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一八零師在朝鮮戰場實錄(20/21)

20幾天幾夜沒閤眼的60軍軍長韋傑,神經要快繃斷了。5月26日,他同意180師向鷹峰山方向突圍。爲了迎接180師的突圍,韋傑軍長還命令179師、181師迅速向180師靠攏,接應180師突圍。查玉升副軍長則親自指揮軍直屬隊偵察連、工兵營在紅礦附近佔領陣地,堵住這個沒有兵力的缺口。

雨,黃昏還是大雨。26日黃昏,180師開始兵分兩路突圍。

一路是由師部、538團、540團組成。

一路是由539團組成。

兩路部隊約定,次日上午9時,在鷹峰山以南會合。

兩路部隊都信心十足,因爲他們都知道軍裡的電示:只要到達鷹峰山以南,過了公路就安全了,那裡會有部隊前來接應。

538團參謀長胡景義帶領2營、3營,爲全師撕開美軍的包圍,奮勇戰鬥。在一條公路上,兩個營的志願軍拼了老命向封鎖道路的美軍坦克撲去。很快,4連所有官兵在與坦克的搏鬥中,全部陣亡。5連接着衝上去,繼續戰鬥,最後只剩下十個人。3營與美軍步兵混戰在一起,不習慣夜戰的美軍顯得格外頑強,雙方士兵最後時刻進行了混戰中的肉搏戰。538團的兩個營,以基本傷亡殆盡的代價,終於殺開了一條血路,供180師全師在天亮前撤退到鷹峰山腳下。但是,還沒等大家喘口氣,擔任前衛部隊的538團的士兵跑來報告說:“鷹峰山上有美軍!”

鷹峰山,高1436.9米。美軍佔領主峰,居高臨下。

180師進不能,退無路,全師受到嚴重威脅。

師長鄭其貴、副師長段龍章決定打下主峰。命令538團擔任攻打任務,命令539團佔領主峰。

538團團長龐克昌和參謀長胡景義便把前期達到的300多人集中起來,編成一個突擊隊,由1營參謀長潘輝指揮,進攻主峰。539團團長王至誠、政治處主任李全山集中全團能戰鬥的人員,控制要點,擊退敵人。

鷹峰山攻下了,但四周沒有一支志願軍部隊。

不是說過嗎?過了鷹峰山公路就安全了嗎?接應的部隊現在在哪裡呢?180師的官兵開始茫然。

180師的官兵哪裡知道,接應的部隊沒能到達這裡。179師的接應部隊在途中被美軍插亂,經過激烈戰鬥,負責接應的一個團只剩下4個排。而181師接到接應任務之時,該師與各團的通訊中斷,只能派人去各團傳達任務,直到第2天早上才把命令傳達到。而這時,美軍已經佔領華川、原川裡、場巨裡一線,失去了向180師靠攏的可能。

就這樣,180師再次被美軍包圍在鷹峰山上。

美軍飛機在鷹峰山上空不斷盤旋,投彈,炸出沖天的火焰。那一柱柱火焰,似乎燒到了志願軍士兵的身上,令人坐立不安。

美軍開始組織向鷹峰山衝擊……

21180師在鷹峰山上的行動,在公開出版物中有兩個版本。

一個版本是,5月27日,180師在鷹峰山上開了最後一次黨委會,會議決議分散突圍。於是,180師砸了電臺,燒燬密碼。

這個版本還對銷燬密碼,有詳細描寫:譯電員趙國友、魏善洪和通信員在燒密碼時,美軍的機槍子彈朝他們打來,鄭其貴命令掩護他們繼續把密碼燒完。這時,幾個美軍士兵衝了上來,通信員投出手榴彈把美軍士兵暫時打退。炮彈很快飛過來,在猛烈的爆炸聲中,魏善洪和通信員負傷滾下懸崖。老譯電員趙國友怕密碼燒不透,堅持蹲在那裡用樹技撥火,一直到他的鮮血流盡在火堆邊。

另一個版是,5月28日中午,軍的電臺與180師聯繫上了。鄭其貴向韋傑軍長報告分散突圍計劃,韋傑用明語大聲說,你不能那麼幹,集中向史倉裡方向突圍,軍派部隊接應。

這個版本同樣也有詳細描寫:下午3時許,一顆炮彈落在師指揮所中間,報話機被炸壞,背機員小劉被炸死。同時對面山上的迫擊炮也向他們打來。鄭其貴立即命令機要科長文青雲將密碼全部燒掉,這位一直在機關工作的老知識分子,從沒有經歷過這種危急場面,嚇得哭了。山上敵人看到燒密碼的火光,以迫擊炮和機槍朝點火的地方射擊,鄭師長立即命令警衛班掩護燒密碼。這時,軍與180師失去聯繫。

兩個版本有兩點是共同的。一、燒密碼;二、軍與師聯繫不上。

兩個版本也有兩點不同。一、軍與師聯繫不上的時間,一個說是27日,一個說是28日;二、電臺砸毀詳情,一個說是自己砸毀的,一個說是被敵人炸壞的。

兩個版本兩個共同點兩個不同點,造成了180師這支部隊永遠也沒法檢討明白,因爲當事人,即燒密碼的是機要科長文青雲也好,還是譯電員趙國友、魏善洪和通信員也罷,都犧牲了。死無對證。

不管軍和180師失去聯繫是在27日,或是28日,但180師分散突圍是事實。他們懷着強烈的求生本能和無可名狀的失措,拖着疲憊的身軀,紛紛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之中。

最先突圍成功的是由538團參謀長胡景義率領的一支小隊伍。他們在突圍的過程中,先後遇到539團高機連連長向大河、3排長李本著和他們帶着的16個人,以及師炮兵室主任郭兆林、538團組織參謀田冠珍和他們帶着的14人,還有師組織參謀朗東方帶着的3人以及工兵營參謀天候娃帶着的5人。這50多個人又一次組成了一個戰鬥集體,成立了臨時黨支部和團支部,指定了戰鬥小組和組長。29日,在經過多次戰鬥後,他們竟然帶着14個美軍第24師的俘虜接近了志願軍陣地前沿,在最後的衝擊中,趁機四處逃跑的美軍俘虜被美軍的子彈全部打死,180師的這個50多人的戰鬥集體終於回到了181師的陣地上。

獲悉胡景義回來了。

軍長韋傑立即召見了胡景義。

韋傑軍長自從與180師失去聯繫後,實在是焦急萬分啊!

當韋傑得知180師已經分散突圍後,他立即命令有戰鬥經驗的幹部和士兵,帶上糧食和彈藥進入山中尋找突圍的官兵。

副軍長查玉升,早已按納不住心中的火氣,建議調兩個師立即進行反擊,以接應突圍的180師官兵:“上級要是追究責任,把我查玉升的腦袋交上去!”

但是,韋傑軍長認爲,既然分散突圍,就很難找到他們了,反擊帶來的損失會得不償失。韋傑的判斷是對的,派入敵後尋找180師官兵的人最後都空手而歸。

營救180師不僅60軍的領導心急如焚,志願軍總部彭德懷也在策劃營救工作。

5月29日晚上7點鐘,鋪天蓋地的大雨如傾盤潑水般直瀉而下,閃電雷鳴震得人們耳朵嗡嗡作響。彭德懷在志願軍總部他的辦公室內打電話給洪學智:“你是洪副司令員嗎?”

洪學智對於彭老總那沉重而沙啞的聲音太熟悉了。他立即回答:“是我,彭總,有什麼事嗎?”

彭德懷說:“當然有事情,你立即回來,有重要事情。”

洪學智一聽這話,心裡暗暗一驚。洪學智此時是兼志願軍後勤司令員,因此,他在志願軍後勤部主持工作。洪學智又問了一句:“有什麼重要事情?”

彭德懷不耐煩地說:“你別問了,讓你回來,你就回來,馬上回來!”說完就摞了電話。

洪學智二話沒說,連忙吩咐司機發動汽車。幾分鐘後,洪學智和警衛員坐上汽車,衝進茫茫夜雨之中。半路上過一條河時,由於水漫進了吉普車發動機,熄滅了。司機和警衛員下車又推又修。弄了好一陣工夫,汽車纔開始趕路。雨大天黑,山高路險,行駛100多公里,半夜兩點多才趕到志願軍總部。

洪學智急步走進彭德懷住的礦洞,見裡面點着洋蠟燭,老總一人在那兒,只穿着一條短褲,打着赤膊,滿頭大汗,正在焦急地來回踱步子。洪學智知道,彭總又是一夜未睡了。

彭德懷聽到動靜,停下腳步,一雙發紅的眼睛望着洪學智:“你回來了?”

“回來了。”洪副司令員回答。

彭德懷高興地補充一句:“說到就到,很好。”

“有令就行,有禁就止。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洪學智和着回答。

“你看!”彭德懷走到桌邊,將一份電報遞給洪學智,“你看看,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出現了。”

洪學智忙問:“怎麼啦?”

彭德懷說:“60軍出問題了,那個180師同軍部,同3兵團和志願軍司令部都失去了聯絡。電臺怎麼也聯繫不上。60軍軍長韋傑說,這個師昨天還在行軍,還在往回撤,可派部隊去找呢,又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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