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將何人,通報姓名!”
楊威例行公事,衝着城門下的老朱高聲叫道。
老朱騎着馬,在護城河前轉了兩圈,不說話。
城上城下的人都看着他,樑俊直納悶,老朱嘛呢這是?
吃飽了撐的到長安城下來消化食?
“來將通報姓名!”
楊威見老朱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裝聽不到,聲音又高了一節。
老朱這才擡起頭來,看向長安城上。
長安的同行們站成一排,也都看着他。
“大炎威武大將軍,前來拜會秦王殿下。”
老朱慢條斯理的說道,彷彿沒有把城上這幫人放在眼裡。
拜會秦王,太子在長安,你拜會秦王幹什麼?
樑俊也落得清閒,讓出C位來,看着樑羽。
找你的,你們倆都是狠人,也都是打江山的主,有共同語言。
樑羽有些納悶,自己與老朱素未蒙面,也沒有什麼交流,找我幹嘛?
可人家既然點名道姓找自己了,樑羽也只好站出來,只是態度並不怎麼好,道:“大炎威武大將軍乃是趙品趙將軍,敢問閣下是何人,也敢妄稱威武大將軍?”
老朱哈哈大笑起來,握着馬鞭,指着樑羽道:“秦王殿下,來的便是客,我是炎朝威武大將軍也好,洛陽的使者也罷,殿下讓我在城下答話,豈是待客之禮?”
見過不怕死的,還沒見過這樣不怕死的。
樑俊在一旁搭話道:“朱將軍,秦王已經讓人把城門打開了,想要進來隨時歡迎。”
老朱看向樑俊,仔細的觀瞧,忽而微微一笑,拱手施禮道:“多謝殿下送的東西,若非如此,我還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城樓上一幫人全都看向樑俊,那意思顯然是想問,你送他東西了?送的什麼?
咱們這剛說要齊心協力一起搞洛陽,你可別又暗中勾結樑植,關鍵時刻玩跳反。
打從老朱和樑植出現在長安城下的時候,樑俊就用望遠鏡觀察倆人的神態。
大朱和小朱,倆人好像並沒有因爲自己送的那一箱子書鬧翻。
再見老朱正大光明的謝自己,樑俊跟着哈哈一笑,道:“朱將軍客氣了,若是有空,本王請你喝酒,給你好好說一說萌朝那些事兒。”
“擇日不如撞日,楚王不如放下吊橋,放我進城,今日便好好說一說這大明的那些事。”
老朱一說完,樑俊沒反應過來,口中疑道:“楚王?”
一旁的劉秀趕緊低聲提示,道:“殿下,楚王便是你啊。”
“哦,哦,哦。”樑俊反應過來,方纔想起每當太子之前,原來的樑俊封的楚王。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不叫自己太子,反倒叫楚王,這老朱倒是真敢剛。
不稱呼樑俊爲太子,自然是站在樑植這邊。
樑植如今當了皇帝,不管他這皇帝來路正不正,站在洛陽這邊來說,樑俊就不是太子了。
沒有說弟弟當皇帝了,讓哥哥當太子的道理。
“嘿,楚王。”樑俊嘴裡回味着老朱這句話,笑道:“朱將軍,如今你我是敵非友,這酒現在是喝不成的,這吊橋也是不能放的。”
“哦,楚王這話,倒是讓鄙人有些糊塗,我今日的來意已經說清楚了。如今幽州被山蠻人攻下,你我兩家若是再爭鬥下去,只怕還未分個勝負,山蠻人的鐵蹄便已經南下,難不成長安城裡的各位王爺,爲了爭權奪利,棄天下百姓而不顧麼?”
樑俊一聽老朱說話頭頭是道,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裡,老朱向來是個殺人不眨眼,心狠手辣話不多的形象。
誰知道他手上狠,嘴上功夫也不饒人。
樑俊並不打算和老朱對噴,畢竟要說打嘴仗,長安城內有的是高手。
“大哥,朱將軍說咱們長安城要棄天下百姓於不顧,你覺得如何?”
樑俊側身後退,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一旁的樑錦。
樑錦也不客氣,上前一步,眼皮耷拉着看着樓下的老朱。
樑俊後退了幾步,點着了一根菸。
樑昭一見,也跟着走了過來,要了根菸,倆人抄着手,站在一旁,準備看好戲。
“笑話,這天下乃是我梁氏天下,百姓乃是我炎朝的子民,還容不得他一個外姓野將說三道四。”
樑錦臉色陰冷,一張嘴就沒好氣。
周圍人自覺的後退一步,自家老大懟人來那是不分敵我,若是一不小心捲進去,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自己丟人可是丟大了。
老朱心裡也有些發毛,來之前樑植給他科普過,長安城內這幫同行兄弟們的優點和缺點。
尤其着重說到了這位大皇子樑錦。
到現在爲止,誰也不清楚樑錦的底牌是什麼,也不知道他的家底有多厚。
只知道這位老哥的嘴炮之強,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老朱要在城門下和樑俊等人談話,就是想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來是爲了和談,是爲了一起對付山蠻人的。
這事知道的人越多,樑俊等人就越不敢對自己怎麼着。
雖說兵不厭詐,但在這個節骨眼上,老朱相信,樑俊等人斷然不敢拿國家大義開玩笑。
畢竟樑植的皇位從明面上來的很正,有傳國玉璽,又有退位詔書。
天下大部分的州郡都是站在樑植這邊的,形式對長安這幫皇子們並不有利。
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樑俊要是敢動他,純粹是逼着天下諸侯站在樑植這邊。
所以老朱的底氣很足,說話也很硬。
站在護城河下衝着樓上就差直懟,表面上風輕雲淡,內心裡實際上十分的暢快。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又如何?
那是老子之前沒活在你們的時代,現在老天爺給了我這個機會,老子得讓你們知道知道我老朱的厲害。
眼見着樑錦出面了,老朱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管你嘴上功夫如何,今日裡當着各路諸侯的面,我得替我那七世孫出出氣。
樑植也把自己挨樑俊和樑羽巴掌的事給老朱說了。
一聽樑植捱打,老朱心裡那叫一個氣。
老子的子孫,就算做錯了事那也得是老子教訓,輪得到你們來打他的耳光?
護犢子的心一上來,老朱也憋着一肚子的火。
耳聽得樑錦上來就說自己是外姓野將,心裡冷哼:“朕是外姓野將,你樑錦就是正宗的梁氏皇族?你姓嬴的和姓樑的有什麼關係?”
嘴上高聲道:“來者可是當今大殿下?”
老朱來之前也想好各種對策,知道樑俊當初靠着掀桌子化解了爲難,大不了自己也在長安城下,當着那麼多諸侯的面揭一下老底,看你們急不急。
衆人一聽老朱沒有生氣,反而主動向樑錦問好,全都看向了大皇子。
想要看一看這位炎朝第一毒舌怎麼回答。
老朱也氣定神閒的準備接招。
樑錦十分不屑的看着老朱一眼,冷聲道:“孫子,爺正是你家祖宗。”
樑俊聽了,眉頭直擰,老大今個是吃槍藥了?
讓他來懟老朱,他怎麼上來就佔人便宜,這不是他的風格啊。
往日樑錦懟人,從來都是有理有據,有來有去,從來不逞口舌之強。
今個這是怎麼了?
樑俊正納悶,一旁的樑昭湊過來道:“大哥最近一直在雲德社裡聽相聲,昨個晚上還把你手下倆先生叫道府裡,聽了一晚上。”
樑俊恍然大悟,雲德社重建之後,花樣也多了起來,說書唱戲說相聲,評書大鼓全都配齊了。
如今是多事之秋,這幫人又回到城內,弄的人心惶惶。
雲德社的花樣多了,營業時間也成了十二小時不休,效果也很好。
有了那麼多花樣,長安城的百姓原本繃緊了的神經也都放鬆下來,流言蜚語也少了。
五城兵馬司每日裡處理的事情直線下降。
沒成想樑錦也跟着湊熱鬧,還喜歡上了聽相聲。
樑昭又道:“最近聽說老大隔三差五還說上兩句,現在估計還沒出戲呢。再說了,以老大的身份,說這話也對。按你說,這城下的朱重八乃是千年之後的人,老大可不就是他祖宗麼?”
樑俊一聽這話,心裡那叫一個別扭,白了樑昭一眼,道:“這樣算的話,那就屬我最吃虧。”
“你怎麼個吃虧了,老大又沒對你說這話。”
樑昭現在也算是鐵桿太子黨,與東宮的關係甚好,平日裡和樑俊說話也沒那麼拘束。
樑俊直嘬牙花子,道:“我是咱們這幫人裡時代最晚的,這城下的老朱按年歲說,也是我祖宗。老大要是他祖宗,那我是他什麼?”
樑昭道:“哎呀,這事各論各的,按你這麼說,以我上輩子的輩分說,我也得是個祖宗。”
說到這眼瞅着樑俊臉色難看起來,樑昭趕緊又道:“按這輩子來說我還是你兄長了,可咱哥倆相處,我什麼時候以兄長的身份拿你了?”
和樑俊呆的時間長了,樑昭也算是摸清了這位爺的脾氣。
說白了就是沒架子,只要咱們哥們好,啥話都好說。
樑俊這性子很對樑昭的胃口,雖然是有心抱他的大腿,可樑昭也真心願意和樑俊交往。
只是自己真實身份,還不能告訴樑俊。
畢竟好歸好,誰知道哪天倆人又鬧掰了?
留一手終究是有必要的。
樑俊冷哼一聲,低聲道:“你要是敢當我祖宗,我回頭就把你墳給你掘了。”
倆人在一邊說着,也沒留意樑錦和老朱說什麼。
忽而聽到身邊一陣喧鬧,劉秀的聲音想了起來:“大皇子,使不得!”
二人擡頭一看,手上的煙直接嚇掉了。
只見樑錦也不知道從哪裡操起弓箭來,對準城下的老朱就要給他來一發。
再看老朱,一張臉憋的鐵青,坐在馬上擡着手,指着樓上渾身顫抖,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這是?”
樑俊慌的趕緊上前阻攔,拉樑錦胳膊的拉他胳膊,掰他弓箭的掰弓箭,整個城樓上亂成一團。
可誰想到樑錦力大無窮,周圍人也沒敢使勁,一支羽箭,嗖的一聲直奔城樓下的老朱而去。
老朱一見樑錦臭罵自己一頓不說,還真敢射箭,也跟着慌了起來。
不等樓上第二箭射下來,派馬轉頭就往自己的陣營跑。
樑錦見他跑,一邊又要張弓搭箭,一邊高聲道:“朱重八,你個臭要飯的,老子建功立業的時候,你小子還他孃的沒出生呢。今個還敢來城下叫陣,給老子說什麼家國大義,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