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觀不同,尚且做不了朋友。
時代的鴻溝,則註定必須成爲敵人。
樑俊和這羣人的矛盾,今日爆發並沒有任何的意外。
因此當樑俊走出議政廳之後,所有人表現的都十分平靜。
劉秀也十分反常的收斂了像是刻在臉上的笑容,看着樑羽讓人擡走樑濟。
長安的水,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啊。
劉秀撇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左典,心裡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做。
自己之所以要來長安,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融入穿越真的大圈子。
深知順勢而爲的劉秀十分清楚,長安乃是炎朝的核心,此時炎朝的朝政又由一幫和自己一樣的轉世之人掌控。
自己就算有通天本事,不來長安,不接觸這幫人,只在地方上發展,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吞食掉。
之所以站在樑俊這一邊,也不是頭腦發熱,而是結合了多方的信息才做出的決定。
長安城這些人裡,能人異士無數,帝王將相更是一板磚就可以砸一羣。
可唯獨只有樑俊這個太子有屬於自己的地盤——雍州。
而且從得到的消息來看,雍州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雍州的改制雖然隱患很多,但劉秀相信樑俊能夠掌握住局勢,不至於讓雍州的成果功敗垂成。
有穩定的根基,又有各種劉秀看不懂,卻十分賺錢的營生,這是劉秀選擇站隊樑俊的原因。
時至今日,議政廳內樑俊拿樑濟殺雞儆猴,表面上是一種決裂,實際上卻是一次新的站隊。
變革、時代,這些樑俊嘴裡的名字,劉秀聽不懂。
但他卻敏銳的感覺到,樑俊想要做的事,確切的說他想要組建穿越者聯盟的目的,應該是靠譜的。
劉秀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尤其是在樑俊走後,議政廳內衆人對樑俊的想法頗有微詞的時候,劉秀更加相信,這個死後自己應該站隊東宮。
雖然看起來,現在的樑俊和聯軍徹底的形成了對立格局。
無論誰來看,都不會認爲樑俊有機會贏得了以秦皇唐宗爲首的聯軍。
可現實越是如此,劉秀心裡那種要站隊樑俊的決心越強烈。
強烈到劉秀想要現在就走出議政廳,找到樑俊,告訴他:老子看好你,決定跟你一起幹這件我至今還沒明白,甚至有些不看好的事。
只是理智將他按在了椅子上,想要聽一聽這幫人接下來會說什麼。
等開完會自己去找樑俊,也好有說辭。
樑濟被擡走之後,整個議政廳內十分的安靜。
大傢伙雖然心裡裝着事,可明面上卻都不願意再開口。
樑濟的例子在前,誰知道這個暴躁太子會不會去而又返,聽到自己在這高談闊論,哪句聽不順耳了,又把自己的手指頭掰斷了。
掰斷手指頭還算是小事,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可若是把腦袋掰斷了,那可就要命了。
沒人說話,也沒人走,整個議政廳十分的壓抑。
樑羽心裡憋着火,老是覺得周圍人對他有想法。
畢竟誰都知道樑濟是他的鐵桿盟友,最起碼現在來說,在座的這些人沒有哪一個有樑濟和樑羽走的更近的了。
太子當着自己的面,掰斷了盟友的手指,他這位秦王卻只能眼睜睜的瞧着,換誰誰心裡也不舒服。
樑羽自覺丟了面子,不願意再出頭說話。
樑錦也在考慮着樑俊剛剛說的話,盤算着接下來該如何與樑俊相處,自然更不會說話。
兩位老大哥,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四位裡的兩位都不說話,剩下的人更不敢當出頭鳥。
可一直這樣耗着也不是辦法,終於,在有人憋不住了想要扯起話頭的時候,一個有些弱弱的聲音從議政廳角落裡響起來。
“秦王殿下,鄙人倒是覺得,太子的計策有幾分道理。”
聲音顫抖,一聽也知道這人能說出這話,一定是鼓足了勇氣。
衆人尋聲望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些侷促的坐着,臉上微微冒汗,顯然是緊張到了極點。
這人是誰?
一看到他,所有人腦子裡都出現了這四個字。
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不怪得周圍人不認識他,認識他的人全都跟着樑俊走了。
穿越者聯盟之中,和這位走的最近的就是王陽明。
而王陽明又態度鮮明的表示支持太子。
王陽明一走,這位爺唯一熟悉的也沒了,面對這一屋子老祖宗級別的人物,換做一般人早就嚇死了。
見衆人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而不是想象中的滿臉怒氣,年輕人知道,他們估計都不認識自己,還沒來得及因爲自己爲太子說話而動怒。
“鄙人姓趙,單名一個項字。”
“趙項?”
樑羽皺眉思索,歷史上有這號人物麼?
“真名假名?”
樑錦開口問道。
一聽秦始皇和自己說話,趙項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道:“回大,大殿下的話,真名。”
樑錦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見這人雖然緊張,卻氣度不凡,看坐姿和精神面貌,有點一國之君的樣子。
“你前世是哪朝的皇帝?”
樑錦和誰說話都不客氣,畢竟在他眼裡,歷史上所有的皇帝在他面前都是弟弟。
趙項更是緊張,不由自主的擦了擦汗,道:“宋,宋朝。”
“切...”
“哼...”
“呵...”
趙項一說完這話,議政廳內響起來不屑三連。
讓原本就緊張的趙項更有些無所適從。
也怪不得其他人聽到趙項說是宋朝的皇帝時,露出不屑的態度。
經過樑俊這些日子以來的科普,樑錦和樑羽也大體瞭解了他們之後朝代都是哪些,哪個朝代的開國君主和亡國之君都是誰。
甚至於這幫人平日裡說話的時候,明裡暗裡較着勁。
整個長安穿越者聯盟中的皇帝們有一條十分隱蔽的鄙視鏈。
樑錦鄙視所謂創建大唐盛世的樑羽,樑羽鄙視所謂結束三國紛爭的樑昭,樑昭鄙視連國家都沒有統一的樑濟,樑濟鄙視沒有上陣打過仗的樑植。
樑植又鄙視沒有謀朝篡位,結果一朝就滅亡的王莽。
王莽沒人可鄙視,只能鄙視沒有到場的大宋。
所以說,原本沒有到場的宋朝皇帝直接躺槍,處於長安城皇帝鄙視鏈中的最低層。
如今一聽說趙項是宋朝的皇帝,樑錦直接臉露不屑,道:“原來是被蠻夷俘虜兩帝,滅了國的大宋皇帝,失敬失敬。”
樑錦雖然平日裡比較低調,可身爲所有皇帝的老大哥,自己創下了這千秋基業。
不管怎麼說,大秦雖然傳了兩世亡國了,但樑俊說過,國恆以弱滅,獨秦漢以強亡。
再者來說,大秦雖然亡了,可滅亡大秦的並不是蠻夷,而是原來秦國的百姓。
當然,劉邦和項羽之前在樑錦眼裡不算是秦國的百姓,可受樑俊和那位先生的影響,樑錦的思想也有些轉變。
慢慢的在心裡也承認了劉邦和項羽也曾是我大秦的百姓。
最起碼劉邦當過我大秦的低級官員。
所以對宋朝這滅在蠻夷手中的朝代十分的看不起。
雖然樑植和老朱的大萌也是亡在外族手中,可人家的亡國之君硬氣啊,寧願殺死自己的妃子、公主,不讓妃子公主受人之辱。
最後自己還吊死在煤山的歪脖子樹上。
寧死不當亡國奴,這一點上還算是讓樑錦等人高看一眼。
可你大宋呢?數來數去,就你大宋最丟人,直接被人滅國了不說,還被俘虜的兩個皇帝。
這倆皇帝不說自殺,當了俘虜還能還能活下去。
寧願當一條狗,都不願意慷慨赴死,這種皇帝簡直是給皇帝圈的同行們丟人。
趙項一見衆人這個態度,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腦袋上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趙項來長安的目的和劉秀差不多,也是知道想要在這個朝代立足,非得是去長安才行。
在加上他一直暗地裡打探長安城內的消息,多少也清楚這羣執掌朝政的人都是和自己一樣的轉世之人。
來到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還稀裡糊塗順利的加入了穿越者聯盟。
趙項打來到長安加入聯盟之後,基本不沒怎麼說話,存在感那是相當的低。
此時開口說話,也是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若是能抓住,上了太子的船,自己也不用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想要加入東宮陣營,需得有投名狀才行。
因此他思來想去,才決定爲太子說說話,樑羽等人若是能因此掰斷自己的手指纔算好。
自己就能去找樑俊,你看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就因爲爲你說了兩句好話,結果人家就把我的手指掰斷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趙項一說完,發現整個議政廳內的氣氛更加的詭異,衆人全都一臉不屑的看着自己,心裡直納悶。
他們怎麼了這事?怎麼好像都聽說過我的大名一樣。
不對啊,大皇子和秦王等人前世都是在我前面朝代的人,如何能夠知道我的事。
樑羽乃是馬上打天下的皇帝,對於宋朝也沒有什麼好印象,看着趙項道:“你是所謂的南宋皇帝還是北宋皇帝?”
南宋北宋是樑俊科普的,趙項打穿越過來之後,就一直想要打聽前世自己死後大宋的命運。
結果樑俊正讓人編了楊家將的故事說。
趙項一聽,這不就是我大宋的事麼,合着我大宋的結局那麼悲催。
因此對於樑羽所問答南宋還是北宋,趙項確實知道。
“北,北宋。”
一聽北宋,議政廳內的人更是不屑。
得,北宋,就是給咱們皇帝圈子丟大臉的朝代。
樑羽也是微微搖頭,興趣缺缺。
“既然北宋的皇帝有話說,那咱們就聽一聽他有什麼高見。”
樑錦難得配合他一次,緊跟着道:“也好知道做哪些事,才能在亡國之後苟且偷生。”
趙項好歹也是當過皇帝的主,好歹也是一國之君。
面對這幫祖宗級的大佬,雖然緊張,可他不要面子的啊?
大傢伙都曾經是同行,都是在皇帝圈子裡混飯吃的,誰還不是個九五之尊,誰還不是遍地舔狗?
誰還沒享受過掌握天下人生殺大權的滋味?
再者來說,這被俘虜的也不是我,你們生氣,老子還生氣呢。
若是徽欽二帝,那倆不爭氣的孫子也跟着穿越過來。
還能等着你們鄙視?老子一刀一個送他們歸西。
趙項的臉色很不好看,這會也不緊張了,也不害怕了,反而朗聲道:“鄙人覺得,太子所說纔是拯救天下最好的辦法。”
小老弟,你那麼剛的麼?
一聽這話,不少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樑俊剛和咱們決裂,剛打了咱們的臉,你這又來力挺樑俊。
老子們弄不了他這個太子,難不成還弄不死你這個連樑俊都不熟悉的皇帝不成?
在別的時候,皇帝或許是個稀罕玩意,可在這議政廳裡,皇帝多得去了。
前幾個月,炎朝的皇帝都讓人抹脖子了,皇帝算個屁。
“拯救天下的好辦法。”
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聲不屑:“何以見得?”
趙項道:“太子在雍州改制,已有成效,若是能夠在大炎境內施行,不出十年,必能實現太子殿下所說的盛世。”
“盛世?”
樑羽等人一聽趙項推崇樑俊雍州改制,全都搖頭失笑。
宋朝那麼慘不是沒有原因的,皇帝都是個鐵憨憨,被人俘虜不虧。
還推廣雍州的改制,雍州的改制背地裡有多少隱患你知道麼?
你只看到了雍州現在看起來一派繁華,可曾想過這繁華的背後隱藏着多少可以讓雍州改制分崩離析的隱患?
“改制?你可改制過?”
趙項神情凝重,不服氣的性子激了上來,朗聲道:“鄙人不在,前世裡也曾改過制。”
“哦?你也改過制,叫什麼?”
“太子稱爲王安石變法!”
眼見着趙項說的如此嚴肅,所有人都一愣,隨後有些疑惑。
王安石?王安石又是哪路的神仙?沒聽說太子說過啊。
無名小卒吧。
“敢問這王安石變法成功了麼?”
樑錦微微一笑,語氣之中譏諷之色十足。
“這,這,沒有...”
“哦,沒有。”
樑錦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場面一時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