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護法聽罷,起身大叫道:“此人不可留,留之壞了大計。”
呂柯不言,只是大笑,馮護法一臉蒙逼,疑道:“將軍爲何發笑。”
呂柯道:“先生早知你會如此,已留下計較。”說罷從懷中拿出一精巧錦囊,打開了,裡面有一張紙,紙上道:“洪炎不公,草民固窮,黃天厚土,萬府充盈。”馮護法見了,呆立半響。
旁邊信徒有讀書之人,拍掌叫好。
呂柯早就看了劉文靜給自己的錦囊,這上面的字倒是都認識,但是怎麼也就想不通爲啥讓太平教的人看了這個,他們就不會再追殺自己。
眼見着有人叫好,尋思,還真有明白人,心中好奇,問道:“呂柯道:“哪裡好了?”
那人道:“魔炎德性爲水德,稱爲洪炎,則是說魔炎治下猶洪水過境,民不聊生。我教爲土德,土爲黃,克水,天意於我教代替魔炎,那時萬民府中糧財充盈,如何不好?”
衆信徒聽罷,別管聽懂聽不懂,也都跟着紛紛叫好。
呂柯也聽不懂,但是見到他們很開心,也跟着笑道:“德性之說,我是不懂。”
呂柯自然不知道,大賢良師爲了自己起義的標語抓掉了多少頭髮,上一輩子用的“蒼天意思,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句話是不能再用了。
一來這大吉說是大吉,但是卻是不吉的,上輩子風光了沒多久,就完犢子了,這輩子再用這個口號,晦氣不說,這大炎朝也不是大漢朝了,對不上。
二來起義沒有個說法,總是名不正言不順,因此一直苦苦尋思該起什麼樣的宣傳口號好,想了幾年,都沒有想到一個滿意的口號,上輩子的口號太虛了,很多人聽不懂,這輩子說啥也得起個接地氣的。
馮護法久跟大賢良師,怎麼知道自家教主的心病,如今得了這四句順口溜,如獲至寶,這幾句話說的多實在,自己不認識幾個字都明白啥意思,多接地氣,跟着教主打欺負百姓的昏庸朝廷,就能有錢有糧,多實在,可比左護法說的那個什麼玩意替天行道接地氣的多。
呂柯這邊一問,馮護法的跟班道:“將軍可知魔炎官吏服飾爲何色?”
呂柯道:“自然是以黑色爲主。”
那人道:“黑爲水,魔炎定國號之時,原是火德,後來有人說,炎爲雙火,德性爲火,火旺則源衰,因此改了德性爲水,因此魔炎官吏均身着黑服。”
呂柯恍然大悟狀,點了點頭,口中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心中卻罵道:“什麼狗屁玩意,中原人就是喜歡故弄玄虛,什麼火德水德,有個鳥用。”
馮護法道:“我教奉天聖主乃是漢代大賢良師轉世,德性爲土,乃是上天要讓我教大興,將魔炎取而代之!”
左右教徒一見,紛紛跪地而拜,直呼教主蒼天。
四下裡人見了,各個皺眉,這幫子人是瘋了不成。
馮護法得了那幾句順口溜,如獲至寶,也不管殺那位劉先生的事了,滿面紅光,道:“將軍,蘇大家素有賢名,百姓常把蘇大家與我教主並列供奉,若蘇大家爲我教聖女,必安衆心,煩望將軍允許馮某請蘇大家回錦波。”
呂柯聽了,面帶不快,正欲說話,帳中有人道:“亂臣賊子,何敢妄稱天命!”衆人望去,說話的人正是文淵。
文淵在一旁聽着都快氣炸了,他跟着趙慈學藝,不僅學武藝還跟着學武德,趙慈整日教導文淵,習武之人,爲國爲民。
那日和樑俊魏都去綁架太子,本就心中頗有埋怨,只是礙於一個是自己恩人,一個是自己師兄,不好發作。
此時見這勞什子太平教中人,勾結山蠻,意圖造反,哪裡忍得住,又聽這馮護法要將蘇柔帶走,整個人像是點着了的炸藥一樣,忍無可忍,立刻就炸了起來。
但見文淵抹了臉上鍋灰,露出本來面目,唬得衆人驚道:“你是何人?”
文淵打翻身旁守衛,奪了長槍,道:“我乃天陽縣文淵!”
呂柯一愣,道:“可是襲擊御船,刺殺炎朝狗太子的文淵?”
文淵也是一愣,什麼時候自己殺了太子了,計是以訛傳訛,傳錯了話,讓人誤解了。
但是此時此刻,哪裡有心思去計較這些,文淵朗聲道:“正是,叛賊,今日讓我撞着,纔是天意。”
文淵說罷,左右守衛持槍來殺他,文淵左衝右突,頃刻間就將來襲士卒全都刺死,呂柯道:“好槍法,讓我來和你較量較量。”
一邊說一邊手持雙刀來戰文淵,呂柯正當壯年,手中雙刀舞的虎虎生風,文淵不敢大意,抖起精神全力來戰。
兩人一交手,呂柯心就涼了,這小子,怎麼那麼大的勁,剛一交手呂柯憑着蠻力尚可招架,誰知三五回合後便覺得文淵手中之槍似乎由一變二,由二變四,再鬥四五回合,更是覺得眼前槍頭無數,不知如何抵擋。
眼瞅着呂柯就要落敗,便聽帳外有山蠻士卒急報:“將軍,劉先生囑咐,那庖人不可留,若殺他不得,可以蘇大家爲質。”
說話間士卒進了大帳,正對文淵槍前,文淵厲聲道:“你說晚了。”說着一槍將他殺了。
呂柯道:“爲時未晚。”
文淵望去,只見呂柯手持雙刀架在蘇柔面前,滿臉警惕的看着自己。
文淵一見蘇柔被劫持,整個人就有些亂了分寸,不自覺得後退了兩步,持槍相持,營帳外守衛聽了動靜,全都涌入進來,將文淵團團圍住,卻都不敢上前。
呂柯道:“蘇大家,呂某被逼無奈,還望恕罪。”
蘇柔見了文淵,一眼便認出來是那天在三岔鋪子遇到的那個差人,心中疑惑樑俊爲何沒有和他在一起,難不成這文淵真的將樑俊殺了?
但是又覺得不可能,想必樑俊必然在暗處,安下心來,面對着呂柯的利刃卻絲毫不懼,沉聲道:“我與這位文壯士素昧平生,呂將軍以我爲質,只怕也是無用。”
衆人見她雙刀在前面不改色,心中不由均道:“世人常贊,蘇大家乃當世奇女子,果不其然。”
呂柯道:“劉先生既然說可以,一定有道理,蘇大家,你莫要亂動,小心傷到你。”
蘇柔接着道:“旁人常道山蠻族人兇殘,蘇柔平生所見山蠻族人卻與中原百姓亦無區別,也是餓了當食,渴了當飲,有豪氣英傑,也有蟑目鼠輩,蘇柔不過一介女流,自幼遵從父訓,仍不敢因小失節,願盡微薄之力護佑蒼生,不忍生靈塗炭。成效雖微,卻也於心無愧。往日有山蠻百姓受我救濟,均道蘇柔有山蠻呂將軍愛民如子之心,若有再逢之日,我卻要與那些山蠻百姓說來,蘇柔與呂將軍相比,遠不如也。”
呂柯臉色一紅,心中有愧,道:“蘇大家說笑,如何不如。”
蘇柔正色道:“蘇柔不能以女子之身持兵刃脅迫男子,因此不如將軍。”
呂柯聽了,面色漲紅,大喝一聲,將雙刀擲於地,道:“大家這般恥笑,我呂柯如何算得上男兒。”
馮護法在一旁急道:“將軍,莫要意氣用事啊。”
呂柯冷眼看他,厲聲道:“休要多說,我呂柯堂堂山蠻男兒,技不如人,若是以女流之輩爲質,便是贏了,軍中衆人如何能服,便是回了族中,見了主上,又有何顏面殿上稱忠義?”
馮護法急的快要哭了出來:“將軍,所謂兵不厭詐,只要擒得此人,又何須在乎風言流語。”
呂柯不屑道:“我在京師,見多了你們這樣的醜陋面目,如今約定之事已成,還請馮護法早日回錦波覆命,若再言說,壞我名義,我認得馮護法,手下弟兄卻是不認。”
馮護法不敢多言,也不敢久待,告了辭,轉身帶着部衆就要離開大帳。
文淵上前一步,攔住他的去路,道:“亂臣賊子,休想逃走。”
馮護法懼怕文淵,站立不敢動,轉頭看向呂柯直呼:“呂將軍救我。”
呂柯道:“文淵,我技不如你,你且自行離去,馮護法是我貴客,你若傷他,便別怪我以多欺少。”
文淵怒喝一聲,手中長槍直接穿透馮護法胸口,馮護法口吐鮮血而死,其他信徒見了,抱頭鼠竄四散而去。
文淵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便是殺了又能如何,今日不光殺他,便是你異族狼子野心之輩,也休想逃走。”
呂柯大怒,給臉不要臉是不,你還真當我怕你不成?
火爆脾氣一上來,絲毫不管根本打不過文淵的事實,抄起傢伙,帶着左右士卒一起殺了上來。
剛剛一番混戰,大帳早已破亂不堪,三四十山蠻兵卒將文淵團團圍住,呂柯手持長槍與文淵廝鬥,不到五回合又被打掉武器,周邊兵卒見呂柯落了下風,慌忙迎上施救,被文淵一連刺倒五個。
呂柯無奈,看着滿地的屍首,這纔多大會功夫,自己帶來的五十多個山蠻軍裡精銳中的精銳,就被文淵割草一樣殺了一半,再看文淵,渾身上下全然沒有一絲傷口,衣服上的鮮血全是自己人的。
無奈之下,只能上馬引兵而退,文淵也不追趕,見地上有遺落的弓箭,撿了起來拉弓搭箭,對準呂柯就要射殺,一旁的蘇柔忙道:“文壯士莫要傷他性命。”
文淵一聽,趕緊調轉方向,那箭射中呂柯肩頭令其墜倒於地,左右將呂柯救起,棄馬而逃。
此番混戰,山蠻士卒均隨呂柯離去,馮護法信徒也都趁亂逃走,營地之內只剩文淵與蘇柔並貼身服侍的丫鬟和一直在一旁圍觀吃瓜的老鐘頭。
文淵將長槍插在地上,見蘇柔站在自己面前,哪裡還有剛剛威風八面的氣勢,唰的一下,臉色通紅,侷促間不知如何開口。
蘇柔微微一笑,欠身施禮道:“多謝文壯士救命之恩。”
這一下可是慌的文淵不知如何回禮,兩隻手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道:“原該如此,原該如此,蘇,蘇大家不必多禮。文淵一介武夫,若有不當之處衝撞了大家,望大家莫要掛懷在心。”一番話磕磕巴巴說了半響。
蘇柔聽罷,笑道:“將軍莫要如此多禮,原該蘇柔謝將軍救命之恩。”
文淵唯唯諾諾,呆立了半晌,忽而想起一件事來,鼓起勇氣,道:“文淵,文淵有一事想請教大家,不知,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柔道:“文壯士請說。”
文淵看着蘇柔身後的老鐘頭,道:“我受人之託,在登州等候兄長家眷,大家身後這位老伯。”
老鐘頭一愣,他在一旁正文淵這樣一個少年英豪在自家小姐面前拘束無比,正看得開心,冷不防見文淵看向自己,心中一愣,我暴露了麼?不應該啊,難不成這小子看出我扮豬吃老虎了?
“這位老伯可是我二哥殷誠的家眷?”
“二哥殷誠?”
蘇柔和老鐘頭一愣,殷誠是誰?
蘇柔心中一動,對了,太子呢?一想到這,蘇柔何等聰明,一下子就明白,文淵口中的殷誠必然是樑俊了,有心試探道:“可是那日你劫持走的殷誠?”
文淵大窘,臉色又紅了起來,慌忙道:“那日有些誤會,誤會,那日是二哥爲了救我,絕非我是故意要劫持二哥。”
一聽樑俊沒死,蘇柔放下心來,也不去揭露太子的身份,笑道:“如此說來,我們便是你要等的二哥殷誠的家眷。”
文淵一聽,欣喜萬分,而後又回過神來,整個人頓時蒙了,顫抖道:“蘇,蘇大家,就是,我二哥的家眷?”
Www.ttka n.CO 蘇柔見他這幫模樣,煞是可愛,不知爲何動了逗他的心思,難得的露出調皮的笑容,道:“對啊,我便是你口中二哥殷誠的家眷。”
文淵瞬間如遭雷劈,眼淚居然不爭氣的流了出來,不敢讓蘇柔看到,只得低下頭,整個心像是被人用力的用千萬根針紮了一般,半響,躬身行禮道:“小弟,小弟文淵,見過,見過嫂嫂。”
蘇柔噗嗤笑出聲來,整個營地,雖如人間地獄般,但是隻因這一聲笑,文淵只覺得,便是仙宮,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