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女眷席上,幫尤氏招呼着客人的方慕笛心頭一顫,他,他怎麼來了?
和長房化解了恩怨之後,龐氏待人也不向以往那般嚴苛。方慕笛得了自由,這次是她的嫡兄娶媳,她便來幫襯一二。
方錦暉、方錦書坐在爲姑娘們設的席位上,代表着方家女兒招呼前來道賀的姑娘。能下來吃婚宴的,都是方柘的朋友,方穆的同僚大多都是遣管家將禮送到。
這些姑娘出自市井,大多數都是頭一次來到這樣的府邸中。有的東張西望,有的畏畏縮縮,也有落落大方的女子。
待人接物乃一家主母的必修功課,哪怕是對這些一生可能也不會再次見到的姑娘們,方家姐妹也盡力招待,不讓她們感覺到侷促。
聽見司儀唱名,方錦暉的眉頭皺了皺。
就是因爲這位小侯爺,方家才無端招惹來了罵名。他還敢堂而皇之的上門,是嫌事情鬧得還不夠大嗎?
對崔晟的上門,方錦書並不意外。
拖了這麼些天,換了誰的耐心也都被耗盡,何況是呆霸王崔晟!若是沒有藉口也就罷了,眼下方孰仁娶妻,方家打開門迎接賓客,他不趁機上門,他就不是崔晟。
司嵐笙在內廳裡坐着,作爲方家主母,她替方孰仁操持着婚事,但她絕不會自降身份和外面的庶民同坐。
這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她必須維護方家的顏面。
有方錦暉、方錦書兩個女兒替她出面,外人只會說方家的姑娘禮下於人,她教導有方。她若是親自出去,則可能被人認爲自降身份。
聽見下人的稟報,她皺了皺眉,吩咐道:“快去請老爺來。”
崔晟來了,方柘自然是不會被他看在眼裡。方穆又是長輩,也只有方孰玉可以和他說話。
無論方家衆人是何等心思,崔晟帶着人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這寒冬臘月裡,他的手裡竟然還拿着一把以玉作骨的扇子,慢悠悠的晃盪着,無比的風流倜儻。
他的到來,引得外院衆人一片慌亂。
“小侯爺來了!”
“呆霸王來了!”
“他來做什麼?原來先前的流言是真的。”
方柘放下筷子迎了上去,他心頭又驚又怒。這是他兒子的沖喜宴,這位小爺是來攪局的嗎?他一來,讓衆人連婚宴都用得不安生。
“見過小侯爺。”方柘只是庶民,見到他必須要施禮。
院中衆人才陸續反應過來,稀稀拉拉地響起一片見禮聲,“見過小侯爺!”
崔晟“啪!”地一聲合上手中玉扇,慢悠悠道:“不必多禮。”
他看了一眼方柘,卻不理會他,擡腿就朝內宅的設宴處走去。方柘急忙跟上,道:“小侯爺身份尊貴,草民這就讓人單獨擺一桌酒席。”
崔晟這次連眼風都不給他一個,越走越快,方柘腿腳本就不便,一瘸一拐的走得很是吃力。只一小會兒功夫,他的腦門上就冒了汗。
他想要阻擋崔晟進入內院,卻有心無力。但就算他追的上,他也不敢走在崔晟的前面攔路。
崔晟理也不理他,只顧往內走去。
突然,前方的拐角處轉出一人,身形修長相貌儒雅,正是方孰玉。
見到崔晟迎面而來,方孰玉上前幾步,拱手見禮,道:“下官見過小侯爺!您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他有官職在身,崔晟就不能用對待方柘的態度對他,只好停住腳步,嘴邊勾起一個不耐的笑容,道:“我是來爲二哥賀喜的,你帶我過去。”
二哥?方孰玉心頭打了一個突。
這位崔晟的行事,實在是出人意料。方孰仁區區一介庶民,哪裡有這個福分,當得起崔晟叫一聲二哥?莫說方慕笛還沒嫁給他,就算嫁了也只是良妾,方孰仁絕不敢讓小侯爺叫自己一聲二哥。
“小侯爺說笑了,我們方家哪裡高攀得起。”
崔晟用玉扇敲了敲手心,斜睨着方孰玉道:“你們攀不起?我真沒看出來,只知道你們方家不得了,竟然還敢拒絕本候。”
說着,越過方孰玉,就往垂花門走去。
京裡宅子的格局大同小異,方家這座絕不比歸誠候府更復雜。不需人引路,他也能找到方向。
方孰玉無奈,只得跟上。他這裡阻了一阻,希望司嵐笙那裡都安排好了。
崔晟進了內院,滿院子的女客先是被他的威儀所驚,隨即先後都紅了臉。這樣龍章鳳姿、俊美無雙的男子,她們何嘗有福分見到?
方錦暉、方錦書還在席間,作爲主人,她們不能半途離席。但方慕笛已經尋了藉口,回去了明玉院中她的小院裡暫避鋒芒。
對於崔晟的到來,方家上下都打起了精神,嚴陣以待。
崔晟站在院子門口,目光緩緩掃了一遍,沒有發現他心中的佳人,目光更冷了一分。“新房在哪裡,我看看新嫂子去。”
方孰玉心頭剛剛鬆了一口氣,卻發現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新房。
崔晟帶着人,如閒庭散步一般,將二房的院子挨個走了一個遍,也沒有找到方慕笛。院中的賓客已經竊竊私語起來,他如此明目張膽,再聯想起之前的流言,人人在心頭都有了答案。
這崔晟,果真是爲了二房的庶女方慕笛而來!
之前在席間見過方慕笛的人,交頭接耳道:“我還頭一次見到笛姑娘,實在是生得太美了!怪不得,連小侯爺都對她念念不忘。”
崔晟遍尋無果,面色似霜的站在新房門口,慢慢道:“今日,我原本是來賀喜的。你們若是不讓我見她,別怨我手下無情!”
聽見他出口威脅,方柘口中發苦,連連道歉:“小侯爺,小女她確實是身子不適,並非有意怠慢。”
“小侯爺,您身份尊貴,但我方某也是朝廷命官。到了我府上,我是主人您是客,難道,你要辱我不成?閨閣女兒,豈能輕易見外男。這個道理,小侯爺難道不懂嗎?非要當惡客?”
方孰玉凜然不懼,上前幾步,不卑不亢的質問道。
“她是我未過門的妾!”崔晟眼角上挑,一步不讓,道:“我就是想要見她一見,怎麼,不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