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公府的親衛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晚上。
他們是南楚最精銳的士卒,這一點誰也不會否認。
他們也是南楚對楚秋九最忠心的團體之一。
雖然親衛們並不知道庭院裡發生了什麼。
但是當那個自稱夫子的代表進來的時候,所有的親衛士卒都察覺到了危險。
這讓他們對自己的主公擔憂起來。
緊接着庭院裡傳來了幾聲從未聽過的響動。
這種響聲,說是雷聲,卻又比雷聲小的多。
說是爆竹,卻又比爆竹清脆的很。
親衛隊長在第一聲槍響的時候,抽刀帶人衝進了庭院。
但是楚秋九卻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去。
眼見得自家主公好好的坐着,南楚的官員們也都沒有什麼異樣。
親衛隊長也只好退出庭院。
接下來的幾聲槍響,讓親衛隊長心如鼠撓。
去還是不去呢?
庭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鎮南公大人到底有沒有危險?
剛剛那個代表夫子的人到底來幹什麼?
就在親衛疑神疑鬼的時候,只聽得門口有人動了。
他探頭看去,只見丘山的學子們全都站了起來。
剛剛進去的那個代表夫子的男人帶着手下,龍行虎步的往門口走。
親衛隊長見了,心裡的石頭算是落了下來。
虛驚一場啊,虛驚一場。
眼瞅着樑俊沒幾步就要走到他面前了。
親衛隊長剛剛彎腰行禮,只聽得庭院內一聲槍響,隨後可就是炸開了鍋了。
“國公!”
首先是周圍的這些個官員們高聲呼喊。
而後是庭院裡站崗的親衛圍了上來,然後還給院子外的的親衛隊長示警。
“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整個庭院裡是亂做一團。
楚秋九倒在血泊裡。
徐妙錦手裡握着槍,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
一看就知道是頭一次做這種事。
雖然心裡有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百官們有的反應過來,圍上來想要看一看楚秋九的傷勢。
有的則一見楚秋九中槍,馬上就認爲楚秋九死了。
要麼趕緊抱頭鼠竄,打算趕緊回家收拾收拾東西遠走高飛。
要麼是急中生智,跑到楚秋雙面前,假模假樣要掩護楚秋雙撤退。
霍讓的護衛也趕緊上前保護他。
朝廷撥給刁鳳山的護衛隊的士卒也緊跟着上前,把刁鳳山和徐妙錦圍住。
只可惜,這裡終究是鎮南公府。
這是楚秋九的大本營,裡裡外外全都是她的手下。
在這裡殺了人,而且還是殺的鎮南公本人,如此光明正大,還想跑?
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楚秋九這邊一倒下,旁邊有人高聲嚎叫一嗓子,說有刺客。
庭院外的親衛士卒們可是全都涌了進來。
樑俊遠遠的看着站在高臺上的徐妙錦,神情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這丫頭爲什麼突然要對着楚秋九開槍。
但是他能從徐妙錦的狀態中看出,徐妙錦如釋重負。
殺人後的緊張雖然有,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夙願了結的輕鬆。
甚至樑俊也察覺到了徐妙錦的死志。
到底是什麼事,讓她如此做。
又是什麼事,讓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居然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
她應該知道,在鎮南公府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刺殺鎮南公。
就算她是朝廷的特使,就算她是皇后的妹妹。
也絕對沒有活着走出南楚的可能。
就在樑俊愣神的功夫,鎮南公府的親衛已經將徐妙錦等人團團圍住。
事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刁鳳山早就反應過來,唰的一聲抽出腰刀,站在了徐妙錦的面前,擋住了想要上前拿下徐妙錦的親衛們。
經過今晚這些事,丘山的學子們早就把樑俊這位內院大師兄當做了自己的主心骨。
如今出了那麼大的事,不管怎麼說,刺殺鎮南公的兇器乃是自己大師兄提供的。
於情於理,這件事都和樑俊脫不了干係。
此時正是庭院裡各大勢力表態的時候。
丘山學子們毫不猶豫的站在了樑俊這邊。
他們將樑俊圍在中間,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些學子們雖然大多都是南楚權貴子弟。
但經過這些年在丘山求學的經歷,早就形成了一個新的勢力。
如今楚秋九生死不明。
身爲南楚司馬的二師兄霍讓,又有勾結鎮南公謀害自己恩師夫子的嫌疑。
再加上剛剛樑俊對楚秋雙的態度,所有的學子馬上就明白。
今晚將是決定南楚未來的一夜。
而他們沒有任何選擇,只能也只有站在樑俊這一邊。
親衛們已經將整個庭院圍住。
問訊趕來的國公府鐵衛,更是將周圍的進出路口圍的水泄不通。
就算是一隻蒼蠅,想要悄無聲息的飛出去,也沒有可能。
樑俊站在人羣之中,看着遠處的徐妙錦,心裡無比的複雜。
“放下武器,交出鎮南公!”
親衛隊長看着倒地的楚秋九,豆大的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滑。
他的聲音在顫抖,今天的晚宴之前,鎮南公就給他說,讓他打起精神,今晚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但是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場好戲。
他已經有些六神無主了。
但對於楚秋九的忠誠卻讓他知道,不管鎮南公是死是活,今日裡庭院裡的人是絕對不能放走的。
刁鳳山的臉色陰沉,饒是他見過大風大浪,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心裡也是沒有底。
徐妙錦要刺殺楚秋九這事他早就知道。
剛剛樑俊把槍放在楚秋九和徐妙錦身邊的時候,他心裡就有些緊張。
但緊張歸緊張,卻也覺得徐妙錦沒有這種膽量。
可誰知道,自己剛這樣想,徐妙錦就動手了。
這般剛烈的女子,刁鳳山閱人無數,卻也是從未見過。
在那一瞬間,刁鳳山心裡一片空明。
徐妙錦爲什麼要刺殺楚秋九,刁鳳山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是因爲太子。
南楚讓太子昏迷不醒,成爲所謂的植物人。
徐妙錦爲了所謂的恩德,要爲太子報仇。
在楚秋九倒下的那一刻,刁鳳山看着這位驚魂未定,握着手槍微微顫抖,但眼神卻無比堅定的絕美女子。
他心裡產生了嫉妒之心。
對太子樑俊的嫉妒。
向來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徐妙錦今日裡畫着淡淡的妝容。
抱着必死之心衝着楚秋九按下了復仇的一槍。
所謂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
也不過如此吧。
樑俊何其幸哉,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奇女子的垂青。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着讓他放下武器的親衛隊長,沉聲道:“讓開。”
刁鳳山已經打定了主意,今日裡就算是死,他也要護着這位徐真人安然離開。
親衛隊長武藝高強,也曾見過無數凶神惡煞,身懷絕技的江洋大盜。
但是當他站在手握利刃的刁鳳山面前時,整個人依舊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懼。
身子不爭氣的被刁鳳山的氣勢所嚇住,顫抖不停。
他咬緊牙關,硬着頭皮迎着刁鳳山冷如冰霜,利如青釭的眼神。
“放下武器,交出鎮南公。”
親衛隊長几乎是用渾身的力氣說出這句話的。
但刁鳳山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緩緩的向前邁了一步。
氣勢如山,威逼人心。
但隨着越來越多的鎮南公親衛涌進來,刁鳳山也不敢輕舉妄動。
就在親衛隊長準備下令硬攻的時候,徐妙錦開口了。
“刁五爺,此事乃我一人之責,與刁五爺無關。”
她說完,看了看周圍護衛自己的士卒,道:“宋將軍,你讓手下的將士們都散去吧。”
“刺殺鎮南公,乃是我徐妙錦一人所爲,與朝廷,與刁鳳山,與護送我前來南楚的所有將士無關。”
她說着,款動蓮步,走向親衛隊長。
親衛隊長後退了兩步,看向了一旁的霍讓。
霍讓畢竟是南楚的司馬,楚秋九倒下,他就是鎮南公府裡做主的人。
“霍司馬,我願意承擔這一切後果,只要你讓刁鳳山帶人離開南楚。”
在南楚百官和楚秋九諸多親衛們的注視下,霍讓也別無他法。
楚秋九雖然中了一槍,但有楚秋遊中槍的例子在。
再加上陳寒曾經說過,即便中槍也不是說就是死路一條。
現在楚秋九生死未卜,人又在刁鳳山手裡。
就算自己下令,將他們全部拿下,生死不論。
但是想要拿下刁鳳山和他身後幾十個精兵悍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如果錯過了救治楚秋九最佳的時期,真讓她死了,對自己是弊大於利的。
怎麼辦?
霍讓心思電轉,猶豫不決。
畢竟他並不知道楚秋九還能不能救活。
若是楚秋九現在已經死了,冒然將有可能是刺殺鎮南公幫兇的刁鳳山等人放走,光是這一點,就能夠成爲南楚的政敵們攻擊他的把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霍讓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他擡起手,道:“讓他們走,趕緊叫孫先生來。”
親衛隊長在這個時候就是一個工具人,霍讓既然開口了,他對楚秋九再忠心也只能按照吩咐辦事、
刁鳳山見霍讓同意了,冷聲道:“要走,徐真人與我等一起走。”
說着伸出長劍,擋住了想要攙扶起楚秋九的親衛。
親衛們看了看刁鳳山,又看了看霍讓,不知如何是好。
徐妙錦道:“刁五爺,此時與你無關。霍司馬既然同意,你帶着將士們回長安去吧。”
越是危險,刁鳳山的膽子就越大。
他冷冷一笑,道:“我既然是護衛真人來南楚的使團長,就沒有把真人留下,自己回長安的道理。”
徐妙錦衝着刁鳳山行了一禮,道:“若是如此,徐妙錦便自絕於五爺面前。”
說完,唰的一聲,她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徐妙錦的臉色沒有絲毫的畏懼,看着刁鳳山和霍讓還有庭院所有人道:“我與鎮南公乃是私怨,今日行刺與朝廷無關,與皇后無關。更與護送我前來南楚的三千將士無關。”
她說着,匕首擡起放在了雪白的脖頸上。
“不要!”
“住手!”
兩聲怒喝從不同方向傳來。
刁鳳山和樑俊幾乎是同時開口。
只是這個時候,並沒有人在意樑俊爲什麼要出聲。
刁鳳山知道徐妙錦的性子,她既然這樣說了,自己要強行要留下,她必然是真的敢自殺的。
“走!”
刁鳳山咬緊牙關,衝着徐妙錦行了一禮,拉着一旁已經嚇的說不出話來的大壯,頭也不回的帶着手下人走了。
刁鳳山一讓,身後的親衛們原本想上前扶起楚秋九。
卻不知何時,徐妙錦握着一把長劍,劍尖抵在楚秋九的喉頭。
親衛們又停止了腳步。
等到刁鳳山帶着人徹底消失在徐妙錦的視線裡。
咣噹一聲,徐妙錦手中的長劍方纔落下。
親衛們一擁而上,將楚秋九擡了出來。
早就被拎起來的鎮南公府的大夫趕緊上前探查傷情。
霍讓眉頭緊鎖,神色複雜的看了徐妙錦一眼,冷聲道:“請徐真人挪步!”
如狼似虎的親衛們聽到霍讓下令,手持利刃向着徐妙錦走來。
“砰。”
一聲尖銳的槍響,劃破了長空,也讓庭院裡所有人一愣。
樑俊握着從扎得身上摘下的AK47衝着天空扣動了扳機。
“我看誰敢!”
人羣裡讓出一條路,樑俊緩步走了出來。
他雖然不知道徐妙錦爲什麼要刺殺楚秋九,但是霍讓想要讓她抵罪,樑俊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大師兄,此事乃鎮南公之事,煩請大師兄不要插手。”
霍讓看向樑俊的眼神,恨不得一刀把他捅死。
但言語之中還是不得不叫一聲大師兄。
樑俊冷聲一哼,絲毫不在意霍讓的威脅。
他走到了擡着楚秋九的擔架旁,停了下來。
“阿倫。”
阿倫一聽樑俊叫他,快步上前。
二人之間默契非凡,不需要其他言語,阿倫就知道樑俊要讓他做什麼。
他走到楚秋九身邊,伸手摸了摸楚秋九的脖頸處。
霍讓剛要說放肆,卻見阿倫又拉了拉楚秋九的眼皮,衝着樑俊道:“有救。”
阿倫乃是樑俊團隊裡的醫生,他說有救,那就是有救。
霍讓聽聞這話,心裡鬆了一口氣。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
可誰知,就在此時,樑俊忽而將手中的槍口對準了楚秋九的腦袋。
親衛隊長等人的心馬上又提了上來。
“全都讓開!”
樑俊說這話的時候,霍讓突然發現,一雙黑洞洞的槍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殷信雙持手槍,對準了霍讓和親衛隊長。
“讓開...”
樑俊的聲音猶如地獄裡來的魔鬼。
在霍讓的耳邊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