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拉着方錦薇的手,嘆息道:“薇丫頭,祖母是斷斷捨不得你進宮的。只是如今我們二房女兒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你有這樣的父母,將來也很難謀到一門好親事。”
前有方慕笛,後有方錦佩。
無論是怎樣的流言,對閨閣女兒的名聲都是一種傷害。更何況,和她們相關的流言還都和男子有關。
雖說如今方慕笛被封爲鄉君,不再有人敢亂嚼舌。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皇帝補償方家才做出來的封賞。衆人明面上不敢說了,心頭怎麼想誰又知道呢?
在這樣的紛紛擾擾流言中,不知情的,自然是說方家女兒的教養不好。但真到了要打聽親事的時候,就會查得清楚明白。
所以,爲什麼在那樣的流言中,方錦暉還能謀得鞏家這樣好的親事。正是因爲方家大房、二房雖爲一家,但卻被世人分別對待的緣故。
方錦薇,纔是這些流言的直接受害者。而且她和方錦書同歲,再過兩三年就要開始相看親事。在這樣的條件下,她能嫁到什麼人家?
“與其如此,不如進宮。”龐氏緩緩道:“或許,還可以博一個榮華富貴。”對榮華富貴,龐氏有深刻入靈魂的渴望。
她這輩子活得太憋屈,兒子不爭氣,看上去還不錯的孫女方錦佩又做出那等事情。如今,她只好把希望寄託在方錦薇身上。
龐氏的手有些涼,讓方錦薇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猶豫道:“可是祖母,在我上面還有二姑娘,四姑娘,哪裡就能輪到我了。”
她並不想進宮。
只要一想住在那深宮內,連父母親人都不能得見,和衆多年輕貌美的女子等着皇帝的臨幸。她就不寒而慄,從心頭感到害怕。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主動去爭過什麼。有姐姐方錦佩在,她只要安靜地躲在她後面就好。可是,方錦佩出了事,她眼睜睜看着祖母老了許多,便不忍明着違了祖母的意思。
聽她這麼說,龐氏笑道:“你儘管放心好了。長房那邊,連最合適進宮的大姑娘都訂了親,想必是不願再讓書丫頭進宮的。”
“至於菊丫頭,她畢竟是庶出的庶出,這身份上哪裡比得過你。”龐氏心頭有數,真論起來,方錦菊和方錦薇兩人的身份,誰也不比誰高貴到哪裡去。
幸好方錦藝年紀還小,否則作爲方孰玉的庶女,倒是比她們兩個更合適。
“薇丫頭,你就信祖母這一回。”龐氏看出了她的茫然,道:“方家如今也算是在皇上面前露了臉。就憑你姓方,進宮後就總有機會。憑你的容貌,想出頭不難。”
虧得方家的好血脈,尤氏又生得美豔。兩人的結合,方錦佩嫵媚動人,而方錦薇生得纖腰削肩,體態嫋娜。在這個年紀,就能看出是個小美人坯子。
方錦薇默默地點了點頭。祖母都這麼說了,她又能怎樣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方孰豐進了門,慣常的轉了一個彎,要拐去孫姨娘那裡。
卻不料迎面一個丫鬟擋住了他的去路,她蹲身見禮道:“二老爺,二太太說有事要與你商議,請你回房一趟。”
方孰豐面色一沉,默了幾息才吩咐道:“你先去回話,我過會兒便去。”說罷,仍是擡腳去了孫姨娘的院子。
聽了回稟,白氏氣得渾身發抖。扔了一個杯子還不覺得解氣,踹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一腳,恨聲道:“你個賤婢,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丫鬟哪裡敢躲,一聲不吭地任她發泄。在心頭暗自腹誹:你一個正房太太都叫不來二老爺,我一個奴婢又能怎樣?
生了一趟氣,白氏才讓丫鬟滾了,自己端起茶喝了幾口,緩和着情緒。
方孰豐走了過來,站着門口袖着手,態度冷淡地看着屋中的白氏,問道:“何事?要我過來這一趟。”
白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道:“怎麼,我可是你的結髮妻子,沒有事就不能請你回來這一趟了?”
“無事我走了。”方孰豐冷聲道,舉步欲走。
“你那個寶貝女兒的事。”白氏忙道:“怎樣,值不值得你聽一下?”
方孰豐點點頭,舉步進了屋,道:“說罷,菊丫頭怎麼了。”
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酒氣,白氏遞上一杯溫茶,道:“老爺要保重身子,在外面應酬交際也注意個量,酒喝多了傷身。”
妻子關心丈夫,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可方孰豐並不領情,只淡淡道:“做生意哪有不喝酒的,我心頭有數。”
白氏瞥了一眼他的臉色,道:“菊丫頭的年紀,今年就虛歲十三,正該相看婚事。不過,眼下有一樁美事,我替她留意了,說給老爺聽聽。”
方孰豐看了她一眼,她會替菊丫頭操心?這說出來恐怕是個笑話。且聽聽看,她安的什麼心。
“老爺想必知道,今年春闈過了就是大選。我們方家姑娘多,必然是要去一個的。”白氏道:“我使了好處給司江家的,讓她去大太太那裡討個口風。”
“大選?”方家的庶務大多都交在方孰豐手裡,他在外面自然也都聽到了大選的風聲。這次選秀不同先帝爺在位時,一來規模大、二來慶隆帝正值盛年,不少人家都蠢蠢欲動想要送女兒進宮參選。
白氏點頭,道:“老爺您看,依我們的門第,菊丫頭嫁人做正妻不難。但要想嫁得有多麼好,自然談不上。頂多像二姑母、大堂侄女那樣,嫁給不入流的小官或者田舍翁。”
“我知道老爺最疼菊丫頭,她又是個向來心氣高的。”白氏斟酌着言辭,道:“我既是她嫡母,也就不得不爲她想想。”
“往日裡我是看孫姨娘母子不慣,”白氏捂住心口道:“但老爺您想想,益哥兒和菊丫頭的年紀,都比我南哥兒大,這讓我怎麼想得開?”
提起這個,方孰豐就要理虧幾分。不論白氏脾性如何令他厭惡,在這件事上他總是不對。
“好了,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提他們作甚?”方孰豐道:“那是我不對,不過我們總歸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