乃是珍寶坊最新研製出來的。”
“煉製方法和解藥的煉製方法只有本王一人知道,參與制作此物的人也全都自殺了。”
樑俊說的輕巧,可一聽這藥的名字,還有這藥背後的故事,秦應拿着藥丸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剩下三人看着秦應手中的藥更是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懼。
樑俊毫不在意他們四人的表現,接着道:“此藥丸之中有三種屍蟲,外面是一層糖衣,服食後並無異狀,但到了每年端陽節午時,若不及時服用剋制屍蟲的解藥,屍蟲便會脫殼而出。一經入腦,服此藥者行動便如鬼似妖,發作起來連父母妻子也會咬來吃掉。”
撲通一聲,蔣畏三人跪倒在地,嚇的六神無主,秦應牙都咬出血來,強自鎮定攥着手中藥丸,放在不讓它掉落。
“所以,不管四位之中有沒有叛徒,本王並不在意,只要能夠一心輔佐本王辦成此事,便是功臣,過去的事本王絕對不會放在心上。”
若是旁人說這藥丸有此功效,秦應四人打死也不會相信。
可說這話的乃是樑俊,製作出這玩意的乃是珍寶坊。
珍寶坊出的那些東西,哪一個不是巧奪天工、匪夷所思的寶物?
在天下人的心中,早就把珍寶坊當做無所不能的地方。
製作出這等這小小的三尸腦神丹又有什麼難的?
再者來說,這世間連能把人帶上天的熱氣球都能出現,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秦應心中坐着激烈的鬥爭,一想到報紙上描寫的生活,秦應一咬牙,張開嘴吞下了藥丸,恭聲道:“秦應這條命都是殿下的,又何懼此小小的藥丸?”
其他三人一見秦應吃了,差點沒嚇暈過去。
文淵和曹破山上前一步,唰的一聲就把腰刀抽了出來。
錢蓮花三人進退兩難,眼見得今日不吃的話,只怕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三人心如死灰,強自站起來,從樑俊手裡接過藥丸。
錢蓮花和宋之問一咬牙,吞下藥丸,學着秦應跪倒在地衝着樑俊效忠。
唯獨只有蔣畏看着手中的藥丸,滿頭冷汗,想吃卻又不敢吃。
秦應三人一吃完,心態馬上就變了,轉頭看向蔣畏道:“蔣大人,你怎麼不吃?”
蔣畏拿着藥丸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一般,顫抖個不停。
啪嗒一聲,藥丸掉在地上。
緊接着一股騷臭味傳來。
“我,我,我不吃,我不吃,我不想變成妖怪,我不,我不想...”
蔣畏撲通一聲癱倒在地,雙手如足,分離遠離藥丸。
樑俊冷冷一笑,站起身來,道:“怎麼,蔣大人爲什麼那麼害怕這三尸腦神丹,難不成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本王的事?害怕本王查出來?”
蔣畏宛如陷入癲狂,拼命的搖頭,只是道:“我不吃,我不吃。”
見他這個模樣,在場所有人哪裡還不明白,出賣樑俊的人就是他。
樑俊蹲下身拿起掉在地上的藥丸,用力一捏,將外面包裹的糖衣捏掉。
曹破山上前一把捏着蔣畏的下顎,強行讓他張開嘴。
樑俊將去掉糖衣的內核扔進了蔣畏的嘴裡,讓他強行嚥下。
隨後揮手示意曹破山退下。
“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如果蔣大人不吃解藥的話,就會變成一個毫無思想,只知道破壞的行屍走肉。”
樑俊冷冷一笑,站起身來。
蔣畏伸手探進自己的喉頭,想要吐,卻吐不出來。
只能趴在地上乾嘔着。
最後確定,再也吐不出來來,蔣畏涕泗橫流,跪倒在地,衝着樑俊砰砰磕頭。
“殿下饒命,小人罪該萬死,小人不該背叛軍機二處,小人該死,求殿下饒小人一命。”
樑俊緩緩的閉上了眼,走到蔣畏一旁的書桌上拿起一疊紙來。
曹破山一把將蔣畏按住,讓他動彈不得。
樑俊拿起紙張,用旁邊的茶水浸溼了,隨手貼在蔣畏的臉上。
“本王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背叛。”
紙張一層接着一層。
許久,書房之內安靜下來。
樑俊看着衆人道:“秦大人,給大家說一下計劃吧。”
秦應有些猶豫,鼓起勇氣道:“不知殿下還有沒有剛纔的丹藥。”
樑俊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嗯?不知秦大人要這丹藥做什麼?”
秦應道:“下官認爲,參與此項任務的其他人員,也要一人吃一顆,方纔萬無一失。”
樑俊見他一臉的嚴肅,哈哈一笑,道:“秦大人,這世上並沒有什麼所謂三尸腦神丸。”
秦應一愣,看着地上掉落的糖衣道:“那這是?”
文淵道:“此乃太子殿下爲安陽公主專門製作的烏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