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掌櫃的一揮手,門外又衝進來三個人,手中都拿着兵器,寒光閃閃來勢洶洶。掌櫃將手中的算盤一抖,鏗鏘作響,劃出一道刺耳的風聲,直奔劉管家而去。
劉管家大喝一聲,道:“躲好了,千萬別出來!”
林夫子是典型的儒生,什麼時候見過這等陣勢,拉着面色發白的林晨霏靠牆躲着。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真有個萬一,他寧願死也要護住女兒。
剎那之間,茶寮中風聲刀劍之聲大作。
劉管家一手軟劍一手用掌,同時應付着好幾個人的進攻。憑着他在多年江湖中磨練出的功夫,也沒有落了下風。
轉瞬間雙方過了幾十招,劉管家的氣息逐漸變得紊亂。那掌櫃出手陰狠,幾乎招招都衝着他後面護着的人而去,讓他防不勝防。
茶寮中僅剩下的那桌大漢互相使了個眼色,爲首的一名寬臉漢子大喝一聲,提起手中朴刀道:“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戴某實在是看不過去。”
掌櫃的手下攻勢不停,冷笑一聲,道:“我勸你別蹚這趟渾水,你可知我們是在替誰辦事?”
“不論是誰,也都是見不得光的手段!”寬臉漢子沉聲道:“下藥這樣的下三濫手段,戴某倒真想見識下,是誰在背後主使。”
掌櫃黑着臉,他確是不敢道出主子的名諱。這樣簡單的事都辦不好,還連累主子名聲的話,他在這江湖上也不用混了。
眼看寬臉漢子有出手的意思,他撮起嘴脣一個尖嘯,神色陰冷。
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叫,靠在茶寮牆壁上的林晨霏花容慘白,冷汗從她的面上涔涔而下。一段帶着鮮血的劍尖從她的腹部刺出來,她不可思議地低頭看着,還沒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夫子一把抱住她,老淚一下從眼眶中飆出來,急急喚道:“霏兒,霏兒!你怎麼樣。”
劉管家一聲怒吼,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惱怒自己,怎麼就沒想過這茶寮的牆只是用竹子編制,並不如土牆一樣安全。這個陷阱,真正的殺招是藏在外面的人,伺機而動。
掌櫃的看了一眼劍尖的位置,大喝一聲:“低了!”
這幾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
那劍尖急速收回,眼看就要刺出下一劍,而劉管家被幾人纏住分身乏術。林夫子一把撈住女兒軟倒的身子,將自己擋在那被劍刺出的破洞那裡。
掌櫃用手中的算盤應付着劉管家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撮脣又是一聲尖嘯。這一聲比之前那聲更低沉,他在用聲音的暗語,指揮着牆後那人的位置。
眼看就要來不及,劉管家目呲欲裂,手上的招式狀如瘋魔,完全是以命搏命的自殘式打法。將這幾人逼得連連後退,陣勢大亂。
林夫子顫抖着身子的抱着林晨霏,他已經完全將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眼中只有生命力在急劇流失的女兒。
林晨霏捂住腹部的傷口,鮮血一股一股地從她的指縫中冒出來,紅得驚心動魄。她喘着氣,看着父親眼中的焦急,勉力扯出一個安慰的微笑:“爹,我沒事。”
千鈞一髮之際,那寬臉漢子抱着朴刀,腳下發力留下半寸深的足印,連人帶刀如急速的弩箭一般衝向那堵牆壁。
只聽得“嘭”地一聲巨響,那堵竹編的牆壁應聲而倒。寬臉漢子將朴刀往下一插,底下一聲痛呼,一股血箭飆出。有一人破牆而出,捂住傷口狼狽逃竄。
見他出手,跟他同桌的幾名漢子也紛紛上前,相助於劉管家。
掌櫃見大勢已去,懊惱的跺腳,再發出一聲尖嘯,帶着手下的人一邊拆解着招式,一邊退去。劉管家只有一人,寡不敵衆,還得護住剩下的人,顯然無法去追。
寬臉漢子出手解圍已是仁義,更不可能拿手下弟兄們的性命,去冒這個險。
幾息之間,掌櫃的便帶着人不見了蹤影,只留下這一片狼藉。
危機解除,劉管家的眼中仍閃着警惕的目光。經歷過背叛的他,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這幾名漢子見義出手,但誰知道這是不是敵人的後招?
在這種情況下,他顧不上受傷林晨霏,抱拳道:“各位仗義出手,劉某感激不盡!敢問,各位好漢來自何處?”
寬臉漢子看出他的顧慮,灑然一笑,道:“戴某乃和豐鏢局的鏢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當不起這個謝字。”
說着,他指了指外面的一輛馬車,上面果然有插了一面鏢旗,迎風獵獵作響,正是“和豐鏢局”。
劉管家迅速地看了一眼,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軟劍道:“劉某愧對各位好漢。”和豐鏢局是江南道上的一家鏢局,其主人錢峰性情喜怒無常,但卻是出了名的仗義,當可放心。
戴鏢頭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道:“江湖險惡,我若是劉兄,也會如此。你快看看這位姑娘的傷勢,兄弟們這裡帶了金瘡藥,有需要就跟我說。”
劉管家再次道謝,蹲在地上俯身看着林晨霏,叫道:“林姑娘,林姑娘!你可能聽見我?”
林晨霏此時只覺得渾身發冷,血液的流失好像帶走了她身體的熱量,讓她的意識有些迷糊。聽見劉管家的聲音,她奮力應了一聲,但這一聲落在衆人耳中,卻如同貓叫一般細微。
林夫子老淚縱橫,心痛得撕心裂肺,這真是飛來橫禍。
她的傷在腹部,在場的又都是男人無法爲她處置傷口。無奈之下,劉管家在她傷口周圍點穴止血,將金瘡藥灑在她的傷口表面,找了一件衣衫撕成長條,緊緊的繞着她的腹部纏了好幾圈。
終於止住了血,但她的傷情仍不容樂觀。
劉管家從隨身的行囊裡拿出一粒白色藥丸,放在她口中延續生機,對林夫子道:“夫子,我們要快些趕到京城,替林姑娘看傷。”
“來得及嗎?”林夫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顫聲問道。
“來得及,快!”劉管家語氣堅定。
車把式去套好了車,林夫子抱着林晨霏往馬車走去。劉管家衝戴鏢頭抱拳道:“今日欠下衆位一個人情,待來日再還!”