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霸倒地,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呂布出手,斷沒有留情的可能。
大寨裡的嘍囉全都驚呆了。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幫人說動手就動手,根本不按照江湖套路出牌。
這驚訝之中更多的則是驚恐。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呂布這種級別的猛將殺人,帶給風浪劍這種勉強算是內行人的感覺是震驚。
而大寨裡這幫打架遵循的是一擁而上,殺人的膽子全靠人多架着的嘍囉,心裡更多的則是茫然。
這人是什麼時候到了大當家的面前。
又是什麼時候抽出來的刀?
“啊!”
剛剛被呂布扔出去的張霸的心腹醒了酒,看着大寨中的突變,忽而失聲高叫起來。
這一嗓子,驚醒了所有人。
嘍囉們雖然害怕,但這種害怕卻被滿院都是自己人的狀況壓了下去。
邵河後退一步,唯恐呂布下一步就是要殺他。
雖然邵河能夠感覺到,眼前這個大漢想要殺自己易如反掌。
但張霸心腹的尖叫卻給他壯了膽子。
這裡乃是他的地盤,大寨裡的嘍囉全都是他的手下。
唰的一聲,邵河抽出了鬼頭大刀,一臉謹慎的看着全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呂布。
大寨裡的嘍囉此時也都反應過來,各個手忙腳亂的尋找着武器。
殷誠沒有給呂布下一步指示,反而等待着嘍囉們做好戰鬥準備。
直到所有的嘍囉全都握住了刀槍棍棒,虎視眈眈的將自己圍住,殷誠方纔邁步上前看着邵河道:“邵當家的,咱們做一筆買賣如何?”
邵河後退到柱子旁,這根柱子後面便是去後堂的路,一旦有什麼變故,自己可以第一時間逃脫。
雖然他對這座山頭還不怎麼熟悉,但風雷寨的這幫人肯定還不如他。
黑夜裡,自己出了大寨,便是神仙,也休想找到自己。
“你殺了我家大當家,還有什麼話要說?”
殷誠見邵河並沒有讓嘍囉一擁而上,爲張霸報仇,面上的微笑更勝。
邵河的表現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是邵河不聽分說,就要手下人拿下自己,反倒是讓殷誠有些意外了。
“其實這筆買賣對邵當家的來說,乃是穩賺不賠的。”
邵河的心思被殷誠摸透,越是如此,殷誠越是要吊他的胃口。
“你不要再往前走了,若是再往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看着越來越近的殷誠,邵河臉上的冷汗緩緩往下流。
殷誠根本不搭理他這茬,走到了張霸的屍體旁方纔停下來。
“既然咱們都是要去濟州的,邵當家的不如和我們風雷寨合作,壓虎灣的張霸能給你的,我們風雷寨也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們依舊可以給你。”
白葉羅一聽殷誠要穿他風雷寨的衣服,趕緊配合的叫道:“沒錯,邵大哥,你們九龍寨和壓虎灣素來就有恩怨,你就不怕他到了濟州,把你賣了?”
綠林中的這些事,白葉羅從小聽到大。
最是明白這幫嘴上大義凌然,背地裡卻自私自利的所謂綠林好漢們的軟肋在哪裡。
呂布突然發難,太子又來這一出,白葉羅雖然不明白倆人到底要幹什麼。
但也知道,這個時候是要給邵河施壓,自己這個輔助是必須要託一手的。
果不其然,一聽到白葉羅這話,邵河的臉色馬上露出糾結的表情。
殷誠心中對白葉羅的評價又上一層。
他還擔心自己突然搞事,白葉羅會當豬隊友,壞自己好事。
沒成想,這個白少當家,居然打了一手的好輔助。
“你說一說,什麼買賣?”
白葉羅說的事,一直是邵河心中的心病。
當初這個卑國人帶着黃大當家的信物,前來九龍寨拜山,卻被自己的義父趕了出去。
邵河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着就鬼迷了心竅,私下裡回見了風浪劍。
風浪劍把黃巢要乾的事,說的是天花亂墜。
邵河就動心了,答應了與張霸合作,搞死自己的義父,兩寨合成一寨,前去濟州投奔黃巢。
當初邵河心裡的算盤打的很好,合寨之後,自己再想辦法搞定張霸,將兩個寨子全都握在自己手裡。
可誰知,殺了錢虎之後,九龍寨的嘍囉反倒是跑了一大半,只留下一幫平日裡不怎麼受重用的嘍囉歸順了自己。
因此在新寨子裡,邵河就成了二當家,處處被張霸壓一頭。
連這種出去殺人越貨的買賣,都是他這個二當家帶人去。
張霸一死,邵河摸不準情況,分不清敵友,還以爲是衝着他們二人而來。
可呂布殺完人之後,並沒有對自己下手。
殷誠開口就是要和自己做買賣。
白葉羅更是連自己的稱呼都沒變,依舊稱呼自己大哥。
邵河安心下來,緊接着心思就活泛起來。
張霸的死,對自己或許並不是什麼壞事。
殷誠見邵河反應過味來,直接拋出了誘餌道:“很簡單,你我兩家一齊前去濟州,沿途之上收攏的綠林好漢,全都歸邵當家的麾下。不知邵當家的意下如何?”
邵河一聽這話,剛剛穩下來的心,馬上又激動起來。
可轉念又一想,不對,天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狐疑的看着殷誠又看了看白葉羅:“條件呢?你們的條件呢?”
殷誠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轉身看了一眼白葉羅,那意思自然是讓白葉羅來回答。
白葉羅一愣,見殷誠一臉的鼓勵的神色,不由的給自己打了打氣。
“白葉羅,白葉羅,太子殿下看得起你,要和你一起鬨騙住邵河,你莫要壞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深吸了一口氣,白葉羅學着殷誠風輕雲淡的氣勢道:“條件自然是邵大哥對外要宣稱乃是我們風雷寨的人。”
說完之後,白葉羅看向了殷誠,見殷誠衝他暗暗點頭,心花怒放起來。
邵河馬上皺起眉頭,心裡琢磨着該不該答應。
這事對自己有什麼壞處,又有什麼好處。
可想來想去,也想不通白葉羅憑白給自己那麼大一個便宜,難道只是圖一個名聲?
誰人不知道,在這亂世裡,有人才是硬道理,名聲再大,遇到拳頭也無濟於事。
就在邵河有些懷疑的時候,殷誠補刀道:“當然,到了濟州之後,邵當家一切都要聽從我家少當家的安排。”
此話一出,邵河方纔又安心下來:“看來這纔是風雷寨的目的,是想把老子當刀使喚。沿途投奔的好漢們歸老子統管,到了濟州,若是有什麼送命的事,卻要老子頂上,到時候再把鍋全都甩在老子身上,哼哼,風雷寨果然好計謀!”
他自以爲看破了白葉羅和殷誠的心思,有些得意,卻又有些左右爲難。
下意識裡向着風浪劍看了看。
風浪劍這會也算是看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
原來不是要殺自己,而是風雷寨也想橫插一槓子。
這種事他根本就在意,不管是和張霸合作,還是與風雷寨合作,只要自己能夠完成大將軍安排的任務就可以。
當然,潛意識裡,風浪劍是贊同風雷寨入夥的。
畢竟風雷寨有那麼大的實力,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此事乃是你們內部的事情,與我無關,邵當家的如何決定,不需要徵詢我的看法。”
風浪劍第一時間,用磕巴的官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邵河臉色變幻,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大刀。
大寨內的嘍囉一見二當家的要妥協,也都很識趣的跟着放下了武器。
連張霸的心腹也是如此。
這倒是讓殷誠有些意外。
他都準備好要拿張霸的心腹殺雞儆猴了。
誰成想,這位老哥居然主動投降了。
他哪裡知道,這幫人上山當山賊全都是爲了混口飯吃。
在跟張霸之前,不知道跟了多少個老大了。
對於他們來說,換老大比吃飯還頻繁。
誰能讓他們活下來,他們就跟着誰走。
如今能讓他們吃飽飯的張霸死了,就算殺了風雷寨的這幫人又能如何?
再者來說,他們也聽出來了,風雷寨這是要收編他們。
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風雷寨在業內的名氣那是數一數二的。
巴蜀所有當山賊土匪的,做夢都想跟着風雷寨。
要不是此時的氛圍不允許,這幫嘍囉恨不得喝酒慶祝一番。
“好,既然白老弟看得起老哥哥,老哥哥若是不識時務,傳出去不免讓天下英雄恥笑。”
邵河哈哈一笑,走上前去,端起酒杯來,衝着白葉羅道:“白少當家,我邵河敬你一杯。”
說着一飲而盡,緊接着將酒碗翻地,高聲道:“日後,我邵河便聽從風雷寨的調遣。”
所有的嘍囉聽到這句話,馬上歡呼起來。
一個個也都有樣學樣,端起酒碗來衝着白葉羅納頭就拜。
風浪劍站在一旁,滿意的點了點頭。
整個大寨之中,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嘍囉們爲了自己成爲風雷寨的一員而高興。
風浪劍爲了自己完成了大將軍的任務而高興。
邵河則爲了自己終於熬出頭而高興。
所有人都忘記了,剛剛這座寨子的大當家就是死在了這幫人的手裡。
瞪着兩個眼珠子,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張霸的身子還沒有涼透。
殷誠就端着酒碗走到了邵河的面前,笑道:“邵當家,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
邵河跟着哈哈大笑,連忙倒滿酒碗,迎上前去,道:“這位兄弟說的沒錯,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
二人一碰杯,一飲而盡,而後相視大笑。
“這位兄弟,還不知你高姓大名呢。”
雖然知道自己以後就是被當槍使喚的命,但邵河對能夠成爲風雷寨的槍還算是比較滿意的。
畢竟,說難聽的,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當風雷寨的狗,都沒有機會。
他邵河如今傍上了風雷寨這棵大樹,又馬上要跟着去濟州搞大事。
這明顯是要飛黃騰達的節奏。
張霸一死,去了邵河的一塊心病。
人逢喜事精神爽,邵河這算得上是雙喜臨門,語言之中對殷誠十分的客氣。
他也看出來了,白葉羅這個少當家的對眼前這人是言聽計從,更是畢恭畢敬。
想必這人在風雷寨的地位不低,有可能是風雷寨的女婿。
殷誠見邵河問自己名字,噗嗤一聲笑了。
邵河有些意外,不知道這位老兄爲什麼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笑起來。
自己也沒說什麼笑話啊。
殷誠搖了搖頭,看着邵河道:“邵當家的,爲何想要知道我的名字?”
邵河很是奇怪,也不知道他的什麼脾氣,還以爲自己哪裡得罪了他,有些尷尬道:“這位兄弟,我這,咱們都是一家人,若是...”
“若是邵當家的到了地下,閻王爺問你是誰殺的,你怕回答不上來麼?”
殷誠笑眯眯的說着,邵河渾身一激靈。
還沒等明白殷誠這話什麼意思,只覺得腹部一疼,低頭一看,便見到殷誠手握着一把匕首的刀把。
而刀身則插入了自己的肚子裡。
鮮血流了出來,邵河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殷誠。
不明白自己都已經答應做風雷寨的狗了,他爲什麼還要殺自己。
殷誠的匕首削鐵如泥,最是鋒利。
他用力的一扭,接着一推,邵河捂住了傷口,仰天而倒。
噗通一聲,驚醒了正在慶祝自己成爲風雷寨一員的嘍囉們。
所有的嘍囉舉着酒碗扭過頭來看着倒在地上的邵河,又驚呆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嘍囉們徹底的懵住了。
怎麼二當家的也死了?
嘍囉們的腦袋上掛着大大的問號。
出什麼事了?
這一次他們連武器都沒有來得及拿,一個個瞪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兩位當家的。
就在不久之前,自家兩位老大還生龍活虎的喝着酒,吹着牛皮。
還說要帶他們去濟州當官享福。
怎麼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兩位老大卻雙雙作伴上了西天?
“邵河意圖不軌,想要刺殺少當家,按照風雷寨的規矩,乃是死罪。”
殷誠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上,看着已經被眼前的情況徹底弄暈的嘍囉說道。
“你們現在已經是風雷寨的人了。想要爲邵河報仇的,就拿起桌上的傢伙,站這邊。”
殷誠伸出手來,指着左邊道。
“不過想要爲邵河報仇,便視作背叛風雷寨,乃是風雷寨的死敵,風雷寨會向天下發江湖追殺令,不死不休。”
剛剛張霸被呂布殺了,殷誠就一直在觀察着這幫嘍囉的表現。
他算是明白了一句話,什麼叫做有奶便是娘。
邵河和張霸的手下這幫嘍囉就是。
因此方纔決定連邵河一併解決。
果不其然,殷誠的話一說完,所有的嘍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哦,對了,去兩個人,把今天搶來的東西擡上來,等一會,誰若是站在這邊,承認自己乃是風雷寨的人,等處理了想要背叛風雷寨的人之後,論功行賞。”
此話一說完,只聽整個大寨叮裡咣噹,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站在左邊的人,唯恐被人誤解是風雷寨的叛徒,撒丫子就往右邊跑。
右邊的人唯恐被人搶了自己的名額,一邊推着往自己身邊靠的人,一邊往右邊擠。
整個大寨瞬間亂作一團。
殷誠看着這般場面,滿意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幫山賊居然如此好對付。
隨即又有些感慨。
哎,現在山賊的素質越來越差了。
完全沒有任何的職業道德可言了。
歸其原因也很簡單,這幫看似山賊的人,其實只不過是逼上梁山,落草爲寇的普通百姓。
他們跟着張霸和邵河,只是爲了活命,哪裡有什麼忠誠立場可言。
“風浪先生,你打算去哪裡啊。”
搞定了大寨裡的嘍囉,殷誠自顧自倒了一杯酒,頭也不擡的沉聲說道。
剛想邁步從後堂走的風浪劍停住了腳步。
呂布早就上前,堵住了他的退路。
“說說吧,你們卑國人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殷誠站起身,走到了風浪劍的身邊。
順手拉過旁邊的破椅子。
到了風浪劍旁邊,殷誠一邊說,一邊猛的擡起破椅子,直接砸在了風浪劍的膝蓋上。
咔吧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整個大寨瞬間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所有的嘍囉全都激動起來:“風雷寨的人,果然不同凡響,說殺人就殺人,說打斷腿就打斷腿,誰也不放在眼裡,這纔是真正的綠林大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